我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张依兰若无其事地往紧邻赵家的家中走去,刚跨入自家大门,泪珠就纷纷滴落,捂住脸往房间跑去。
仇诗悦坐在赵家大门外吹锁呐,暂且歇息的他抓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威胁说:“阿继,你偷懒不去念书,可让我抓到了。即刻去找你些好吃的拿来孝敬我,要不我马上到坤伯那里告诉去。”张锦继挣脱仇诗悦的手跑去放鞭炮,跑了几步回头冲仇诗悦扮鬼脸:“先生生病,我们不用去念书。我不怕你去告状的。”仇诗悦笑了笑,远远看张锦继,继续用话逗他取乐。
赵家后背的竹林后。
罗振贵透过竹林隐约可见喧闹、喜庆的赵家,愤愤不平:“哼,凶神八成是跟救回来的那个姑娘成亲。其实是我先发现马尾河中有人的,凶神抢先跳下去救人。急不可耐地成亲,这凶神想媳妇是想疯了。”
罗振贵的母亲财婶在旁边,听二儿子告诉了三天前马尾河边发生的事,就有赵家抢走自家媳妇的愤怒,恨恨地隔着竹林瞪赵家,后又转身骂罗振贵:“没用的东西!罗家的便宜,都让赵家人占尽了。”
。。。。。。
赵家西厢房内。
李画敏抛出的饵都收到了预期效果,她开始收网了,眨巴着大眼望这个高大的男子,柔声柔气地请求:“给我一段时间,让我们彼此之间熟悉,好吗?我们素不相识就做夫妻,我实在难以接受。”
赵世宇习惯性地点头应允,猛地想起李画敏话中的意思,知道自己上当了,她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要拒绝与自己亲近。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何等的缠绵悱恻,她居然想方设法地避免与自己亲近,赵世宇不得不认真地研究这个即将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年轻女子。
前一秒钟还为成功窃喜的李画敏,后一秒钟就在赵世宇的注目下惴惴不安起来。为稳固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李画敏再出击一次,她扁了扁嘴,委屈地看赵世宇:“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同意的。。。。。。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呀。”
起先,李画敏仅是伏在床栏上装模作样地哼哼唧唧、呜呜咽咽,当她想到自己原本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亲,有个温暖的家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突然被小鬼什刹错送到这里,是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被迫与一个陌生的男子成亲,真个哭得泪水涟涟、悲伤欲绝。
赵世宇看即将成为妻子的女子哭得双肩抖动,怀疑地凑近相看,露出的小脸一角已是泪水粘湿长发,模样很是可怜。赵世宇坚硬的心变软和,并慌乱起来,劝了几句于事无补,只得哄劝说:“好了,别再伤心难过了。我依了你就是了。”
“你同意了?”李画敏唯恐听错了空欢喜,抬头再次验证,竟顾不及擦拭满脸泪痕。
对上那泪水打湿的小脸以及红红的大眼,赵世宇柔声答:“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李画敏擦拭脸上泪痕,一丝得意之色一晃而过。盯着李画敏看的赵世宇怔了怔,又有了上当的感觉,可定睛看时,那小脸上泪痕点点,难掩心中伤痛,哪里有得意之色?于是便怀疑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门外传来月娘催促的声音:“阿宇,快点,就到拜堂的吉时了。”
正文 003。你,是不是男人?(上)
李画敏不情不愿地与赵世宇拜堂成亲,然后进入新房,蒙着大红盖头坐在喜床上。新房内静悄悄的,确定新房内只有自己,李画敏揭开了大红盖头。
这新房与西厢房差不多,都是用泥砖砌成的,房门旁边开一扇窗户,门上有个天窗,角落里向外开一间小小的净室。不过,西厢房的角落里有个用木板钉成的装粮食的物件,而这新房内只有一床、一箱、一桌和两把竹椅。这简朴的房间,因点上红烛,映照着红红的帐子,而平添了喜庆的气氛。
“孤儿寡母、生活拮据,恐怕没有几个姑娘愿意嫁到这种人家。难道赵世宇要趁机娶亲。”李画敏边看边思忖着。
傍晚,西边的天空浮上淡淡红霞。赵家大门外的庭院里,月娘与赵世宇热情洋溢地招呼来喝喜酒的人们。没有远亲来庆贺,来喝喜酒的有邻居张家五口人、与赵世宇同跟坤伯学武艺的师兄弟,另有几个来帮忙的村中的婶娘、嫂子,外加几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坐了满满五桌子,大伙随意谈笑、尽情吃喝。
