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蓉看得好笑。这话正中她下怀。两个人都争,但是还有君子风度,这买卖值得做!
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波澜,筱蓉沉稳地开口道:“那就好说了。你们回去商量一下,看能出多少银子。我这秘方可是低于两万银子不卖的。”
一听说是两万两银子,两个人都唏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云书岳低头盘算了一下,轻轻道:“这个数目不小,不过也值。我回去和父王商量一下。”
张忠义也默默地点头。不多时两个人都一脸庄重地离开了济民堂。
筱蓉则专心等着两个人带来好信儿。买卖都是要讨价还价的,若是他们认为值,那就买。若是不值。自己再松松口。反正总得赚上一笔银子才行。
当天夜里,她让锄药耕草两个先歇下了,换青萝和绿萝两个守着才做过手术的病人。自己则在隔壁屋里躺下了,让小丫头一有动静就禀报。
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就像是天塌地陷了一般。筱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披了棉衣,穿了棉鞋。趴在门缝里往外看。
自从在江府里遭遇了那个可怕的深夜之后,即使是个孩子,她也从来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觉。夜里,一点儿动静都能让她惊醒。
心突突地跳着,望着漆黑的深夜,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药房子引来的祸端?他们不愿意出银子要来强硬的?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一方这么无赖?
余扬娘子和余扬两个带了一双儿女早就被惊醒了,此时正站在院子里,惊疑不定地望着大门外。
前堂里的伙计李渔儿已经打开了大门,就算是不开也不行了,这些人什么野蛮的手段没有。一群打着火把的人一涌而入,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子的硬朗大汉。
闯进后院之后,一把扯了正站在院子里的余扬硬声问道:“你就是这铺子的掌柜的?”
余扬忙不迭地点头:“啊,是,小的就是。”
那人斜眼盯了浑身瑟缩发抖的余扬一眼,高傲地道:“听说你们铺子里有一个神医,她有一个祖传的方子,能不能把那个神医请出来啊?”
筱蓉听他说得好笑:这像是请人的样子吗?分明就是来打劫的。
余扬正抖索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筱蓉已经推了门来到院子里。
冷冷地站在那里,纤细的身躯直挺挺的,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倒让那个络腮胡子大汉有点儿刮目相看了,态度也不似对余扬那般恶劣。
拱了拱手,他无所谓地笑笑:“你就是那个神医?”见筱蓉点头,他又上下打量,“倒看不出来你这么小。我家主人要见见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知道今晚上若是不去想必不能罢休,筱蓉咽了口唾沫,才问:“让我去可以,这深夜出诊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你家主人是谁,这路太远了我可是走不动的。”
她已经隐隐猜到谁在幕后指使的了,只是内心里还想确认一下。
那络腮胡子就轻蔑地一笑,转身仰脸示意两个军士:“去了你就知道了,姑娘倒不用担心,外头备的有马车。”
两个高大的军士一左一右就站到了筱蓉面前,筱蓉知道不去是不行的了。叹一口气,招手叫过余扬:“我和掌柜的说两句话。”
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这是那天那位小将军给的诊费,你先收着吧。”还有一张五百两是她自己的私房钱了,她藏在贴身内衣袋里,以备万一。
跟着那些人出了门,上了马车,还未坐定,那个络腮胡子就拿了一块黑绸布上来,笑笑道:“姑娘,得罪了,到我们那地方得蒙上眼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筱蓉无奈地只好让他给蒙上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一片漆黑了,坐在马车里只听到外头的呼呼风声。
反正福祸不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索性倚在马车上睡起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外头远远地传来鸡叫的时候,就听外头人喊:“到了,到了。”
筱蓉忽地睁开了眼,还没坐直身子,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带着一身的寒气闯了进来,一把把筱蓉给拉出去了。手劲大得让她的手腕几乎快要断裂开来。
筱蓉嘶嘶地抽了两口冷气,却一声都没吭,这些人可不是怜香惜玉的,自己还是省省力气吧。
那人把她眼上的那块黑绸布给解下来,筱蓉紧紧地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过了好一阵子,感到自己适应了,光线不是那么刺眼了,才慢慢地睁开。
透过薄薄的面纱,看到前面是一座山头。一缕晨曦透过云层笼罩着半个山腰,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
跟着那人慢慢地上了山坡,走了一里多地,才看到前面山坳子里一排一排的营帐。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色,暗地里辨了辨方向,心里已经有了底。
