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付诸一笑,不做回答。不会吧,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我心下很是不甘心,借着酒劲,在他面前情绪失控起来,忿然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还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在你眼里,我和田国丈是一伙的?利欲熏心,想害死陈圆圆,是不是?更恬不知耻,要做崇祯的女人,我真的这么不堪?”
卷四 宁远情事 第四章 过过娇娇
吴三桂道:“唐将军喝多了,也累了。不如,我要厨房送碗解酒汤来?”说着就要走,我不知怎么,居然放胆冲口道:“吴三桂,你不要走!”我见他愣在那里,赶忙欺到门边,双手反手扣着门闩,用身体堵住了门。
我似乎已经骑虎难下了,心想女追男隔层纱,索性直接道:“我在南京的时候就开始想着你,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我千方百计来这里,就是想着能天天看着你!在你心里我不是个好女人,可我的内心你到底了解多少呢?……”
对此,我只能说酒精确实是一种奇妙的药物,我自己清醒的时候决计没想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我真的是因为吴三桂才要来宁远的吗?扪心自问,我也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这样的“抢男人”方法是不是太唐突,吴三桂似乎被我吓到了,唉,这年头的男人,恐怕不能接受这样主动的出击吧。
就在我对他的表情万分失望的时候,他忽而神色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叹了口气,用一种幽幽又颇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我,我被他这样摄魂似的一看,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吴三桂许久才道:“我的心你又知道多少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也第一次和他对视这么久,竟意乱情迷般张开双臂去环住他的腰,温柔道:“我想知道你的心,我想看清楚真正的你。好吗?”
吴三桂正欲避开,不知是不想忤逆我,还是别的什么,挣脱了两下,反而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他张口半晌,还是欲言又止了,转而道:“你若不喜欢我那样叫你,我以后就叫你葱头,可好?”
我叹了口气,道:“称呼不过是个符号。吴三桂,我指的不是这个”,我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我想知道在你心里面到底,到底有没有我?”这是我来到古代后,第一次厚脸皮向男人表白心迹,第一次厚脸皮向男人投怀送抱,实在有些主动了。不过,我不主动出击,怎么抢他过来,怎么改造他?还真等着他为了真的陈圆圆当个汉奸啊?那我这个唐将军怎么办?
吴三桂还是不作回答,他继续绕了个别的话题:“你怎么取个这样的字?不如换个吧,叫‘娇罗绮’如何?”
听到娇罗绮三个字,我无端端又有些不舒坦,这不就是吴梅村写的《圆圆曲》中的一句吗,“家本姑苏浣里花,圆圆小字娇罗绮。”于是,淡淡道:“我又不是陈圆圆了,叫什么娇罗绮呢。”
酒精让我的脑袋运转速度减慢,但是还是没有停止。我转念一想,我家小姐好像不叫什么娇罗绮,只是吴梅村的诗里有而已啊。莫非陈圆圆的这个小字就是吴三桂取的?尽管我已经不大愿意当陈圆圆了,但吴三桂给我取个字,还是个这么复杂的名字,八成想了很久,如此说来,他倒对我有些情意呢,心下不禁一喜,道:“娇罗绮是否长了点?不如叫绮绮、不是,还是叫娇娇吧。”
我嘻嘻笑着,又兴奋起来,扯着吴三桂的衣袖道:“吴大帅,我叫你什么昵称好呢?可以叫你长伯吗?”长伯是吴三桂的字,但我这样一叫,便觉得有些不妥,长伯,长伯,还以为是个老伯伯呢。
吴三桂却丝毫没有被我的情绪带动,神情依旧黯淡,轻轻推开我,换了更深沉的口气,道:“你不若叫我‘有过’吧,我做的事情都不知道是对是错,或许,我本身就是个错误……” 什么过不过的?难道他觉得我和崇祯有瓜葛,所以不应该亲近我吗?我正纳闷不得要领,忽而想起他的姓不禁乐了。吴有过,无有过,哈哈,到底是有过、还是没过啊。对了,过儿,过儿,那我是不是该让他叫我姑姑啊。
我噗哧笑出声来。
吴三桂皱眉道:“这个名字很好笑吗?”
