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蕴笑了笑,说道:“我素来都是畏热的。”
“难怪我瞧你穿的这样少。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能贪凉。”
他很是郑重的嘱咐道。
青蕴心里一暖,又想到府里侧妃侍妾一大堆,暖起来的心又凉了几分。也罢,起码这个男人现在还是对她好的。毕竟是主动求娶,总比盲婚哑嫁要好一些。
忙完自己的事,也该想想自幼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了。画枝跟落玉都不是家生子,身契也都在她手上,她不愿把她们随意配了小子,之前的那几个丫头,她独独带了双华过来。一是因为双华的父母都是老太太陪嫁庄子上的人,她家人口又单薄,跟大房没什么瓜葛,二是因为双华长的好看。
她的陪嫁多,出嫁的时候,整整九十六抬嫁妆,还不算自己几个陪嫁的庄子。当年母亲来京是为给父亲扶灵。南边所有的田产地契一一被母亲变卖成银票,银票又打成首饰,在母亲过世前全部交给了她。以至现在青蕴手上两个陪嫁的庄子都是老太太给她的添妆。
老太太将庄子拨给她的时候别说是两个婶娘,就是连青蕴自己都吃惊。不过后来想想,她毕竟是嫁给皇族的,娘家人要是一点不给表示,也难免说不过去。何况就大伯娘与三婶婶那个样子,给一套头面都足够她们肉痛半年了。
两个庄子都在京郊,管着两个庄子的,一个霍家一个成家,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只是这两家人里头谁是忠心的,谁是内里藏奸,因出嫁前只草草见过一次,还尚不能够分明。
“到了吗?”见马车骤然停下,青蕴问道。
“是啊,你想什么呢?”
青蕴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既然嫁都嫁了,日后这些事也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分担。
“明日庄子上的管事要来,我之前未管过这些事,难免有些紧张。”
“这算不得什么事,我把常笑借你用就是了。”
“常笑?”
“他跟着我什么都学,自然也什么都会。再者府里也是有田产地契的,到时候也要常笑与你好好对一对。还有,府里的事之前是季侧妃管着,现在你来了,让她好好与你交接。她这个人……性子虽然有些急躁,但毕竟是个女子,心狠不到哪里去。”
青蕴听陶越轩言辞,知道这位季侧妃与他的情分非同一般,只是这位季侧妃究竟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她还未从知道。慢慢来吧,她想着。有了管家之权与财政大权,只要不是太笨,夫君不作出宠妾灭妻那样沦丧的事来,日子总归是过得下去的。
画枝跟落玉都没跟着她进宫,如今落玉在王府门口接她,青蕴见着她与常笑聊得正好,便起了些异样的心思。虽说不上郎才女貌,却还是有些天作之合的意思在里头的。
“夫人,王爷。”
落玉头一个上来扶她。几个守在门口的婆子本来顾虑着季侧妃,不敢对青蕴太过殷勤,但是不想常笑一个眼风,也都连忙跟了上来。
一行人众星捧月,在房里歇了一会儿,陶越轩道:“我去书房。”
她听说陶越轩有住书房的习惯,虽觉得这样问显得有些不矜持,但如果陶越轩真睡了书房,她还是得派人去打扫布置的。再者,也不知道这府里还有没有过明路的通房丫头。便也硬着头皮道:“王爷晚上睡书房吗?”
“照样来你自己。”
他晓得她面皮薄,也就没调侃她。但青蕴听了之后还是红了脸。
“夫人,季侧妃问什么时候给夫人奉请安茶。”
“让她们现在在正堂等着。”
画枝给青蕴贴着花钿,就有婢女进来道。婢女到了是正想走,青蕴又道:“你叫什么来着?”
