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司克卡得意洋洋地说,“6分49秒。纪录不断自己突破,效率越来越高。从启动到现在,它们只经历了5个星期零两天的学习。”
“我想再看一遍。”
司克卡又按了一下开关,灰绿片块又撒了下来,机器人也立即活动起来。艾伦注意到机器人并不是互不相干地各自在一定地区搜寻,每一个机器人都是根据诸如接近程度,相对高度,难易程度等复杂因素而行动的。而在行动中也可以看出彼此间也存在不同的灵活程度,这大概是由于不同的胚胎神经元发育程度不一而造成的吧。艾伦还不止一次地留神到,某个机器人正朝一个片块走去时,发现已有另一同伴要去拾它,便转身走开,寻找新的目标。
“这就对了,”司克卡瞅了艾伦一眼,说,“它们学会了用信息交流来提高效率,它们还清楚彼此间能力上的差异,并以此为根据来抉择合作与分工。这是我们通过数学分析发现的。这一切,统统是它们自个儿发展的成就。6分34秒。艾伦,我敢说,像您这样的人,一定能看出这个情景意味着在电脑自主学习方面所产生的突破。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在军事系统还是企业财团系统方面所需要的人工智能技术,我们已胜券在握了。对于你们的投资公司而言,这是不是一个有利可图的机会呢?”
“是的,我们谈谈吧。”
凯瑟打来了电话:“艾伦,今天怎么样?”
艾伦把对诺瓦欣的喜悦之情告诉了她。她也很感兴趣,但她接着说:“听着,我的爱,星期三的团聚我去不成了。我有一个到香港的机会。”
“为伯迪特案件是吧?太棒了。”艾伦装出很为她高兴的声音。凯瑟为这件案子很花了一些心血,而且她也很想去香港看看。
“我会把我的行程安排传送给你的。你跟查利通话了吗?”
“谈过了,还是那样常常呆坐不动,我们该想个办法才是。我想叫乔恩调查一下,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嗨,你觉得我们安排什么时候聚一聚好?”
“噢,我忙着呢。对伯迪特案件,我们还要讨论对策。天啦,我居然也跟外交决策沾上边啦,真想不到。吻你。”凯瑟的影像消失了。
失望使他有点沮丧。给女儿打个电话吧,她那无忧无虑的音容笑貌肯定能赶走自己的孤独。但是女儿没有接,佛罗里达的兄弟也不在。母亲那边的应答机告诉他,老太太目前在爱琴海上旅行。唯一的安慰是PID上亲人的图像统统正常,谢天谢地。
第二天一觉醒来,他又感到精神抖擞了。一次接一次的会谈,一个又一个的日程安排,流水一般的数据,这都是财富和机会。上帝,真叫人来劲。能增强人类听力达3万赫兹的微型装置,能提高侦察卫星所摄图像分辨率的技术进展,纳米技术的一系列新成果,可称之为未来的魔法大师的原子重组技术,等等,怎不令人眼花缭乱!
6∶18,他正在全神贯注于纳米技术中,突然接到司克卡·古朴塔的电话:“艾伦,请原谅我打搅了您的日程。您是否可以今晚飞到我这儿来,有的东西应该让您亲眼看一看。”她的口气十分激动,大有突破屏障,直接拨动他的神经之势。他正愁着今晚如何度过在旅馆中的孤寂之夜呢,不过他却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的日程很紧。司克卡,你敢肯定我能不虚此行吗?”
“当然,当然。”听了她的答复,艾伦便马上通知乔恩修改日程。
“八俊室”一号场地上的机器人仍然在笨手笨脚地捡片块。“炊事班长”像一只背着地的甲虫,手足朝天,挣扎着翻过身来。司克卡径直朝二号场地走去,一眼也不看这些幼稚的家伙。
二号场地的机器人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两分钟过去了,艾伦渐渐失去了耐心。时间就是金钱。“请注意。”司克卡话音未落,机器人突然开始活动,平均地分散到场内各点。刹那间,灰绿片块从天而降,捡拾战斗开始了。一会儿,片块捡完,其中一名机器人便将所有的片块倒进漏斗口中。
“6分14秒,”司克卡出了一口长气,“体质结构的限制,制约了效率的提高。但是这也不成问题了,它们学会了预测片块撒放的时刻,提前作好了准备。什么时候撒片块,我们并没有事先发出任何信号,而它们却能预知。”
“你是说,撒放片块是定了时的。”
“没有,怪就怪在这儿。当然,我们也不是随意撒放的,有安排,从一开始便有时刻表。但昨天您来参观,我们便不按日程,多放了两次。撒放的时刻表要考虑人的因素,比如交接班、开会、午餐小憩等,所以并不是等时的,不是几点几分一次。时间长了,机器人便掌握了规律。现在竟达到不差分毫,准时预知撒放的时间,甚至还基本上掌握了片块降落到地面的大致地点以及滚动弹跳后可能停稳的地点。虽然场地地形每天都有变化,但是撒放口总是那么几个。从昨晚起,它们就学会了高效率地有组织地事先站位了。”
艾伦瞅着这些漆着花花绿绿标记和令人发笑的名字的机器人。预测性工作管理,自我学习掌握非等时流程本领,对于制造业、机械维护、加速预报软件开发等方面,该有多么可观的、难以估量的前景。他那精明的头脑也开始眩晕了。
“如何?”司克卡轻声说道,“是不是值得大驾光临呢?”
