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白觉得拒绝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子,实在有点不应该,就说:“好吧,我周五晚上去看你吧。”
放下电话,水白躺在床上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在冒险似的。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世界对水白来说总是有很多神奇的地方,而水白是最受不住诱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什么也诱惑不了自己,那活着岂不是很无趣,人是被诱惑着长大,诱惑着继续生存下去的。
(9)
近来一段时间,水白发现自己头发掉得特别厉害,冲凉的时候,一小圈一小圈的头发被水冲到白色瓷砖的地板上,能看得很分明。床单和枕头上也分散着一根或者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甚至房间地板上也有。
水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脱发,因为脱发是有家族遗传的,水白的父亲就秃头。水白特意为此事咨询了一个老同事,老同事说:“这是自然地新陈代谢,担心什么,掉了还会长出来的。”水白将信将疑,其实也没很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对人的毛发产生了兴趣。
周五水白直到天黑才到青青的家里,水白觉得拜访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夜晚比白天好的多,白昼的亮光把一切展现了,让人发慌,但夜光往往把什么遮掩了,但也能把那被隐藏的勾引出来。
出来开门的是艾子,艾子一看是水白,就板起了脸,飞快地朝水白身上吐了一口口水。幸好母亲出来了,青青说:“艾子,你怎么能对姐姐这么没有礼帽?”艾子又朝水白呲呲地做了个鬼脸,然后扭身跑进了屋。
青青很快拉了水白的手,一边掀起自己的睡衣往水白胸前擦,水白被青青在胸前擦着有点难为情,就说:“没事的,小孩子的口水不脏的。”
青青说:“这孩子是被惯坏了,脾气也是古怪,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着头脑。”水白说:“人小时候脾气都怪吧。”
青青看着水白笑,又搂住了水白的腰,青青说:“我看你小时候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人。”水白被她看着,又这样被她搂着,感觉很是局促。青青又说:“你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等你来的。”
说着就拉着水白的手进了客厅,转了个弯,进了水白上次进过的那间卧室。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水白又吃了一惊。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完全不同,床没有了,只有一张紫色的大概两米长的沙发,还有靠近窗户放着一张黑色的梳妆台,梳妆台的镜子是椭圆型的,很亮,正对着卧室的门。梳妆台前还有一张皮质的圆座的小凳子,看上去就感觉很柔软。
青青拉了拉水白的手说:“进来啊。”
水白说:“你这房间我都认不出来了。”
青青呵呵笑说:“我喜欢不断地重新布置自己的房间,你会习惯的。”
水白说:“原来那张床呢?”
青青指指沙发。水白认真看了看,才发现沙发其实就是由原来的那张床折叠成的,只是把被褥拿走了而已。
青青拉着水白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又看着水白微笑。水白更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是回应她的目光呢,还是把眼睛转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青青说:“你来了,我觉得整个屋子都有生气了。”
水白只是疑惑,跟这个女人其实才不过刚刚认识,为什么她对自己能够这么亲昵呢?
(10)
青青拿了一本黑色的精装的书来,水白发现这书的封皮封底和侧封都没有字。青青把书翻开到一页,摊开了放在膝盖上,水白在书页上发现一根头发,心想可能是青青的头发,刚刚落下去的。
青青问:“水,你在这书里发现什么了?”
水白说:“我没细看上面的文字。”
青青说:“与文字无关的。”
水白说:“那是什么?”
青青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那根头发说:“水,这是你的头发。”
水白有点尴尬地笑笑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头发。”
青青说:“难道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吗?我的头发怎会是这个样子呢?”
水白认真地看了看青青的头发,乌黑发亮的,水白又用手去摸,发丝比较粗,但还柔软。
青青说:“只有你才有这么纤细的头发,而且是淡褐色的。我看到这头发,就好比看到你了。”
水白有点吃惊,说:“怎么可能呢?一根头发算什么,落掉就没有了,而且不断地有新的长出来。”
青青说:“你若把它看成是你身外的桌子凳子之类的东西,它对你自然没什么。但其实它是比衣服与你更接近的。我在你的衬衣闻到你的气息,但看着这根头发,我就看见你了。”
青青把头发重新放回书页,把书合上,那黑色的封皮在她的手下显得越发诡秘。水白想起在岛上看见的那个梳发的妇女,蓦然想到点什么,就问青青:“你说头发对人究竟有何用呢?”青青说:“毛发使人柔软和隐秘。”
水白想到恐怖片里的女鬼一般都是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而且把自己的脸都遮住了。又想到有专门甩头发的舞蹈,又想到古时候的人几乎不剪头发的,只是把头发拧成长辫或者盘在头顶。
青青大概觉察到了水白在发呆,就用胳膊碰碰她说:“想什么呢?”