和自己的猜想一样,云书岳虽然油嘴滑舌的,可庆王不会干这样的事儿。摄政王虽然位高权重,可这样的心胸,势必不得民心,将来,这天下肯定不会是他的。
稳了稳心神,筱蓉已经朝那座最大的营帐里走去。营帐门口站着两排盔甲整齐的兵士,门口挑着的八盏米黄色的西瓜灯,刚刚被吹灭,正被几个蹑手蹑脚的人拿到别的地方。
前头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忽然就站住了脚,回头对筱蓉道:“姑娘先在这儿候一候,容我进去通禀。”
筱蓉点头不语,那人就大步进去了,不多时,转身回来,对着筱蓉只一摆手:“摄政王请姑娘进去。”
筱蓉神色自若,身板挺直了跟着他进去了。
营帐门口铺着一条大红绣着金钱蟒的绒毯,一直通到上面放着的一张梨花木雕花的扶手椅上,椅上铺了一张雪白的白狐皮,细密的毛让人看了就想摸一摸。
摄政王还没来呢,旁边有一个小门,想来就是摄政王的起居的地方了。
只闻里头有轻微的咳嗽声,还有不时传出的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可能摄政王正在用早饭吧。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忽然就见那小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四五十岁、面上皱纹累累的一个人,弓着身子甩了一下静鞭,尖着嗓子喊了一句:“摄政王驾到!”倒把筱蓉给吓了一跳。
就听营帐外头靴履杂沓的声音纷纷传来,好像有人跪倒了磕头,连那个络腮胡子也找了个角落跪下了。见筱蓉还直挺挺地站着,他猛力拽了一把,差点儿把筱蓉给拽了个人仰马翻。
这阵势,真的像帝王出行一样,看来摄政王的野心确实不小啊。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零七章 被困山头
众人跪在地上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听到那扇小门后头有窸窣的衣裳声,筱蓉悄悄地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门帘响处,一个魁梧的身材出现了。
那人一身大红的袍子,黑色镶嵌玉带的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一头半苍的头发用上好的墨玉头箍束着,迈着方步一摇一摆地坐在中间那把扶手椅上。
刚刚坐定之后,地上跪着的人们都纷纷高声呼道:“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筱蓉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看样子,这家伙已经明目张胆地称帝了,只是这前头加了“摄政王”三个字,似乎有点儿可笑。
摄政王坐定之后,环顾了四周一眼,双手虚抬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道:“爱卿们平身吧。”俨然一副帝王的腔调。
筱蓉跪得双膝发麻,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等到人们都起来了,她也跟着站起来,却有点儿站不稳,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想要揉揉自己酸痛的膝盖,可硬生生地忍耐住了,万一让摄政王给发现了,那就麻烦了。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那个带她来的络腮胡子大汉才走上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恭敬地回道:“万岁,那位神医姑娘带来了。”
“哦?在哪儿?”摄政王双眼顿时一亮,在人群里搜寻着。络腮胡子大汉一把把筱蓉给推到前面,拽了拽她的胳膊,筱蓉也就顺势跪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没必要因为这些东西搭上性命。她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身子微微地晃动着,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
摄政王满意地点点头,摆手让络腮胡子退下去,又对筱蓉道:“你就是那位神医姑娘?”
筱蓉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双手撑着地,声音低若蚊蚋:“小女跟随母亲习学的医术,母亲去世后,小女无以为生,只好行医,称不上什么神医。”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怎能是神医呢?忠义那小子传得也太神乎了。”摄政王捻着三缕长髯,点头道:“听说你有个祖传的方子,能让人麻醉,没有什么痛苦?”
筱蓉知道这一切都瞒不过摄政王。也只好如实应对:“是的,母亲临终前告诉小女的,病人受了伤喝了这个药能止得一会儿痛。但是喝得多了就不行了。”
“是吗?既然如此,你把那方子给本王吧。”摄政王倒是毫不客气,开门见山地就要这个方子。
筱蓉眼睛眨巴了两下,隐在面纱后头的脸上冷冷地噙着一抹笑,低了头答道:“小女不敢违命。只是小女母亲临终前说了,要一万银子才能卖呢。小女目前生活没有着落,也得靠着这银子活下去。”
虽然没有违抗摄政王的命令,可这话硬生生地驳了他的面子。当他听到一万两银子的时候,嘴里不由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就见他似笑不笑地紧紧地盯着筱蓉:“是一万两银子吗?”