有了几分酒意,阿豪的话就多了起来,向在场的人谈起三天前赵世宇在马尾河上英雄救美的故事:“罗家那个牛皮王大喊一声,大家往河中望去,就看到浊浪卷来一个红点,靠近了原来是个人。我们都望得发呆,唯独阿宇奋不顾身地跳下马尾河中,把人给救了上来。起先我都以为这姑娘没救了,没想到还有气息。可笑的是,阿宇抱姑娘回家时,牛皮王弱弱地说人是他先看到的,倒像是阿宇抢了他的,被我抢白一句:‘先看到有什么有,你刚才为什么不跳下去救人?’他才灰溜溜走了。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她成了阿宇嫂子。嘻嘻——”这笑声中,除了觉得有趣,也夹带了丝丝的羡慕。
仇诗悦轻轻呷了一小口酒,一本正经地:“三天前水库泄洪,大量的鱼逃到河里,我们都捞到意想不到的大鱼。当日谁捞到的鱼最大?我现在想想,要数阿宇捞到的鱼最大条了。”
“不对,阿宇捞到的鱼最大的才八斤重,可阿森捞到一条十二斤重的大草鱼。”马上就有人反驳仇诗悦的话,是说得有名有姓。
“你们只看到阿宇木桶里装的草鱼、鲤鱼,就不看看他手上抱回的美人鱼?”仇诗悦眨眼看在场的人,仍是一本正经地问:“你们有谁捞到,比阿宇这条美人鱼更大的鱼?”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撑不住大笑起来,有两个把嘴里的饭粒都喷出来了,另一个猝不及防地被酒呛得咳嗽不停,就连坤伯这种严肃的人都咧开嘴笑了,坤伯母用筷子指点仇诗悦笑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张依兰勉强笑笑,低头夹菜不让人看出眼中的伤感。
又有人起哄:“阿宇,如果没有坤伯母这个大媒人,你今天就成不了亲。还不谢谢大媒人?”
赵世宇听了,果真就离席走到坤伯母跟前,冲她深深鞠躬:“我今天成亲,全倚坤伯母的大力支持。请坤伯母受我一拜。”
说起来,赵世宇娶李画敏为妻,是坤伯母最先提出的并极力赞成今天就成亲的,并且拿出预备给张依兰的嫁衣给李画敏穿上,赵世宇所穿的喜服也是坤伯母出的红布并亲手缝制出来的。再有,办酒席所需要的酒菜是坤伯乘马车到五里外的镇上采购回来的,办酒席所需要的碗筷大多数是张家借给的。因此,赵世宇诚心诚意地向坤伯母致谢,然后又向坤伯鞠躬感谢。
张依兰坐在坤伯母身旁,幽幽地望喜悦的赵世宇,欲言又止。坤伯母在桌子底下辗了一下女儿的绣花鞋,张依兰马上低垂下脑袋,无精打采地拨动跟前一小块肉骨头,半天都没有夹起。
夜幕降临,酒席散了,几位婶娘帮忙收拾残席。新郎官回新房,马上有闹洞房的人跟随进去,可是新娘子总是沉默不语,闹洞房的人自觉没趣,很快讪讪地散了。
客人散尽。
关上大门,赵世宇提了桶热水放在小天井里,给李画敏沐浴。厨房里透出的火光与厅堂里射出的灯光,使小天井朦胧一片,李画敏站在木桶旁,手指摸着扣子就是不敢脱衣服,她很担心在厅堂里收拾东西的月娘和赵世宇突然走出来,又感觉到黑暗中有许多眼睛向自己窥视,总之她不敢在这空荡荡的小天井里沐浴。
“呃,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沐浴的么?”李画敏硬着头皮走到厅堂门口,冲里面两个忙碌的人问,有点不好意思。
忙着把碗筷分类放入笸箩里的月娘和赵世宇停歇,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诧异。月娘与赵世宇向来都是关上大门在小天井里沐浴,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料到李画敏不能接受这点。
月娘皱眉,认为李画敏过于挑剔,不管这新媳妇过去过的是什么生活,来到赵家就得适应这里。月娘不悦地看李画敏:“大门已经闩上了,在天井里沐浴得了。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
赵世宇看纠结不肯离开的李画敏,想了想后端小油灯到新房的小净房里,叮叮当当忙碌一会儿,把热水提到小净房内,对跟随来的李画敏说:“就在这儿沐浴吧。”
这小净房虽是用泥砖将房外屋檐截开一小段而成,可地面铺了层薄薄的灰沙,刚才赵世宇在墙跟下凿开一小洞,用来做浴室恰好。李画敏关上门,舒畅地泡在浴桶里让每一个细胞都彻底地放松。
光线朦胧的小天井里,水声哗啦啦地响,是赵志宇在沐浴。
月娘在厅堂里收拾东西,她不满地冲外面大声说:“阿宇,不管她过去过的什么生活,来到我们家就得习惯我们的生活。你别太纵着她。”她得提醒儿子,不能把新娶回的媳妇当宝贝一样捧着,小心纵得她无法无天。
“母亲,把小净房改为浴室也挺好的,明天我就把你这边的小净室改为浴室。”赵世宇不想就刚才李画敏沐浴的事说嘴。
李画敏换上短袖衣服,穿一条宽松的长裤子,躺在床上,边摇蒲扇边打呵欠。赵世宇进房,顺手关上房门。李画敏的困意全消,坐直身子警惕地望这个仅穿褂子和短裤的男子,一颗心怦怦狂跳,差点儿要蹦出咽喉。李画敏紧张地想:“他要干什么?已经说好了暂且不做夫妻的,难道他反悔了?”
