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撑着点……”
“王爷……”
两边都有关切的声音,却是对着不同的人。
这时,帐篷的帘子被人用力掀起来,闯进来四个人。
看见容浔他们吃了一惊,当他们看见帘子的另外一边,四个人的脸上刷的变成雪白色。
“出去出去……男人都出去!”产婆连忙催赶他们。
四人却如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脑中只剩下满身是血的阮浓,那血好像怎么也流不尽,如同水一般从榻上滑下,在地上形成一圈血洼。
东恒身子一晃,就要往里冲,却被知秋挡住:“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如果不想你们关心的那个人有事,就请出去等候!”
东恒瞪着眼前的刀疤脸,刚想动手,却被西易跟北辰风拉住:“东护法,他说的对!”
他们在这里只会关心则乱,让产婆无法好好的为阮浓接生。
东恒被他们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但是他们并没有走,全部围在帐篷外面等候。
“啊……啊……”阮浓的叫喊声从里面传出来。
阮浓并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她从来不叫疼,从来不喊苦,现在叫成这样,那是多么的疼啊!
整个军营都能听见这惨烈的叫声,铁血的将军们,统统围拢过来,这并不是看热闹,而是一种期待。
打了一辈子的仗,在他们眼里,只看得到人是怎样死的,却从真正见识过崭新的生命如何诞生。
夜越来越深,大雨越下越烈,好像倾盆而倒,遮天蔽日,整个天空一片黑暗。
忽高忽低压抑的叫声响起,帐篷外的众位士兵将军也随着叫喊声,心一会低,一会吊高。
整整两个时辰,里面除了疼痛的叫喊,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负责探查的士兵两滚带爬的跑过来:“不好了,敌军正在向我方进军!”
围拢在帐篷外的将士震惊了,在这节骨眼突袭?
“传本太子的命令,领兵出战!”一道不容置疑的嗓音划破寂静。
众位将军齐刷刷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雨幕中那个人黑衣黑发,腰间佩剑,倨傲的挺立在人群中。
“北堂主……”
北辰风一直默默无闻,埋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埋没,他没有独孤冥与生俱来的霸气,没有容浔的从容不迫,可此时,他却顶天立地,高大的无人可比。
领头的将军终于认出来,北辰风就是北朝皇帝的儿子,北朝太子!容辰。
众人的眼神都凝固在他身上。
西易瞪大眼睛,注视着北辰风,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深邃的看不见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个默默无闻的灵魂中破土而出。
“今夜之战,本太子陪你们!”
众人哗然,但是这句铿锵不移的话语却让大家激起一丝兴奋,北朝太子身份如此高贵,可是他现在却说跟他们同生共死,就算战死沙场那也值了!
北辰风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北朝做些什么,因为他的心永远在飘渺宫,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北堂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原本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
但他知道,令他改变的并不是权力,而是阮浓!
敌人就在前方,他不能后退,只能前进。
“誓死拥护太子……”人群中爆发出一道竟然的呼喊。
将士们的热血被北辰风调动起来,一起朝北辰风围拢过来。
而帐内痛苦的呜咽不曾停止,阮浓已经恢复清醒,她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逍遥七七,逼着自己不要想独孤冥。将全部心思花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产婆呆愣愣的听着阮浓有条不紊的吩咐,这是她们第一次面对如此冷静的产妇。
不由得惊叹,眼前这个女子身体里到底住着怎样的灵魂。
她的悲伤荡漾在眼底,她的痛楚如此清晰,但是她的精神却坚定的无法超越。
九十一章
一场漫天血腥味飘来,两军交战,胜负似乎在人数上已经见了分晓。
在战术上北辰风远远不及容浔五千年的文化底蕴,他做不到容浔的从容不迫,泰山崩顶面无惧色,他没有容浔的智慧与谋略,看准时机投机取巧,可他有一颗坚定的心,面对敌人,他不能后退,因为后方有阮浓。正是有了这层信念,北辰风犹如一柄开刃的利剑直插敌人腹地,锐气势不可挡。
短兵交接,火星四溅,兵器间的摩擦之声令人心惊肉跳。
皇后坐在战车上,隔着雨帘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北辰风。
“传令下去,谁割下那个人的人头,开国大将军的位置就是他的!”皇后站起来,纤手一指,大雨磅礴,北辰风如同修罗附身,手中折扇舞的天花乱坠。在他四周的敌军皆被斩于折扇之下。
若干年之后,曾经跟随北辰风参加这次战役的将军们回忆起当时情景,依然难掩钦佩之色,因为他们从未有过跟储君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那一次,简直就如同梦中一般,因此北辰风称帝之后,朝野上下无一人反对,就连太上皇都想不到,北辰风居然可以这样简单的坐稳江山!
