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肯定受不了,过劳死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她们说不得以后连贴身宫女都没有了。
肃肃也在一旁听,进来说话的是个女官,好像还是在军营里当差的,说话很直接也很简洁。虽然人长的不如太子后宫里的这么多位,可肃肃就是觉着人家活得才有精神。当然,这并不是说肃肃就赞同在这个时代非要和男人比肩,可做人总要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像太子后宫里的这么多位,整日浑浑噩噩,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明争暗斗,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宫斗里,等到出了事儿又看不清自己的立场,非要将自己仍旧放在曾经的辉煌里,不进则退,日子久了就算不死也活得颓废。
人要清醒,在宫里还可以说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就要为自己活出个人样了。
肃肃懒得看那些女人自持身份的矫情,她拿着杨木的纺纱锤,看着人家一圈一圈的转着纺车,将那些抽丝出来的棉花变成一根根灰白的棉线。她看不出什么原理,也没法子跟小说里那样改进器材,她只有顺应这个世界,努力的融入。到了快到晚膳的时候,肃肃拒绝了李秀如的好意,自己往家里走,懒得理会那些所谓成年人的抱怨,努力回忆今天人家搓棉花卷的时候手指的方向,还有摇动纺车时的手势,记住纺到后头拉不动的时候,要回转半圈等等。信息量太大,肃肃还要多琢磨,反正她要了纺车,到时候在家多试验试验,总会能成的。
就在肃肃进门的时候,她敏锐的觉着有谁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突然一转头,后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圈禁地里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小太监们都去军营了,侍房宫女和其他太子妾室们又有谁会偷偷跟着自己呢?
不知为什么,肃肃想到了姜氏,自从那天她和自己呛声之后,便有些沉寂。这可以看做是她自觉理亏不敢再来,也可以看做人家蛰伏起来,想要有后续动作。可是姜氏真的是个被爱情蒙住双眼,甚至迁怒到孩子身上的人么?
☆、第十四章
肃肃忙着学纺线,谷雨则出去跑腿,他年纪最小,人也消瘦,可由于出身好谈吐气质都是上佳,再加上他在宫里学了半年伺候人的手艺,早会了看人眼色行事,所以在一帮年长的太监里,他在军营里的人缘还算不错,至少那帮子粗老爷们不会和个孩子斗气。但要说没吃苦,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再看你小,也是拉你过去干活的,搬搬抬抬已经是最轻省的活了,没有让谷雨去扛砖拉土坯已经算是照顾。
不过谷雨确实有眼力劲儿,他在干活的间隙,还经常给这些兵头子们端茶倒水,人家瞧着他模样不错,又没有太监那股子别扭味,总会对他存着一份善意和一份怜惜。他也同样能从那些当兵的嘴里听到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比如好像是刺客带着太子夫妇的马车消失在南边了,又比如说好像朝廷有人发现这夫妇的尸体了,这些都是虚的,最值得谷雨关注的是梅都所在的郡似乎在近期换了几个官员,且都是年轻刚从外地历练之后,便被皇帝派往了这里。不论什么时代空降兵总是不招人待见的,哪怕这些当官的都不是梅都本地的,更牵扯不上军营的人,可这帮子兵痞子嘴里还是没什么好话。
换了太子封地的官员,这很明显不是个好消息,太子封地里都是年岁比较大的老官,世家背景也多多少少和太子有些联系,毕竟太子当政多年怎么可能放弃封地的势力,然而如今太子失踪,皇帝刚将他的家眷关进梅花坞就出手换掉了太子的一部分心腹,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抹去太子痕迹的信号,太子的时代彻底的过去了。
谷雨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椅子上捻着棉花卷的肃肃,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开口。若等到封地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位太子遗留下来的公主还会有封号么,还会被人记起么?