水白回过神来说:“哦,没想什么。”
青青笑着说:“你肯定在想什么,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
水白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说:“我只是觉得头发对人比较奇怪。”
青青说:“那是因为你远离它了,所以你会觉得它奇怪。”
青青这么一说,水白又有点懵了。水白想站起来踱踱步,这样有助思考,但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站起来,青青肯定会觉得奇怪,所以只好忍着。
这时候艾子跑进房间来,嘴里啃着一片西瓜,另一只手还拿着一片。艾子把一片西瓜递给青青,青青说:“给姐姐吃。”艾子执拗着就要给母亲。青青就接过来,然后要递到水白手里,不想水白还没接过来,艾子一个劈手,就把西瓜打翻在地了。
青青倒没有生气,只是说:“艾子你不能这么调皮。”水白倒是感觉自己对艾子有点生气,但也不好表现出来的。
(11)
晚上水白没有回自己的宿舍,水白心里其实不愿意在青青家里留宿的,青青说:“我这里房间多得是,你若想住这一间,你就住这,不愿意的话还可以到别的房间看看。”水白说:“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我想我还是回去的好。”青青说:“你这么客气我不喜欢。你住我家,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爬山。”水白觉得再推辞下去就显得自己不礼貌了,水白说:“那我就睡这沙发床吧。”
临睡的时候,水白去了一趟厕所。客厅很昏暗,水白想起青青说她这里的房间多得是,水白忍不住眼睛在客厅里扫视一圈,感觉也有很多门在黑暗中,只是不知青青在那一道门里边,艾子又在那一道门里边。
水白把房间的门轻轻关好,诺大一个空间里就剩水白一个人了。水白看看沙发床,又看看黑色的梳妆台,感觉自己似乎面临两种诱惑。但水白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向梳妆台走去。她在软椅上坐下来,就看见了椭圆型的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有点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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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白其实每天都会在镜子里面对自己的,但现在面对这扇梳妆镜的水白似乎已不是平常的水白。水白看见镜子中的那个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放下了。过一会儿镜子中那个人拿起了梳子开始梳头发,而且把头发都梳到前面来,遮住了半边脸。水白看着梳子在头发上不断地上上下下运动,水白想,头发已经很齐整了,为什么梳子还在不停地梳。
水白猛然醒悟过来,恍然觉得这是不是青青故意安排的,青青就想把自己安置到这样一个房间里。水白环顾四周,心想说不定什么地方有摄像头此时正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除了天花板上花环状的白灯,墙壁上什么也没有。水白又站起来走到门边,门上也没有窥孔。水白很想开了门看看,又觉得不妥,而且心里也有点害怕。
水白又重新坐回梳妆台,这一次她认真地看了梳妆台上摆放的各样化妆用具,大部分自己都是用过的,也有不知道怎么用的。
水白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似乎熟悉了些。然后她开始给自己化妆,从眉毛开始到眼睛到嘴唇,几乎把梳妆台上的所有化妆用具都用了一遍。她站起来远远地看了一下效果,感觉着远看比近看美,可是近看的时候,又发现比远看脸上显得光亮得多。
水白正着身子看,又侧了脸看,她想挑剔一下自己,又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水白想每个人对于自己大概都是如此,无论怎么丑陋的,也能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其实也有美丽的时候。
水白在软皮的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就那样看着镜子中的人,像看一道风景一样,所不同的是,水白专注的看与这道风景本身的美丽与否无关。
后来水白觉得疲惫了,就在沙发床上躺下睡着了,房间里的灯应该是一夜开着的。那镜子里的人似乎也还是一夜都在,浓浓的妆,眼睛炯炯地。
(12)
第二天水白起来打开门到了客厅,青青和艾子都起来了,青青正在忙着摆放碗筷,早饭都做好了。青青一看见水白,脸上就起了微笑说:“昨晚睡得好么?”说着又走到水白身边搂着水白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水白感觉迷迷糊糊地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又有点觉得不好意思。青青说:“快去洗脸吧,等你吃饭。”水白就转身向洗手间走去,走进了才发现艾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洗手间门口,岔开双腿和双手把门口挡住。
