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桑不咸不淡地盯了那衣裳两眼,嘴角忽然弯起了一个弧度,筱蓉就站在她对面,头一次,筱蓉觉得红桑长得这么美。要不是她对她有坏心眼儿,也不至于她这么防着她。
红桑笑过之后,才淡淡地说道:“不就两件旧衣赏?往常里主子也常赏我们的,你们才头一次得,自然是这么高兴了。”
筱蓉听这话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放下了衣裳,红桑就对筱蓉招手:“我坐了这半天也累了,你去给我倒杯茶吧。”
刚才她问过她们,知道她们连夫人的门都没进,心里就有了数。要是筱蓉真的能进夫人的屋里,而且还能有赏赐,她倒要斟酌一下了。不然,万一夫人哪天想起来再见筱蓉的话,这小蹄子露了口风,自己在夫人面前可就不好交代了。
既然夫人没怎么待见她,她的命运也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自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她也没机会见到夫人。
有了这种想法,邪念就像是疯长的藤蔓一样,在红桑胸中蔓延开来。她支使了筱蓉去倒茶,就是想找个理由发作她。
筱蓉虽然知道红桑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心,可这十来天,因为红桑行动不便,日常喝茶都是她一手炮制的。红桑也是有意栽培她,天天把泡茶的活儿交给她。
神色自如地到了厨下拎起一壶刚烧开滚沸的水,拿了上好的大红袍给红桑泡了一壶。红桑爱喝大红袍,夫人屋里的丫头喝的吃的都不低于主子,这也是夫人默许了的。
用一条木托盘端了,筱蓉慢慢地走回来。这水这么热,走得快了到屋里还不凉呢。
进了屋,给红桑斟了一杯,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姑娘请喝茶。”
红桑还笑模笑样地接过来,轻轻说了句:“有劳你了。”再平常不过了。
可一转眼的功夫,当红桑呷了一口茶,筱蓉正隔着两三步候着的时候,就见红桑变了脸,把盖碗往茶几上一扣,溅出来的茶水洒到了站在那儿的连翘手上,吓得她一抖索,就往后倒退了一步。
筱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就听红桑厉声喝道:“好你个小贱蹄子,想烫死我怎的?前些日子把我的腿烫成了这样,害我这么多天都下不了床。如今变本加厉,更要烫死我!你扪心问问,自你来了,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害我?”字字凄厉,声声酸楚,好似有天大的冤屈。
筱蓉内心明白,不由冷笑,只是面上仍然低了头,希望自己这幅姿态,能让她有所怜惜,不要罚她罚得太厉害。
筱蓉已经暗下决心,只要红桑敢给她小鞋穿,她必定以十倍的手段报复回来。别怪她心狠,她的心,本来是很善良的,都是因为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人,安的狼子野心!
红桑说了一通,才气喘吁吁地用手一指筱蓉:“你到现在还杵在我面前,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娘了?”
筱蓉暗自腹诽:还自称姑娘呢,又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就得意成这个样儿?不过也是一个奴婢罢了。
却还是乖顺地跪在了红桑面前,一言不发,听凭她发落的样子。
红桑看着这么可怜的她,心里不由得意起来:哼,小样儿的,不是能说会道骗我吗?还编排什么和大总管有亲戚,弄了半天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死丫头罢了。
只要不弄死你,我就有办法整治地你乖乖地听我的话!
红桑数落骂了一通,也没让筱蓉起来,让连翘扶着进了里屋歇着去了。筱蓉就跪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没有姑娘的命令,她也不好揪起来。
跪了一刻钟,筱蓉就觉得膝盖酸麻得受不了了,抬头偷偷地望了一眼,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红桑正气哼哼地躲在离屋里偷乐呢,她还傻跪在这儿干什么呢?