我赶忙道:“不是,不是。过儿这个名字很好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依我看,叫什么有过呢,就叫一个过字好啦。以后没人的时候,娇娇我就叫你过儿啦?”但转而一想,我比他小呢,叫他过儿可不把我叫老了。于是,改口道:“过儿,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腻了,我还是叫你过过吧。”
吴三桂应到“好,以后我就单叫一个过字。”又想起我说的“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神色一动,口中喃喃道:“如何改过啊。”
念叨了两句,他便问起我刚才说的捉奸细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宁远劲旅中有大清的奸细!”于是,我就又把先前的那些猜测说了出来。
吴三桂听完之后,分析道:“为何你一口咬定是大清的奸细?而不是李自成派来的呢?毕竟皇太极也希望议和能成啊。而明清交战,得利的是李自成的农民军才是。”
我匆匆回答道:“第一,希望议和的仅仅是皇太极,满洲方面还有很多八旗贵族想着打进关来,搜刮掠夺;祖大寿投降满清,最大的获利者是大清啊。第二,李自成应该还不会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吧,(农民再怎么说也应该比较淳朴。)还有,……”
我正要再说,吴三桂却饶有兴趣道:“怎么,似乎你憎恨满洲甚于农民军啊。”
“那是自然。满洲是异族,这就和日本一样,是侵略者。”我肯定道。
吴三桂又道:“那么如此说来,你是站在李闯王这边啦?”
我昏昏的头脑被他浇了盆凉水,怎么吴三桂也会犯这种大逆不道的口误?我赶忙慷慨激昂道:“错,我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我们都应该站在宁远城上,努力抵抗清兵才对啊。”这个时候,要遏止他生异心的苗头,可不能助长吴三桂变成汉奸,要努力维持他的人生观、价值观。
吴三桂轻微地点点头。
我问道:“过过,(虽然叫着别扭,我还是要故意这么多叫几次),你知不知道有哪个军官在六月左右不在宁远、或者称病没有出现?”
“你怀疑那个人就是奸细?”
“不错。如果有的话,不就是吗?”
吴三桂道:“这个,我倒没留意,应该没有吧?”
我嘻嘻笑道:“错,你撒谎。据我所知,就有一个人不在。”
吴三桂一惊,道:“是谁?”
“祖泽治啊。”我掩口咯咯笑道,“你诚心隐瞒对吧。”
吴三桂吁了口气,道:“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吧?这不可能。”
我叹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过过,真的没有别人了吗?那这样该怎么把那个人揪出来啊。”我的雄心壮志才刚激发出来就受到了阻滞。
卷四 宁远情事 第五章 守株待兔
第二天酒醒,我才想起来昨晚我和吴三桂居然说了那么多话,都不大记得他是怎么走的,我是怎么的就睡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梳洗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去找吴三桂。
吴三桂正一个人在饭厅坐着。我心中好不开心,这里是总督府,就是他的私人府宅了,除非朝廷再派人来,一般情况下,这后院不是办公的地方,除了下人,应该就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了。
我见四下无人,快速走到他身边,凑过脸去,柔声道:“过过。”刚一出口,才觉得大白天里在头脑清醒的时候这样称呼实在有些肉麻,脸不禁热起来,估计红了。
吴三桂见我过来,起身道:“唐将军起来了,正等你一起吃早饭呢。”
我一愣,怎么他直接就叫我唐将军,不是要他叫我“绮绮”,不对,是“娇娇”吗。难道他也不好意思,还是昨晚根本就是敷衍我?我心下略微一沉,在他对面坐下。
我瞪眼望他,他竟始终不用眼神正面交锋,只道:“这些日子,边关倒没有什么大事情。唐将军可以趁机休息一下,缓解旅途劳顿。”
吃了会子,两人始终没什么话说,我只好先挑起话头,道:“对了,祖泽治祖大哥人在哪啊?来这里都没有见着他呢。”
吴三桂道:“他昨日随游击杨坤出城巡逻,估计今晚或明晨才回来吧。”我哦了一声,怪不得一直没看到他们俩。心下不禁有些感慨,祖泽治看到我肯定又是十分兴奋,怎么吴三桂就老是没有一点反应呢。
百无聊赖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捉奸细的方法,都是平时看电视剧的缘故。我对吴三桂道:“过过,我想到一个诱使奸细出来的办法呢。”
吴三桂终于有了兴趣:“什么办法?”