筱蓉低声答道:“正是!”
“这个好说。”摄政王大手一挥,似乎豪气万千的样子。
筱蓉不以为然地笑笑。这个家伙能把她劫持来,怕不会这么痛快地给她银子吧?不然,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果然。就听摄政王话锋一转:“目前军费吃紧,我手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你不是说居无所依吗?你只要把方子给本王,本王就容你住在这军帐里。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也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
筱蓉心里暗暗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山头上到处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如今她还小,将来有一天她长大了。被这些人发现她还国色天香的,那该如何?
摄政王走的这条路,依她看就是一条不归路。就这样的做派,早晚不得民心,被当今皇上诛灭。
她到时候要是真的留在这里,那就成了乱成贼子了,岂不成了炮灰?到时候谁来救她?谁还知道她就是落凤镇上大名鼎鼎的神医?
不行,她绝对不能留下来等死。不过现在也不是逞能的时候,万一惹怒了这老家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她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忙不迭地答道:“摄政王真是仁心仁德,小女可算是有个安身的地方了。”
摄政王一摆手,就有侍从端了文房四宝出来。摄政王问她:“你可识字?”
筱蓉忙答道:“小女只识得几个字。”
接过墨汁淋漓的毛笔,她刷刷地写了几个药名。这就是她祖传的秘方了,只是这里头大有玄机,别看药方子都是一样的,可这里头少了一味药引子,疗效就差远了。
她在济民堂里拿给李渔儿的那个方子也是这样的,那位药引子只有她熬制的时候,才能添上去。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虽然这个药方子也有用,可持续的时间很短,若是动手术的话,病人半途就会醒来,会疼得哭爹喊娘的。
摄政王接过那张墨汁还未干的宣纸,吹了吹,得意地掀髯大笑。
他交给随从收了,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紧盯着筱蓉说道:“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别想耍花招,若是不实,你要知道后果是什么。”
满意地从筱蓉身上看到了剧烈的抖动,他才站起身来,吩咐左右:“把她带下去吧。”
颠簸了一夜,筱蓉这时候早就乏透了也饿透了,这些人只给她端来一碗清粥,两个凉饽饽。不过饿极了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着清粥把两个凉饽饽都吃了。
舔了舔唇,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张小小的床,上面铺着一层棉被,想来是她住的地方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和衣躺了上去。
她现在得养精蓄锐了,不然,到时候逃跑都没有力气。
反正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目前摄政王还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等他让人体验过那麻醉方子,想来还会放松对她的看管的,到那时候,才有机会逃跑。
整整睡了一天,傍黑时分,就有人来拍门,筱蓉已经醒得双眸炯炯的了。
起身开了门,见门口站着那个络腮胡子。他一见到筱蓉,双手就拱了拱,态度客气了许多。筱蓉心想那药方子已经被验过了。
果然,络腮胡子笑起来,说道:“神医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药方子给狗先试了试,结果那狗愣是睡了大半天。”
筱蓉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说谁呢?她可是睡了大半天了。
后来一想才释怀:原来他们用狗做的实验,可见摄政王这个人疑心很重的。
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叫道:“什么?拿药给狗喝了?也真亏你们想得到,那剂量足足能让一个大汉睡上半天,那狗还不得睡上大半天呀?”
其实人要是真的喝了,顶多睡上半个时辰,而且还会在体内留下后遗症。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是发现不了的。
也好在摄政王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竟用狗做实验。看到狗这么能睡,他这次该放心了吧?
这个想法很快就应验了,络腮胡子转身朝后头一挥手,就见两个军士端了两个大木条盘过来,上面摆着几个盖碗。
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香气,筱蓉闻得心花怒放。这家伙,是不是送来好吃的了?
络腮胡子让两个军士把条盘摆在桌上,这才笑道:“这山里也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些野味和干果,姑娘趁热用吧。”
待他们走后,筱蓉赶紧关了门,来到桌边打开盖碗一看,不由轻声呼唤出来。
一个盖碗里盛着一只整鸡,油亮光滑诱人得很。
一个是蘑菇肉汤,另一个是叫不上名儿来的野菜。还有一大碗的碧粳粥,香喷喷的热气四溢。那一盘子里则放了几个花样的小馒头。
反正比早上那顿饭好了不知多少倍了。看来这几日,她在山里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不过这不是她久留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样虎狼群居的地方,迟早会要出事的。
一边默默地吃着,她一边思量着日后的对策。只是盘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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