红桑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个大丫头,并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惩罚她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这是敬着她,她就蹬鼻子上脸的。
她不信,她不跪,她能怎么着她?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一十三章 有缘相撞
筱蓉自作主张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土,若无其事地端过刚才红桑放在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细细地品着:嗯,味道还不错,真是上好的大红袍啊,自打来到这儿她还没尝过呢。
红桑在里头屋里躺了一会儿,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听不到外头有什么动静,那孩子也没有哭声,好像和其他的小丫头确实不一样。
她到底有些不放心,倒不是怕跪坏了筱蓉,而是怕这小丫头别是想出了什么鬼点子跑出去了。她可是领教过这小丫头的鬼心眼儿了,上次骗她和大总管有亲戚,害她纵容了她十多天呢。
其实当初筱蓉也是含糊其辞,可红桑非要往那上面靠,她也没有法子。如今倒怪罪到她头上来了。
红桑让连翘儿出去看看,“她要是老实跪着呢,就算了。要是走了,可得回来告诉我,看我不拔了她的皮。”
说话的当儿,她两手都攥得紧紧地,看样子好像要把筱蓉生吞活剥了一样。
连翘儿蹑手蹑脚地就出去了,探了探头往外看了看,筱蓉正老实地跪在那儿呢。赶紧缩回了头,小声笑道:“姑娘,她还跪着呢。”
“嗯,算她还识相。”红桑心满意足地躺下了,被筱蓉给气得不轻,得好好地睡上一觉才成。
原来筱蓉在外间里早就听到她们主仆说话了,她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既然人在屋檐下,还是低低头吧。
等连翘儿缩回了头,她就又起来坐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红桑才睡醒了出来,见筱蓉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就让她起来了。一块儿吃了饭。在院里走了一圈儿,各自就洗漱了睡去了。
红桑也没怎么难为筱蓉,筱蓉还纳闷呢:这惩罚就到此结束了?
谁知道一上床摸被子的时候,被子里却是精湿的一片。她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弧度,暗道这红桑手段也未免有些卑鄙了,何必为难她这么一个小孩子?
不动声色地下了床,她跑到红桑面前,满面委屈地哭道:“姑娘,您要给我做主啊。”
红桑就装作什么不知道问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筱蓉暗骂:你个狐狸精,我要是好端端地能哭吗?
撅着小嘴万分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床:“姑娘看看。我的床上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给洒上水了,这么冷的天儿怎么睡啊?”
“这样啊。也是,这是谁干的?大冷的天儿连觉都不让人睡。”红桑挑了挑指甲。满不在乎地说着,嘴角还噙着一抹冷笑。
筱蓉知道若是没有她的支使,没人敢在她床上洒水的,连翘和杏儿两个睡了一张床,筱蓉是新来的。自己睡了一张小床,红桑地位高,自然睡的是一张大床,床上的铺设和她们几个也是天壤之辈。
望了一眼连翘和杏儿两个都低了头,不敢对视筱蓉。筱蓉心里冷冷一笑,半天才上前扯了红桑的手。哭道:“姑娘,您看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事儿?今晚上我要是睡在那张床上,定会冰得生病的。好姑娘。您的床这么大,干脆让我挤在您这儿算了。”
红桑哪里会同意让她睡在她的床上,脸一拉就沉声喝道:“胡说什么?我的床也是你睡的?要么睡你自己的床,要么和连翘她们挤一张。”分明是不容置疑了。
筱蓉也不辩解,只往她身前一靠。假装哭着:“好姑娘,您行行好吧。”手里却迅速地把针尖扎在红桑身上。红桑顿时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在连翘她们听来,好像模棱两可,被筱蓉缠磨得同意了一样。
筱蓉察言观色,见红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两眼瞪圆了盯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得意,脸上却依然哭丧着:“好姑娘,这么说您同意了?太好了,姑娘,我这就扶您上床歇着。”
红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任由筱蓉搬弄着她上了床躺了,筱蓉则脱了外衣,径自钻进了被窝里。
红桑惊恐地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筱蓉就这么紧紧地贴在自己身边。她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定是这个小丫头使了什么坏点子。可她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小丫头有什么手段,还以为她是个妖女呢。
连翘和杏儿两个见她们睡了,自然也怀疑不到什么,两个人就吹灭了蜡烛上了床。
黑地里,红桑浑身发抖,挨着她的筱蓉不时地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声,小声贴在红桑耳边笑道:“姑娘,您冷吗?怎么身子发抖呢?我给您盖盖吧?”
把被子一股脑儿地捂在红桑的身上,连头都裹在里头了,几乎不曾把红桑给捂死。
红桑更惊惧得想要逃脱开来,可是她动弹不了,只能就这么任由筱蓉做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筱蓉又自言自语:“姑娘,您怎么身上都是汗?莫非是热了?”就把被子一把给揭开了,红桑整个身子都露在外头。
筱蓉则裹紧了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红桑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可她只能这么受着,越发觉得筱蓉不是个一般的丫头,不然,哪来这般手段?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筱蓉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地伸了伸懒腰,坐起身子后,麻利地穿好衣服,才叫着红桑:“姑娘,天亮了,该起了。”顺手就在红桑身上拧了一把。
一夜几乎快要冻僵了的红桑,慢慢地缓了口气,睁开眼睛,就看到筱蓉一脸的关切。她心里越发狐疑,好半天,才觉得身上似乎能动弹了。
就试着开口说道:“你们都起了?”