赵世宇向李画敏温柔地笑了笑,在房间中蹲下,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房间内飘散。
“你这是在干什么?”李画敏忍不住问。
“这是艾炷,可以驱赶蚊蝇的。”
赵世宇来到床前,望紧靠墙壁而坐的李画敏,只见紧身衣服勾画出女子玲珑的曲线,裸露的胳膊白玉般圆润,让赵世宇看得突然全身燥热。李画敏不敢望站在床前的男子,她目光落在身旁的鸳鸯枕上,支起耳朵留意赵世宇的动静,盼望他早点离开房间,这深夜时刻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个房间内,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的相对,既暧昧又危险。盼了许久,赵世宇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温柔的眼神在李画敏身上来回移动。
李画敏得想法赶人了,她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困了,我想休息。”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谁知,有人会错了意,当作某种暧昧的邀请,赵世宇笑了笑在床沿坐下,木床立即往下沉一沉。
“喂,你想干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请你离开这个房间,我要休息了。”李画敏冒汗,急得把话挑明了,别等到某人扑上来再解释就迟了。看到赵世宇仍坐在床边不动,李画敏紧张得抱紧双膝,睁大眼睛盯住他,只从那粗壮的胳膊就可以判断出,若是出现硬对硬的冲突,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
“可是,这是我的房间,离开这儿我没地方可以休息。”赵世宇柔和地望李画敏,试图说服她,“我们已经拜堂成亲,迟早都是夫妻的,你何必推却。我们成亲是仓促了些,没有什么准备。你放心,这些年我准备了足够的木材,我很快就会打造出一套新家具,过两年就可以建新房子了,我说到做到的。。。。。。”
可是,李画敏对新家具和新房子不感兴趣,她只在意他是否守信用。李画敏摇头:“别跟我说这些。拜堂之前你就答应过我,给我一段时间,让我们彼此之间熟悉之后再做夫妻的,可现。。。。。。你说话做事出尔反尔,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赵世宇哑口无言,怔怔地看李画敏,此刻的他只希望自己的新娘子不要太聪明,可以让自己糊弄过去。沉默了半晌,赵世宇方说:“可是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另一个房间是我母亲的,她肯定不会同意让你跟她一道休息。”他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可以跟母亲一起休息的了,赵世宇的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晚上要使三个人都有地方休息,李画敏唯有跟赵世宇同床共枕了。
李画敏柳眉轻挑:“你别骗人。我问你,过去家里来了客人,你们是怎样处置的?”
“若来了男客,就跟我同宿;如果来的是女客,就跟母亲同眠。”赵世宇轻轻松松回答,这个答案对他目前的利益没有什么损害。
“要是以后家中再来客人,你打算怎么办?”李画敏不好糊弄,她拥有二十一世纪大学生的智慧,可不是一个居于深闺的娇小姐。
赵世宇脸跨了下来,支吾了半晌才说:“要来了男客,就住在厅堂;要来了女客,就跟母亲同住。”
“那你就到厅堂里去休息。”李画敏那双闪亮的眼睛中,带有坚决的拒绝,又含有强烈的乞求。
赵世宇矛盾重重,理智告诉他,不要逼迫她加深她心中的恐惧,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提醒他:“今天晚上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软玉温香在怀,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辜负了。
正文 004。你,是不是男人?(下)
离开?还是留下?
赵世宇犹豫不决时,床上已经发出了嘤嘤的低泣,李画敏将脸埋在两膝间哭泣。赵世宇劝说几句,可越劝哭声越响,他烦躁地在床前转几圈子,恋恋不舍地望李画敏几眼,最终向门外迈步。当赵世宇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哭声小了许多,这叫他更憋闷。
屋子外,有十几条黑影紧贴赵家新房的泥墙,饶有兴趣地聆听新房内的动静。听房是本地一陋习,那些没有成亲的毛头小伙子和喜欢八卦的婶娘、嫂子们,爱到新房外偷听新人的动静。赵世宇今天娶的是从马尾河中救上来的富家小姐,更是极大的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来听房的人比别处更多。刚才隐约听到新房内对话,然后是女子委屈的哭泣伴着男人温柔的哄劝,就在大家以为好戏要上场时,却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离开了新房,这让支起耳朵聆听的人们失望。
劳累了一整天,月娘回房间准备休息,突然听到厅堂里有响动,她举小油灯来看个究竟,居然看到本应在新房中的儿子躺在竹床上歇息,心中马上觉得堵得慌:“阿宇,你不在新房里睡,跑到这里干什么?快回房去。”
赵世宇不想回新房中去,拿话搪塞母亲。月娘拽住儿子来到新房外,房门被人从里面上闩了推不开,月娘就火了,冲里面喊两声没有人答应,于是隔着门板冲新房里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