“容辰,本太子来会一会你!”假太子策马过来,手里提着九尺长剑。
北辰风回头看见马上的人,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也不作答,猛的一跃迎面而去。
“砰……”扇骨与宝剑发出尖锐刺耳的碰撞。
北辰风自小修炼内功,以扇为武器,那折扇上早已倾注十成功力,这一击北辰风不仅没有损失,反观假太子却被他震下马,他的剑也出现一道裂口。
“杀了,给本太子杀了这个孽种!”假太子气急败坏,朝四周嘶喊道。
顿时,听见呼喊的敌军立刻朝这边围拢。
无数只长枪齐刷刷的刺过来,假太子得意的等待着北辰风被乱枪刺死的场面。
可是……
他却好端端的站在那。
为什么他还活着?
假太子一脸愕然,然而当脖子喷洒出一道血线时,他的愕然变成惊恐。假太子身体还矗立在人群中,他的脑袋却滚落到众人脚下。
热血喷了北辰风一脸,冷眼看着被众人踢来踢去的头颅,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从北辰风出招,收招,整个过程极短,短的几乎让人没看清楚他都干了什么。
这一列动作又快又狠,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战场上敌人愣了,跟在北辰风身后的知秋愣了,皇后愣了。
热血喷洒的战场第一次出现冷场的局面。他们都怔怔的看着雨幕中手持折扇的男子,那个人是北辰风。
忽然,人群中爆发这样的惊呼。
“太子千岁……”
“太子英武……”
“北辰风……你好样的!”
敌人终于回神,他们的未来储君刚刚死在了一个名叫容辰的人手上!
“杀了这个人……他杀了我们的太子……”
南怀素九节鞭舞的呜呜作响,原本是来取北辰风性命的敌军,被他一人挡住脚步,南怀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生生将这些妄想立功的敌人斩杀在自己脚下。
“两百九二!两百九十三……”南怀素一边杀一边喊。“北辰风,这仗打完,我要你请我喝两百九十三顿酒,不,是三百顿……”
北辰风嗖的蹿到南怀素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好!等回去,请你一辈子都可以!”
两人相视而笑,友谊,根深蒂固!
前线情势紧迫,后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容浔上完药立刻被产婆从帐篷里赶出来,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围在帐篷四周,焦急万分。
东恒摩拳擦掌,有种想帮阮浓生孩子的冲动。
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原本黑压压的天空已经渐渐泛白,雨势也小了,可是里面除了叫喊声一点动静都没有,透过帐篷里的投影,他们只看见人影走动。
大帐内,阮浓脸上早已苍白一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双唇被咬的通红,鲜艳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来,额头上冷汗滚滚,衣领处早已湿透,好像淋了一场大雨似地。
而此时,她耗尽所有力气,疼的已经没了声音,整个人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双眸无神。
“小姐,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晕啊!晕了这孩子就要被闷死了!”经验丰富的产婆见阮浓有晕过去的迹象,连忙大声叫喊,坚决不能让她晕过去。
在外头等候的几个男人眼都红了,紧紧咬住牙根,他们不知道,生孩子为何这般幸亏,看到这里,大家都开始憎恨起一个人来。
如果不是他,阮浓根本不会吃这样的苦。而在这最艰难的时刻,那个男人却不知道在哪。
眼眸半睁半闭,阮浓狠狠咬住舌尖,原本混沌的脑袋又有了一丝清醒。
她喘着粗气,拉住产婆的手:“快……快给我扎针,我顶不了多久的!”
产婆手一哆嗦,颤颤巍巍的从衣袖里掏出阮浓事先画好的人体穴位图。但是产婆都知道,这法子从未用过,不知道好使不好使,情急之下,其中一位产婆掀开帘子朝外跑去。
东恒等人见产婆出来,连忙迎上去,焦急问道:“怎么样?我们门主如何了?”
产婆犹豫半晌,一咬牙:“姑娘难产,如果再不生出来,孩子大人都不能活!”
东恒犹如遭了雷劈一般,身子猛的一晃,头脑空白一片,什么叫孩子大人都不能活?那个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小丫头,在他手上活了十几年,不照样被他养的白白胖胖,怎么一转脸,就不能活了?