艾伦尽力克制自己,以冷静的口吻说道:“也许是吧。但我还有不少的保留和问题,比如……”电话铃声响了,响了两次。这是必须立即联系的电话。
“爹,是你吧,我是查利。你记得我们的邻居吗?他们遭逮捕了。”
“查利,我忙着呐,我——”
“是由于恐怖活动被捕的,这会儿,这儿到处都是警察。”
恐怖活动、炸弹、枪支、警察。艾伦已不记得邻居的模样,那儿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查利,你等一下。”他想到了旁边还有司克卡。他对她说:“对不住,司克卡。儿子有事……”
“没关系。”她转过身去,显然不太高兴。
“查利,给妈打电话,告诉她,还要告诉肯宁太太。然后把你的,苏瑟蒂的和肯宁太太的东西收拾一下,叫一辆汽车,立即到丹佛的公寓去。其它的事,我来办。”
“不过,爹……”
“查利,立即照办。我不想你遇到危险。”
“好吧。”听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艾伦又叫通了乔恩,作了安排。他回过头来对司克卡解释:“邻居中出了恐怖分子,我只好把他换一下地方。”
双方都感到惋惜,错过了谈生意的良机。司克卡说:“我们会密切注视机器人的下一步学习活动。要是又出现了突破,我会立即告诉您的。”
“好极了,”艾伦说,“我们现在就可以讨论一下目前的进展。我有几个问题。”
“请说吧。”
艾伦登上去新加坡的卧铺航班。一家新加坡公司正在研制智能公路,汽车在这种公路上,不需要人工操纵,能由公路导控行驶。视察过后,艾伦大为失望,没有什么新玩意儿。艾伦立即登上去悉尼的飞机。
在机上,艾伦接通了儿子的电话:“孩子,你在PID上的图像一点也没有活动?”他一直观察了5个小时,他的图像就像照片似的毫无动静,而这时又不是睡觉的时刻。
“是没有。”查利的回答好像是第三者的口气。
“那你在干吗?”
“什么也没干。”
“查利——”
“你知道吗,富尔顿发明轮船的时候,至少还有三个家伙也在干同样的事。”
“查利——”
“我要出去了,爸。我爱你。”
“还有三分钟着陆。”手表提示说,“接你的汽车正由全球定位系统调动。”
助手帕蒂告诉他:“突尼斯有新动向,撒哈拉太阳公司研制的太阳能板,看来是真正的前沿产品。资料随后传来,同时传来修订后的明天的日程。”
悉尼的是光纤,据说由于采用了更细的原料颗粒而增大了容量。随后他又飞往雅加达。雅加达是新的医疗技术,一种能预测心房纤颤的改良型心电图。下一站是孟买,据说那儿在全息电视会议技术上有重大突破,其实是老一套。乔恩可看走了眼。
艾伦按日程又飞到伯尔尼,来接他的是他的公司的会计师和质量测检专家。他们一道视察了将由他投资的一项工程并听取了汇报。
从伯尔尼又飞米兰,意大利技术取得了可观的成就。目标是运用并联系统,数据处理速度达到每秒一万亿次。意大利人只用原有硬件数量的一半便实现这个目标。喋喋不休的话语、上下翻舞的手势加上地道的托斯卡纳红酒,地道的意大利风格。
突尼斯的是沙漠机器人。老板用车把艾伦送到撒哈拉的边缘,让他去看在沙漠中安装太阳能电池板的机器人和安装机器人的机器人,还利用机器人从沙粒中选矿,用太阳能产生的高温来冶炼。多余的电力还可以并入电网出售。艾伦觉得这个计划,虽实在但也保守。艾伦命令立即召开技术咨询评估会议,并研究三十年为期的气候评估和控制改造的问题。
这个期间,由于突尼斯之行,他跟夫人团聚的约会再次成为泡影。凯瑟去了洛杉矶,陪女儿参加一次重要的溜冰大赛。查利参加了一个重返自然野营活动。艾伦乘飞越大西洋的航班回家,但家在哪儿呢?他便在飞机上给司克卡打电话。她去了伯尔尼。艾伦只好决定转机飞波士顿,他不愿意回到一个一切都那么陌生,亲人一个不在的空洞的家。
艾伦在波士顿下机后直接去了诺瓦欣公司。接待他的是一名下着牛仔裤,上穿皮T恤,脚蹬一双缀着小圆镜片的运动鞋,23岁左右的青年人。从这身打扮看,大约是一名软件技术员。艾伦露出了冷淡的微笑,心中泛起一阵不快。
“保罗·山德逊?我是艾伦·哈勒。是不是由你转交司克卡的进展材料?”