“你回来了?怎么样,今天还是搬椅子么?”谷雨没有说话,肃肃却抬头看见了他,笑着说道。
谷雨回过神,假装平常那样走了过去,先给肃肃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身边道:“桌椅都搬完了,今儿也没什么让奴才做的,奴才就在旁边给他们端茶倒水,闲聊了一个下午。”
“那敢情好,咱们也不缺那点粮食。”肃肃将捻坏了的棉花卷扔在桌子上,起身准备去做饭。
“姑娘……”
“什么?”肃肃回头一笑道。
谷雨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喉咙,艰难干涩道:“……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你歇着吧。”肃肃再不理他,独自跑了出去。
谷雨颓然坐下,伸出满是老茧还有新伤痕的双手,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每个人都像肃肃那么容易屈服与命运,多的是人因为身份教育还有骨子里的傲气拒绝学习纺线织布,她们宁可拿出家当,要么推出自己的宫女,要么拿钱收买侍房宫女,总之有人顶了她们的差事,她们就不担心后头会饿肚子。守军对此更没有话说,只要有人能上交齐全数量,他们再分发相对等的食物就算大功告成了。肃肃就更不会理会这些异想天开的女人,她知道她们还对太子抱有希望,她们仍旧觉着太子说不得哪天就来接她们,她们谁都不愿意等太子来了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双手粗糙,面容憔悴的女人。在她们心里,争宠依然稳稳占据了她们心中的第一位。
就在肃肃成功上交第一次纺线的时候,梅都下雪了。
大雪下的又快又急,别说是圈禁地里的女人们,就连守军都觉着讶异,这天好像刚刚立冬,秋意还未过去,冬天就毫无症状的跳跃而来。鹅毛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三夜,整个圈禁地就跟被埋住了一样,一片雪白,只露出一些房屋的棱角,大门窗户几乎要被风雪封死,外头寂静的除了风声就是树枝被压断的脆响。
肃肃抱着被子缩在谷雨怀里,两个孩子冻的像两只鹌鹑,恨不得头都埋进被子里,屋子里的炭盆烧了两只,这还是肃肃看着实在不行了才加上的,好在她未雨绸缪不然刚到立冬,宅子里也不可能存那么多柴火。他们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两天,从雪刚开始下,肃肃就弄了个炉子进屋,原本想着可以煮些开水,后头干脆连小锅子也放进来了,弄了白水煮蔬菜放一些肉就能囫囵一顿,总好过冲到外头厨房受冻强。肃肃不敢一直关着窗户,怕二氧化碳中毒,可偶尔的开窗现在也变得困难,不但是风雪封住了窗户,也实在是这个过程太过寒冷,所以最终都是谷雨围着大毛领跑去换气。
眼瞧着大雪没有停的迹象,肃肃靠着谷雨,哆嗦的说道:“原来梅都那么冷。这可怎么办?雪不停外头的人不送吃的进来,咱们就要饿死。”
“家里还存着几颗白菜,还有点腊肉,应该还能撑几天。”谷雨也冷,可他毕竟习武之身又是男孩子,肯定比肃肃要强一些,他双手抱着肃肃,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用前胸贴着她的后背,环抱在怀里希望给她温暖。
“你说……其他人不会有事吧。”这样的天气连外头的守军估计都要找地方躲躲,别说会想着里头的人,而肃肃这次上交了棉线的时候,其他还有好些人拖拖拉拉没有换成粮食,虽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但依着这些女人的习惯估计家里也存不了多少粮食,这万一再过几天,不会有人饿死吧。
“谁知道呢?”谷雨看着被毛毯封住的窗户喃喃道,别说会不会饿死,就光说那些侍房宫女和小太监们,那样破旧的屋子会不会塌,里头有没有人冻死,这个时候谁也没法救谁。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大雪终于有了渐渐变小的迹象,肃肃已经待的快要发霉,光吃白菜土豆都要发疯了,她穿着最厚的衣服被谷雨牵着走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发现整个院子都被深深的埋在大雪里,连厨房的大门都被堆上了。
肃肃刚要开口想着等雪停怎么铲雪,就听到外头大门咚咚直响,在安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啊?”谷雨松开肃肃的手,冒着雪用力推开二门往外走去,肃肃想了想还是跟着跑了一段路,站在了二门的屋檐处。
“不好了,死人了!有人死了!!”门外的声音是个女子,那惊慌失措的语调听着刺耳,当谷雨打开门的时候,肃肃发现来人她并不认识。
“你……是谁?”谷雨显然也不认识。
“殿……殿下呢?”那人脸色发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怕人。
“你有何事?”肃肃侧过身站出来一些,让她看见自己。
结果那人一下跪了下来,大哭道:“求殿下救命啊,侍房宫女那边的宅子塌了大半,十多个人被压在了下头,都两天了。”
肃肃深吸一口气,这简直比她想象的还严重的多。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谷雨挡住这个女人道。