“不知道姑娘的夫君现在何处,快做个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西易、东恒像个木桩子似地杵在原地,就连容浔一时间也难以消化产婆的话,一双眼木讷的看着帐篷。哪里还有昔日的从容与淡定。
而负责保护阮浓的何鹤赫与画杀脸上早无人色。
尤其是何鹤赫,从头到尾,他是看着阮浓与主人一路走过来的,主人虽然撂下狠话,但是暗中还是派他与画杀来保护,说明主子并非无情。
若是主子知道阮浓命在旦夕,他的决定肯定会跟他一样。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如果阮浓没了……
“保大!一定保大!”何鹤赫咬牙切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何鹤赫的声音提醒了众人,东恒一把攥住产婆的手,语调颤抖:“保……保……大人,一定保住她!”
产婆得到答案,正欲回去,在转身的瞬间,一双眼却猛然瞪大,好像看见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最先注意到的是容浔,他猛然回身。
天空泛着鱼肚白,地平线的那一头缓缓出现一道黑线,黑线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仿佛潮水一般朝这边涌来。
马蹄踩踏之声如雷贯耳,为首的那位一身银灰色长袍,黑发凌然,身后大军层层叠叠。
那个人,是独孤冥。
颜圣赫作为军事十分地道,附耳道:“陛下,是否攻城?”
北朝的大军已经倾巢而出,抵抗外敌,留下的不过是些负伤严重的散兵弱将,加上西易东恒,还有容浔三人,不过区区几千人,吞下他们,易如反掌。
独孤冥抬高下颚,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精致的衣袖中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身后军队立刻明白,那是进攻的意思!
千军万马没有任何预兆的俯冲过来,马蹄践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
独孤冥跨坐在马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过不了多久,北朝将会彻底从历史的舞台上退出。由他独孤冥开始掌管这天下!
嘈杂的马蹄声奏响地狱的哀乐,独孤冥带着微笑看着即将灭亡的人群。
帐篷里的痛叫陡然拔高,东恒心如刀绞,大喝一声:“西易保护门主!”
说完,纵身跳出去,以单枪匹马的姿态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
长剑横握,一片萧杀之气。
容浔见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手握弓箭,暗叫不好!他们要用弓箭!
当务之急,容浔召集营帐外所有能站起来的士兵,交代他们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必须保护这个帐篷里面人的安全!西易已经抽出细剑,在手中握紧,眼底一片血渍。
前面的士兵已经到达地点,撑起盾牌,身后的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妥当,只要独孤冥一个命令,数万只箭便会射穿他们的身体。
独孤冥高高在上,看着东恒等人,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在做毫无意义的斗争,从实力来看,他们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从人数上看,区区几千人焉能挡住他二十万大军?
忽然,独孤冥注意到所有伤残士兵一起朝一个不起眼的帐篷围拢,一层一层更迭,他们用身体将那个帐篷挡的滴水不漏。
那里面是什么人?
两方人马陡然安静,隐隐传来女子痛苦的叫喊声,忽高忽低,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深邃的蓝眸忽然间涣散,独孤冥看见何鹤赫在人群中朝这边大喊,声嘶力竭:“不要射……不要射……”
画杀也跟着何鹤赫一起喊,两道尖锐的喊声震撼着独孤冥的心,不用想,帐篷里的人是阮浓!
也只有阮浓能让飘渺宫的护法奋不顾身,明知是死也要拼搏一把,也只有阮浓,能让东恒不惧艰险,毅然挡在千军万马的面前。
想到这点,独孤冥心跳突的失去平衡,再也没有刚刚的从容姿态,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那一点点的明朝秋毫,那数万只弓箭便会射穿他们……
“退下!”独孤冥厉喝一声,一提马缰,俯身冲了过去。
众人望着那一袭银灰衣袍的陛下奋不顾身的朝敌军冲去,那种势头好像就算前方是地狱,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风呜呜的在耳边横行,独孤冥飞身下马,迎上东恒,东恒见独孤冥单枪匹马过来,心中怨恨早已堆积成山,二话不说,提起剑狠狠朝独孤冥胸口袭去。
独孤冥脚步飞移,轻松躲过东恒的攻击,修长的两指在空中翻转,夹住东恒的剑尖。轻轻一震,东恒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到三尺开外,等他恢复过来,只看见独孤冥傲然的身影朝大帐处走去!
侍卫冲过去,还没挨到他的边,便被独孤冥单手撂倒,有的连他的边都没挨到就已经躺在地上不得动弹。一时间,众人惶恐,在战场上大家势均力敌,都是两只手,一颗脑袋,拼的是机会与耐力,或者是平日里积淀下的打仗经验,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强悍,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招,都狠辣的让人汗毛倒立,虽然一路走来,他都只伤人不杀人,但在大家看来,他根本不屑杀他们。他的目的是他们身后的那个帐篷!
独孤冥横穿北朝大营犹如无人之境,没有一个人可以挡得住他的脚步。
耳边凄惨的叫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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