我得意道:“到时候就知道了。你把那些大小头头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说呢。”吴三桂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我的话命人下去传话,午时在总督府集合。
**************
级别在把总以上,能找到的军官都到这了。他们都很是纳闷,不知道我这个新上任的监军有什么名堂。
我摆出官威道:“皇上信任本将军,让本将军监军宁远,本将军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了两句,发现这种废话说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便改口道:“近日来,相信诸位将军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那就是兵部尚书陈新甲居然欺上瞒下,秘密遣使与清议和。如今触怒圣颜,已将他下狱了。”心下暗叹,陈新甲要是知道是我在诋毁他,不知会拿几把刀杀我。
下面一片骚动,我继续道:“皇上不希望还有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大明乃是天朝,岂能向那些满清鞑子乞和?今日,我召集大家来,是希望大家都回去好好部署一下,把战马养肥了,兵士睡饱了,准备打一场硬仗。”
这下的骚乱更大了,谁也没想到会在此时还开战。
我微微一笑,道:“诸位一定没想到吧。不过,你们没想到,鞑子又如何想的到?他们还以为我大明诚心议和,现下肯定放松戒备,主力人马也都撤走,正是我们收复河山的大好时机啊。”我看大伙的脸色似乎都不好看,只好把崇祯搬出来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大家都下去准备吧,近日就有行动,非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强行把满腹疑问的诸人解散,反头看吴三桂,摆功似的媚笑:“怎么样,这招是不是可以引蛇出洞啊?”
吴三桂笑着摇摇头,“费了这半天功夫,原来是要传个假消息啊?不过,坦白说,乍一听,还真有那么点可能上当。”
“哦?什么叫乍一听,什么叫有那么点可能?就是其实不会让那个奸细上钩?”我不满道。
“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去把锦州等城抢回来,虽然可以,但死伤一定十分惨重。到时候,皇太极增兵来袭,我们定然招架不住。他们是骑兵居多,速度必然快于大明援兵。那时候,我们肯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宁远都守不住了。如果仔细想想,自然会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
我嘟着嘴道:“我不管,怎么都得试一试。今晚你陪我去抓奸细。”
吴三桂无奈道:“你的意思,是来个守株待兔?”
我使劲的点点头。
*************
太阳刚下,我和吴三桂就出了外城在老远的草丛里蹲点。别看宁远冬天那么冷,到了夏天一样有虫有蚊子,我在草丛中间藏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了。我不耐烦道:“你确定他会走这条路吗?不会等了半天然后扑个空吧。”
吴三桂道:“要去报信,他必然要通过这北边的大定门,那就只有这条路走。现在才刚天黑,要做大事就耐心点嘛。”
我不停用手赶头顶围着转的小飞虫。一边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放心啦,有你在旁边,我一定会坚持着的。”这么露骨的话说出口,我也不禁脸红,深深把头埋了下去。
吴三桂道:“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吧。”
我一愣,见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递到我手里。心想,他咋想的这么周到,打开一看,有大饼,还有水果。不禁为他的细心窃喜,没大没小道:“过过,你真是厉害,我肚子正咕咕叫呢。我就不客气啦。”
我直接拽了个大烧饼,咬了一大口。
吴三桂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得呆了半晌,旋即会心一笑,也吃了起来。
卷四 宁远情事 第六章 襄王之梦
和吴三桂在一起等着夜幕越来越深,等着温柔的月亮升起,等着周围渐渐充斥起虫鸣,实在是件无聊却又让我感觉十分惬意的事情。这一刻,我内心隐隐觉得其实我并非要真心捉什么内奸,我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可以和吴三桂两人单独在一起,花前月下。
只是,吴三桂不知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还是怎地,居然连话也不说,我只好没事找事说,他也只问一句,答一句。
天气、花草、虫鱼聊到没有什么可以扯得上了,我只好问起他的理想:“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啊,你小的时候想做什么事情呢?”
“梦想?”吴三桂一愣,转而笑了,“这个词好听。我从小到大,就一直没有什么梦。我只知道要学武功,读兵法,戍边、杀敌。”
“不可能吧。”我笑道,“那不是机器人,没有思想了?”
“什么机器人?”吴三桂更是听得稀里糊涂了。
我暗骂自己,怎么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彻底习惯这样的语言环境?赶忙敷衍过去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可能没想过自己的事情呢?人家光武帝刘秀还没发迹的时候,就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呢,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些?”
吴三桂淡淡一笑,道:“倘若是早些年,我说不定也会有这种想法。”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怎么想的?”我急急问道。是的,吴三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一直都很想知道。
吴三桂并不正面回答,反问我道:“可曾听过岳武穆填的《小重山》?”
我点点头,吟道:“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吴三桂道:“我书读得不多。却对其中一句爱不释手。你猜是哪句?”
我想了想道:“莫非是‘白首为功名’?”
“不错。”吴三桂戚戚道,“这句话点出了武人的悲哀。戎马一生,不过想要换来一些虚空的功名。人们都说岳武穆是武曲星下凡,然则,这样的神人都为功名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