那女人用红肿的手摸着泪,哽咽道:“原本开始下雪,奴婢们就是担心会出事,但实在是太冷了,大家就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取暖,奴婢对面的屋子里有个小丫头突然发热了,奴婢与她是同乡,见无人照顾她,还都避着她生怕给染上,奴婢也是一时好心就和另外几个女孩子过去照应她,与那些不愿意照顾她的宫女换了屋子。谁知道两天前奴婢原来住的那个屋子突然在半夜里塌陷了,好大的声音,奴婢们吓得不敢出屋,直到第二天白天才出去看了,就发现屋子塌了,里头的人都埋进去了。奴婢们怕的要死,可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了,奴婢们到门口求助,最近的屋子都不肯开门,直到今儿个奴婢实在没法子了,才跑到殿下这里来的。”
“太监们呢?”谷雨直接道。
“不……不知道啊……”那女人傻愣愣的摇摇头道。
“姑娘,你……”谷雨转过头为难道。
“你赶紧去吧,人命要紧。”肃肃见谷雨穿的还算厚实,便摆摆手道。
谷雨赶紧抬腿出了大门道:“快点带路。”
肃肃看着大门被谷雨关上,心里很是忐忑,十多口人被埋了两天,还能有救么。
枯等着却不能出去,肃肃芯子里不是孩子,也没有好奇心,她知道如果自己冒着雪出去很有可能自己都要搭进去,她只能将家里的食物准备好,然后熬上姜汤,等着谷雨回来。
天色越来越暗,大雪似乎又开始越飘越大,肃肃心里更没有底了。
直到姜汤再一次冷却,肃肃已经站到了二门处听着外头的声音,这时候大门终于被人敲响。
“姑娘,奴才回来了。”
肃肃急忙跑过去打开大门,一见谷雨头发上都结冰了,赶紧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而后拍打着他身上的白雪,嚷嚷道:“赶紧的,赶紧的,先去喝碗姜汤,然后泡个热水澡暖和暖和。”
“不用了,柴禾用一天少一天,奴才进去取取暖就好。”谷雨在门口就脱掉了外套,又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子,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看他用了姜汤,肃肃咬了咬嘴唇道:“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第十五章
谷雨是见过死人的,在宫里每天都有人死,有的是病死,有的是饿死,还有的是落水或是中毒。宫里要人消失很简单,尤其是宫女和太监,能平平安安熬到老资历的,不是边缘人士,就是懂得明则保身,一步步战战兢兢的到达某个位置。进宫之后谷雨也想过自己会什么时候死,会怎样死,他年纪不大,可看的多,说不准哪天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会被灭口,从入净身房开始他糊里糊涂的就过来了,他想要更加有用,不但是为了报答太子的恩典,还是为了能继续活下去,至少将来能有一天可以出宫养老,就算不能踏入夏家的大门,也能偶尔听一听他们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死的人太多了。凭借他的力量肯定帮不上忙,他只有借着公主的身份压着那帮太监帮忙,从雪堆危房里将人扒拉出来,只有极少部分还能喘气,其他的不是被砸坏脑袋,就是被冻僵了身子,人拖出来都硬了。具体的死状谷雨已经不想去回想,又怕说多了让肃肃害怕,只好道:“压住了十二个人,只有四个人活着,其他……都死了。”
肃肃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说话,她自认为是个有点自私的人,就和上辈子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有点占便宜的心,将自己看的比较重,对比自己过的好的难免生出嫉妒羡慕的心理,可同样对于受难的人又无法漠视不理。死亡实在是个太沉重的话题,更何况是天灾*,还是那样年轻的生命。
“人怎么安置的?”肃肃舔舔唇,假装平静道。
“放到一旁了,雪还在下,一时间没法处理。”谷雨感觉暖和了才放下汤婆子,走到肃肃身边。这样的事情太大,对于两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肃肃自然的走过去抱住谷雨道:“没事了,等雪停了,让外头的守军来处理好了。”
被肃肃抱着,谷雨表面看起来无所谓实则内里翻腾的情绪,终于得以缓和。
然而,肃肃和谷雨都将这一场变故给他们带来的影响想的太简单,也许是谷雨强装大人装的太久,也许是肃肃对十岁不到的孩子了解的太少。这一天夜里,谷雨突然发起了高烧 ,而后开始胡言乱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崩溃了。
肃肃是迷迷糊糊在半夜里被个哭声惊醒的,身旁的人不在搂着她,而是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她赶紧翻身起来点亮了灯,再去推了推谷雨发现他没有一点反应,身子摸起来也有些发烫。肃肃一下就慌了,将谷雨重新翻过来让他平躺,接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唤道:“小谷子?谷雨?你怎么样了?快点醒醒。”
“……娘……娘……”微弱的呼声夹杂着孩童特有的哭音,现在的谷雨看上去比平时小了好几岁,软趴趴的躺在那里,抽着鼻子卷着身子,紧紧抓住被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肃肃拉开帐帷跳下床,发现外头仍旧漆黑一片,她将屋里所有的油灯都点上,跟着去箱笼里翻找一些从东宫带来的药丸,那些药还是她母亲给她带的,都是小儿成药,风寒发热都可以吃,虽然不及药方熬出来的药效好,可毕竟方便在路上更容易使用。在这样的天气去找大夫很不明智,肃肃又不懂医更不会煎药,手里也只有药丸能救上一命。
找来治疗风寒和止小儿惊夜的药丸,按照说明化了水,便端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