“是的……唔,不对。我是说,她没有……我不过是带您去看看机器人的进展罢了。”
“好的,好的。不过少来点你们的行话。”艾伦命令似的来一个先发制人。山德逊要么翻脸,要么让步。他不知道他的上司对这个人的态度。
“当然罗。唔,请走这边。”他屈服了。
第一场地的机器人似乎动作还不够协调,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有了进展。艾伦翻转他的领带尖角,PID上的影像振动得十分厉害,不成人形。
“你们在这儿制造了一个超强度数据场。”艾伦大声说道。山德逊回过头来,面带尴尬的笑容。艾伦明白了:“你们设置的吧,是吗?你们把这全套设备变成一个微波场,让二号场地的机器人直接与网络联系。你们是启用了通讯软件,革新了它们来实现的,是吧?”
山德逊局促不安地点点头,说:“按规定,我应该事先说明白。不过短时间暴露在这个环境里不会有危险,确实不会。您的通讯设备也不会受损——”
“我并不是担心我的设备和健康。”艾伦气冲冲地打断他,“司克卡答应过,如果在研究过程中作重大改变,一定会及时通知我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改变。”
“你们把一号场地的机器人也上了网络?是不是也打算不告诉我!”
山德逊惊讶地说:“没有,当然没有。如果不按既定计划,岂不是故意破坏研究!”
“那也就伤害了投资人的信心。”艾伦的口气仍然很硬,“请告诉司克卡,回来后打电话给我。我要事先说清楚,我保留我再次来时带上我自己的评估检测人员的权利,因为你们并不十分情愿把经过如实告诉我。”
“哈勒先生,请别这样想——”
“好了,好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车上,他问自己,火气为什么这么大。是的,他拥有诺瓦欣的部分产权;他拥有的其实是火线前沿阵地的部分,而火线是瞬息万变的,难以预测的。这就是前哨阵地的本质。他不该这么怒气冲冲,他不明白其原因,也没有时间去弄明白。42分钟后,他要搭乘的班机又将起飞了,这几十分钟时间只够他研究明天6点半早餐会谈所要熟悉的材料。
艾伦和凯瑟终于在纽约团聚了,艾伦跨入电梯的那一刹那,不禁感到激动而胸口发紧。十天没有见面了,他想她极了。他很珍惜见面时那一阵令人头晕的激动,天天厮混在一起的男女体会不到这种激情。
后来夫妻相拥睡在床上时,他半醒半睡地望着随着他们之间激情的变化而从潮红变为清凉的淡蓝色的墙纸色调变化(这一定是根据他们的呼吸的变化而诱发的吧)。艾伦心满意足了。
不过凯瑟却不让他再轻松下去:“亲爱的,有个问题拖不得了。查利的问题。”
艾伦一激,赶快坐起身来:“他怎么样了?”
“很怪,”凯瑟说,“我明白他快进入青春期了,想试试自己的翅膀够不够硬,说话也开始冲起来了。其实他并没有恶意。对姐姐还是很好,姐姐有了好成绩,他也兴奋得很。他没有对我隐瞒什么,只是在个人兴趣上方向不太对头,比如大谈什么理性时代和这种时代的社会内涵。”
“等等,”艾伦从床边的衣服堆里把网状网络掏了出来,启动并调阅“理性时代”的条目,“这不过是一个历史时代而已,对历史有兴趣不是问题。那天查利还跟我谈论发明轮船的富尔顿啦,可能是肯宁太太安排的学习内容。”
“不对。我查过,安排的内容是有关土地的学科。问题不在这儿。我翻阅过查利的个人记事册,22型电脑笔记,当然,只看了非个人隐私部分。”
“他还在用22型?落后了,落后了至少3个月。我要给他一种最新型号的。”
“新的,过时的,问题不在这儿。”凯瑟酸溜溜地说,“记事册上列满了各种各样的时代,石器时代、铁器时代、英雄时代、信念时代、黑暗时代、理性时代、工业时代、航天时代、信息时代,十几种时代名单,彼此之间大同小异。每种名单最后都是信息时代。也许我们正处于这个时代。”
“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