水白说:“艾子,你要做什么,让我进去洗脸。”
艾子翻着白眼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水白又说:“艾子乖,让姐姐进去。”艾子低头就朝水白呸了一声,水白以为她又要吐口水了,闪了一下身,艾子却没有吐出口水来。
青青听见声音过来了,拉了艾子的胳膊说:“又捣鼓姐姐了,乖,坐饭桌边去,一会儿吃饭了。”艾子一甩母亲的手很快跑开了。青青又搂搂水白的肩说:“快去,等你出来。”水白诺诺地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很不习惯青青这样的柔情蜜意。
把洗手间的门关了,水白才猛然想起自己昨晚化的妆还没卸掉,她一下扑到洗手池边,镜子里的水白一点化过妆的痕迹都没有,全然就是平常的素面朝天的水白。水白努力地回想昨晚睡前的那一断时间,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卸妆就困得躺下的。水白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越想越复杂,怀疑自己是做梦了。
洗簌完出了洗手间,青青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说:“快过来吃饭。”青青看起来心情很好,水白感觉她看到自己眼睛就发亮,整个人也随之精神洋溢。水白不由得感到隐隐的惭愧,因为她明白自己对青青不可能有这样的深情。
稀饭也都已经盛好了,青青用干净的筷子给水白夹了干鱼片,不过很快艾子的筷子就伸过来把水白碗里的鱼片夹走了。青青柔声看着艾子说:“艾子不许这样对姐姐。”其实青青已经给艾子的碗里夹了各样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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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白倒觉得过意不去,说:“我自己来吧。”
青青说:“这鱼片国内买不到的,听说滋阴补阳,你多吃点。”说着又重新夹了几片到水白的碗里。水白说:“够了,我自己来,你也吃。”
水白扒拉了几口,不经意抬头,发现青青正看着自己微笑。青青说:“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了,看着你吃就觉得很满足。”水白怀疑青青的丈夫大概不常回家,难得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所以现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吃饭都觉得满足。
水白自己感觉脸红了一阵又一阵,又想到这样红着被青青看了去,更是觉得羞愧难当。青青似乎倒不觉得异样,除了给艾子夹菜,就是微笑着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水白吃。水白想起自己的初恋的时候,跟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一起出去吃饭,脸似乎也是这样一阵红一阵的。但那时脸红是因为自己喜欢那个男孩子,害怕自己出丑,在青青面前脸红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13)
下午爬山,艾子在前面,青青拉着水白的手缓缓跟在后面。两个人闲闲地说一些话,但即使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青青也不时转头看水白,眼睛盈盈的,旁若无物。水白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习惯青青这样的亲昵,尽力不去接青青的目光。有时候青青走累了,会停下脚步,水白也停下脚步,青青揽着水白的肩,用手去拂水白垂在眼前的头发,水白低着眉眼,不敢看她。
青青说:“怎么不看我呢?”脸上浅笑着。
水白脸红红地转过头去。
青青说:“你真是很害羞的孩子呢。”
水白说:“我不是孩子。”
青青说:“在我心里就是孩子了。”
爬了一些时候,青青说累了,就在路边的亭子坐下来。亭子中间有一根碗大的木头柱子,艾子一只手拉在柱子上,绕着柱子不停地转,转了十几圈了,也不停下来,看得水白都晕了。水白说:“艾子,你不晕么,快停下歇歇。”艾子还是那样转着,似乎也没听见水白的叫声。
青青说:“山上的空气就是好。”
水白附和道:“是不错。”
水白蓦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跟青青说:“前几天有个男同学跟我说,她女朋友性冷淡,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青青哦一声说:“有这么回事?”水白说:“是。”
青青说:“水,你相信有真正性冷淡的女人么?”
水白说:“大概有吧,因为身体或心理的障碍。”
青青说:“水,没有真正性冷淡的女人,只有深藏的未被挑逗的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