连翘和杏儿两个早打了热水来,服侍红桑洗漱了。红桑喝了一杯暖茶,才觉得身上热乎了点儿。
在筱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到底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她就让筱蓉到灶上取她们的分例菜去。筱蓉刚走,她就招手叫过连翘和杏儿两个,贴耳朵咬了一阵子。
等筱蓉回来,刚放下食盒,就见红桑变了脸,大喝一声:“你们两个还不动手?”连翘和杏儿两个一人牵着绳子的一头,就朝筱蓉扑过来。
筱蓉一看势头不好,一个退步就窜到了门口,跳到了院子里,大声喊着:“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我有什么错儿你要打要骂都使得,可总得让我明白明白,死也要死得清楚不是?”
连翘和杏儿也是头一次逮人,动作哪里有那么灵敏。红桑腿上的伤才好,自然不敢跑动。见筱蓉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红桑气急败坏地骂着那两个小丫头:“死蹄子,还不快点儿,让她在那儿大喊大叫的。”
连翘和杏儿两个也跟着跑到院子里,筱蓉觉得事儿大了,忙站到大门口,一把就拉开了门闩擎在手里,警惕地盯着那两人。
嘴里却不再说什么了,不用说,肯定是红桑报复昨晚的事儿的。
红桑见连翘和杏儿两个逮不住筱蓉一个,不由急了,当下就端起门口一个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盆子,也顾不上腿上的伤痛了,小跑几步就对着筱蓉身上招呼过去。
筱蓉见情况不妙,拉开大门就往外跑去,一盆子液体的东西就从她身后飞溅了出来,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骚味儿。
筱蓉总算是明白了,这盆子里是一盆人尿,也不知道红桑要干什么,竟然用上这么卑鄙的手段了。
筱蓉没命地往前跑,这样是让尿给溅上,身上该是个啥味儿?
只顾着拼命往前跑了,哪里知道前面正走过来一群人,她一头就扎进一个人的怀里,撞得那个人往后趔趄了一下。
而筱蓉,只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撞在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好似柱子一样,撞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抖着手摸摸自己撞疼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前面怎么突然就冒出柱子来了?”
“哎,我说你这人是没长眼睛怎么的?青天白日的就撞人身上?”
筱蓉正愣怔着,就听头顶上像炸开了一样,抬头一看,一张放大的英俊的脸正贴着她,吓得她往后一退。
眼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月白的锦衣,剑眉星目,飘逸潇洒。身后还跟着一群侍从打扮的人。
这人她可是老相熟了,正是那个京中闻名的庆王世子——云书岳。本以为两个人再难相见,没想到又遇上了,而且还是以这么极端的方式遇上的。
人家常说有缘来相会,他们倒好,却是有缘来相撞。
云书岳揉着被撞疼的胸口,仔细打量着地上坐着的那个小丫头,只见她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一大早上的,头发披散这,鞋还跑掉了一只。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望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云书岳也意识到这小丫头不是有意的。正待要伸手拉起那小丫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红桑带了连翘和杏儿,拿着绳子,端着尿盆,杀气腾腾地赶来了。
众人都险些被那还剩了半盆的人尿给熏晕过去,纷纷捂了鼻子皱着眉,斜眼看着这浑身杀气的三个人!
红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站了这么多人,就一阵旋风般冲到了云书岳面前,手里盆子里的尿因为刹不住脚也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溅到了云书岳的身上。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一十四章 罪有应得
一阵令人作呕的尿骚味扑鼻而来,云书岳厌恶地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盯着红桑的眼睛就像是尖刀一样冷冽。
红桑一只手软软地拎着那个空了的尿盆子,这才意识到眼前是怎么回事儿了。
刚才她追得太急,眼睛里只看到筱蓉倒在地上,压根儿就没看清她周边围着一群什么人。以她的身份,府里的小厮们哪个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她眼里只看得到眼前这一群人都穿着黑色的短打,似乎和府里的小厮们没有什么两样,唯独没有仔细看清站在筱蓉身边的那个穿着月白长袍的人。
当那半盆子尿泼到云书岳身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了看站着的这个人:只见他英气逼人,神态潇洒。唯独现在,眉头紧锁,袖子遮了半边脸。对上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红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这哪里是人的眼睛,分明是地狱里的修罗。
她后退了一步,在那群人脸上来回地打量了几眼,才察觉出不正常来,这些人好像不是府上的。
平日里她跟在夫人身边,也见识了不少京里的贵客。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身边只养了一个女儿,已经和庆王府的世子定亲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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