屋里六个婢女,加上她带来的三个一共是九个。从昨晚到今天都是匆匆忙忙跟打仗似的,这几个人到现在她还不是太认得全。若说精明能干,比起那些当家夫人们,确实多有不足。
“回夫人话,奴婢叫青枣。”
“青枣,谁给你起的名字。”
“回夫人话,是王爷给奴婢起的。”
这样不精致的名字,确实不像女子的手笔。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花钿贴完,又换了身行头。这才到了正堂。
季侧妃没她想象中那么好看,但是却又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而另一个侍妾张氏肤如凝脂,看上去却是一等一美人,却似乎静默过了头。
两个人奉了茶,青蕴便道:“坐吧。”
“谢娘娘。”
季氏微笑,她笑起来有一种张狂在里头,却又恰到好处的不让人觉得难受。
“听说娘娘才刚及笄。”
声音也清冷,不是那种甜美女子。青蕴着实摸不透她与陶越轩的关系,按理说这女子陪在他身边这么久,可是陶越轩每每提起来,却总说自己把她当妹子。既然是当妹子,为什么又要娶她,可青蕴看陶越轩的神情,又全然不似作伪。
青蕴浅浅一笑,道:“季侧妃晓得的倒多。”
“那臣妾就不能叫娘娘一声姐姐了。日后臣妾见了娘娘,再怎么亲近,为着这个也只能叫娘娘。”
是不想叫自己姐姐吧。青蕴看着她,很自然的道:“情谊不情谊的,不在这些称呼里。”
侍妾赵氏一直坐那不说话。她本是一个县丞的小女儿,阴差阳错进了王府,阴差阳错做了侍妾。王爷对她也就那样,除了新婚之夜,一年里在她房里的日子十个指头都数的出来。原先还盼过儿子,现在连儿子也懒得盼。
“这位赵孺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总不能只同季氏说话,不然莫说是王爷,自己也要觉得自己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赵孺子就是这个样子,最初进府的时候就静默的紧,原先我头一次见她,比娘娘还好奇呢。”
赵氏还没说话,季侧妃就替她答道。
“我问她呢,你且要她答。”
青蕴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但在季侧妃看来,这还是当着下人的面给了她好大一个难堪。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嫁进来,偏偏王爷还这么喜欢她宠着她。
只是不论心中再怎么样,季侧妃面上却是一直微笑着的。她身边的婢女咕哝了一句我家主子不是好心吗?就立马被她瞪了回去。
“回娘娘话,我笨嘴拙舌,怕说错了话惹娘娘不高兴。”
看她话说的真诚,青蕴也就没再追问。
这时候有人端了东西上来,季侧妃见了那人,便道:“头次见娘娘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娘娘也晓得我的家世。自嫁进王府来,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是王爷赏的,贵重的东西我也没有。不过这天竺葵是我精心养了许久的花,只觉得这红色大气,是正室该享有的颜色,我也就借这花献个佛。”
“这花倒是好看。”青蕴多看了那花几眼,又笑着说:“季侧妃真是有心了。”
季侧妃掩口一笑,青蕴见她迟迟不说正题,于是看了画枝一眼,画枝会意,便开口说:“这天也不早,我扶夫人回去休息吧。”
“不急。”
说完便盯着季侧妃,季侧妃先是装作不知晓原委的样子,但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倒也有些按捺不住。若是今日不把账本子交出来,她回头往王爷那儿一哭,自己可就不好分辨了。
于是便道:“呦,瞧我这记性,既然忘了打明儿起府里就是娘娘主事了。我这就让丫头把账本给娘娘拿过来。”季侧妃说着便开始指使起了身边的丫鬟,青蕴懒得瞧她惺惺作态,何况时辰也确实太晚。
“你随着她去。”
她对画枝说。
之后便是见府里的下人。好在这些下人都按着顺序进来,也是按着顺序排好的。王府里人事简单,何况季侧妃虽然掌管府中事宜,却亏在没有娘家人,所以即使这些人里头有季侧妃的心腹,也是很好拉拢的。
青蕴今天实在是太累,于是只随便与她们说了几句,将人识了个大概,又每人给了一些封赏,便让人退了下去。
“娘娘似乎累了?”
“是啊,你们也都去歇着吧。日后每逢双日子过来立规矩,不必日日都来。”
季侧妃先是怔住,却不过一会儿便笑着说:“还是娘娘会疼人。”
一回房便见陶越轩坐在房里,下人都被他遣出去了,两个人对望之后青蕴低下了头。她学着出嫁前家里婆子教她的说了一句,我伺候王爷洗澡吧。陶越轩瞧她含羞带臊的样子,瞬间来了兴趣。
其实青蕴倒未料到陶越轩会点头,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青蕴硬着头皮上前,毕竟未经什么人事,人又年轻,才走了几步就臊的浑身发烫。
她才要上前去,就见着陶越轩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先别洗澡了。”说完便对着她的耳边吹了口气。
“脏。”
青蕴忸怩。
“不脏不脏,早上才洗过,干净着呢。”他边说着,边把青蕴抱了起来。帐子里熏了淡淡的甜香,又因为屋里熏了地龙,所以那香味显得分外暧昧又撩拨人。
衣服落了一地,青蕴瞧着他宽厚的肩膀,瞧完之后眼睛一闭,睫毛一颤一颤,小声嗫嚅:“王爷,咱们起来洗澡去吧。”
“还叫王爷呢,叫越轩。”
一双大手游走在她的身子上,她觉得不习惯,去抓他的手,又说:“先叫王爷吧,过几年再叫越轩。”
陶越轩哑然失笑。
他将青蕴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将身子埋下去吻她,青蕴浑身战栗,口不择言道:“我怕疼的王爷。”
“诶疼。”
夜更深了,过后青蕴累的人瘫在床上,陶越轩瞧她的样子,笑着说:“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澡好不好?”
“不好。”
他起了玩心,又道:“那我伺候你洗澡可好?”
青蕴看着他点了点头。
☆、往事前尘
外头星光潋滟,就快要过年了。她正发着呆呢,就听陶越轩说:“我跟母后商量了一下,明日我的奶娘会进府,也就是常笑的生母。”
青蕴眼睛扑闪一下,又问:“为什么?”
“府里的事琐碎又复杂,你刚当这个家,怕你忙不过来。”也是怕她弹压不住下人。
做妾有做妾的好处,悠闲。做当家夫人,虽然面子上风光些,日子却也过的不轻松。她点了点头,又道:“我母亲去世的早,家里虽有长辈,却实在……实在是没人教我看账管家,弹压下人。”
两个人并肩躺着,她说话声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成了呢喃,想来是触及伤心事,所以觉得不堪回首吧。往事不可追,又想到今日没来请安的那个侍妾,便又说:“那个叫绘云的,是生了什么病。”
陶越轩听了绘云的名字,眉头微皱,又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妨告诉你,她有了孩子,却没保住。”
“啊。”
她早在嫁过来之前就知道王府里有一个侧妃两个侍妾。除了那位季侧妃身份特殊一点,剩下两个不过是在王爷该成婚的年纪皇上与太后选的两名官家女。因为是侍妾,所以家世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低了。今日她见的那一位倒是个老实的,只是那个绘云,有了孩子,王爷提到她的孩子没了的时候神色又不怎么好,怕还是有些得王爷喜欢的吧。
嫁进来之前跟自己说得好好的,王府里的女人都是摆设。而且自己也跟自己说的好好的,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会过得比较轻松,现在心里却依旧不是个滋味。
陶越轩见她表情有些灰败,以为她是觉得绘云可怜,便又说:“她身体一直都不好。”
青蕴听了,便更觉得陶越轩跟这个绘云有些什么了。既然是王爷喜欢的人,就算是曾经喜欢现在不怎么喜欢的,自己如今又是当家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瞧瞧她才是。
“我明日去看看她吧。她也怪可怜的。”
“她刚没了孩子,神智也有些不清醒,你还是别去了,当心她伤着你。”
她倒越发不懂陶越轩的意思了。便只好点点头。
******
万妈妈许久没住在宫里了。太后娘家的家生子,虽最初未随着太后入宫,后来却还是做了小皇子的奶娘,儿子也一直跟着王爷出生入死,一家人在太后娘家可谓是十分得脸。
太后老了,她也老了。小时候随着太后在闺学念过几个字,也能认字读书,所以每次进宫的时候太后都会挥退宫人,再让她念书给自己听。
“眼见着太子都这么大了,越轩却还连个孩子都没有。”
太后突然开了口。
“不是说王府的一个侍妾已经怀上了吗?”
“怀上过。”
太后摆摆手,带着一丝苦笑道:“不提也罢。”
王妃才入府,府里的侍妾就没了孩子。莫不是王妃……万妈妈越想越心惊,却又不敢随意将想法表露出来。太后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是一桩,但王妃若心肠真的歹毒至此,便是另一桩了。
“也是那女子没福,越轩回来的第二天孩子就没了,可我总觉得这事蹊跷。”
原不是王妃……万妈妈松了口气,又道:“会不会是季侧妃?”
“像也不像。所以这次越轩求哀家让你进府帮衬着越轩媳妇主事,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就是想让你帮哀家防着那些包藏祸心的小人,越轩年纪不小,也该当爹了。”
万妈妈沉吟片刻,很是坚定地道:“为了娘娘与王爷,就是要老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
翌日一早,载着万妈妈的马车从宫里出发,穿过闹市与人群,停到了定康王府。陶越轩一早便与常笑出了门,青蕴送完他之后没有回内院,而是在外头站着等待万妈妈的来临。虽然只是一个老妈子,但她却代表着太后,自己若是对她不恭敬,也就代表自己对太后不恭敬。这点心计,青蕴还是有的。
约莫等着太阳光渐渐烈起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好像是宫里的马车。”
众人这才打起了精神。
万妈妈看起来倒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妇人,若告诉人家她是个仆妇,相信很多人都不会相信。
“万妈妈来了。”
着人扶着她下马车,青蕴便迎了上去。她一身秋香色的夹袄,配着月白色的绸缎衣裳,普通女子的身量,却有些偏瘦。眉眼气度是有的,要论容貌,万妈妈在宫里看惯了美人,瞧了她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见她说话客气,也不像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女子,心下便多了一分好感。
人人都说当家媳妇必然要精明能干,但在万妈妈看来却觉得女子还是贤良要紧。
“不敢惊动王妃娘娘大驾。”说着便要请安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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