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打个招呼吗?”叶从南目光复杂:“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多久。”她笑道:“恰好看到你们在一起。”他微微侧身,将何向薇拉到了身后:“怎么不打个电话?”林蔚安的目光变了变,脸上却依旧微笑道:“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不高兴?”这真算不上一个惊喜,在回去的路上,何向薇一直看着窗外,一直到车子到了家门前,才径自打开车门下去,叶从南从另一边走过来拉住她:“不要多想,我会解决。”
她看着他,灯光月影下他的眉微皱着,嘴角却抿的紧紧的,于是道:“知道了。”他仍不放心,她却示意他不必在意。回到家,脱掉鞋子,她笔直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林蔚安的脸却浮现了出来,以往的一幕幕像胶片一样在脑中回放。她起身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打算不再去想。第二天起床,她用了比以前更多的粉底,才遮住了发黑的眼圈,可上班后,还是被同事看了出来。午休时她接到了叶从南的电话,约她晚上见面,她答应了。可下班时间过了两个小时,他也没胡来,打他的电话,居然已经关机了。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楼下车来车往,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渐渐黑了起来。拿起外套,她走了出去,却在走廊里遇到了陈柯宇,他显然刚刚下班。打了招呼,他们一同走进电梯间。墙上的电视在播着娱乐新闻,屏幕上林蔚安微笑着在和影迷招手,主持人透露,这位影星将在近期举办影迷见面会,同时公布幕后神秘男友。
何向薇将目光移开,却听到陈柯宇道:“晚上有约吗?”她看了看他,他却接着道:“没有约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晚餐就在离公司不远处的餐厅,还是何向薇上次相亲的地方,食物也很简单,环境却是一如既往地舒适。服务生端来一瓶红红酒,说是店里今天搞活动,赠送给老顾客。何向薇很少喝酒,今天却没有拒绝。两个人随便聊着天,很高兴,不知不觉,她竟喝了大半瓶。去洗手间才发现,脸都红了,头晕得厉害。
出来时,陈柯宇已经结了帐,她只得道:“下次换我请您。”陈柯宇看了看她,目光有些复杂,只道:“回去吧,我送你。”初春的夜里,下起了淅 淅 沥沥的小雨,陈柯宇沉默地开着车,雨刷扫过挡风玻璃上的雨滴,只留下五彩的霓虹,广播里的音乐节目放了蔡琴的“不了情”,怀旧的歌曲唱的人心伤。何向薇闭着眼睛,感觉外面的雨似乎也流进了心里,冷冰冰的,混了酒的味道,不知是伤心还是无奈。
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家门前,她的身上盖着陈柯宇的外套,外面的雨似乎停了,车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走下车,看到陈柯宇靠在门上,静静地吸烟。她丫了半晌,他才发现她,于是掐灭了手上的香烟:“对不起”她看了看他手上的烟:“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沉默了一下:“没多久,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想试试。”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今天是父亲的祭日。”她怔了怔,他却接着道:“早上去了墓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评议都苍白无力。他却向她笑了笑:“很晚了。”她看着他,终是将身上的外套还了他。“进去吧,我回去了。”他道,然后上了车。她站在车窗前,想说什么,他按下车窗,她扶着车窗边缘,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低声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回去吧。”她怔了怔,收回了手。然后看着他的车子驶离,那一抹灯光照亮一片阴霾,渐行渐远。
她想告诉他照顾好自己,好好生活,还有,对不起。
可这些他都知道,也知道她无法说出口,于是替她回答了。
回到家时,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起来却是叶从南的声音,虽然背景很杂,但仍隐约听得到广播里在播报航班信息,他的声音显得疲惫而无奈:“对不起,突然有钯事要办,大概一周左右才会回来。原来的电话……没来得及带,有事打这个电话找我,如果找不到,就找烨然。”
“知道了,保重。”她只得道,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就不去问。“向薇……”电话另一端他深深地叹息,许久才道:“我爱你……”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她感觉胸口有什么在跳动着,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过了好久才道:“我也是……”
隔着电话,她听到了他温预想的笑,继而两个人却都沉默了下来。“等我回来,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做决定。”他最后叮嘱。放下电话,何向薇常常地吸了口气,双颊热得烫手,镜子里的自己像初恋的小女孩,让她几乎不敢相信。可是从那夜起,叶从南没有再打来电话,何向薇尽量让自己不去猜,也不去问。可就在叶从南离开的第五天,她接到了林蔚安的电话,她约她在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见面——叶从南的海边别墅。
何向薇曾经无数次去过那时,可是却从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以林蔚安。
到那里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照在落地窗外的游泳池里,反射出金色的光。林蔚安就半倚在窗前的沙发上,穿着绛红色的丝绸睡衣,脚下是一双金色绑带高跟鞋,鞋带做成了金蛇的纹路,蜿蜒到脚踝上的蝴蝶刺青为止。见到何向薇,她微微伸了伸腿,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肩膀的卷发道:“什么地方的落日也比不上这里的,你说呢,何小姐?”
谈话的开端并不友好,大而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虽然林蔚安并没有让客人坐下的意思。她缓缓地开口,讲述着二十几年前的,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叶从南的时候。
那一年,作为明星,她去孤儿院做慈善,于是看到了他。当时他不过十一岁,在孤儿院里却算是年纪最大的,由于年龄原因,被领养的可能很小。他似乎对现实已经认命了,并没有奢望有一天能走出那里。可是那天的活动却改变了他们两个的命运。当林蔚安的一个追求者在活动的后台准备侵犯她的时候,十一岁的他打晕了那个人救出了她。于是,她收养了他。
“这么多年,我将他养大,让他接受教育,学会做事,看他们由一个孩子长成男人,他的一切,金钱,地位,甚至人生,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说不定只是一个小混混,这个世上,没人有资格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你,也不行。”她点烯了一支香烟吸了口,似笑非笑看着何向薇,缓缓道:“说实话,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有点美貌,还有点才情,年纪不小了,虚荣心却不比别人少,也不是没有男人喜欢,却一直号称找不到男朋友,其实心里早就找准了目标,无非是想钓个金龟婿,听说你抛弃了之前的男朋友和你们的上司纠缠不清,现在又在我们面前假装贤妻良母。从南还年轻,对你这种女人还抱有幻想,这是我的不对。我早就应该告诉他,这世上的女人虽然看起来千差万别,可有心计又爱钱的最多。要我说,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你想都别想和他在一起。”
烟雾在她面前萦萦升起,让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何向薇也不生气:“这么说你算是他的养母?”
林蔚安看着她,何向薇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没有权利对已成年子女的婚姻进行干涉,何况,您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看你并没有认真事实的真相。”林蔚安掐灭了烟蒂,“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从南是我的人,我的男人。”她最后加了一句:“现在你明白了?”
不是没有预料到,可当真听到事实,心里还是沉了一下,何向薇沉默了一下,这才道:“那又怎么样?”
林蔚安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唔……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我还知道一些别的事。”何向薇道,”例如你之前的男朋友,不止一个。为了掩盖你的行为,他想了很多办法收拾残局,包括贿赂记者。如果不是你的这些行为,我想我和他也不会相识。现在,你说他是你的男人,那么请问,你在和男朋友们寻欢的时候,有没有关照一下他的感受?”
林蔚安看着她一句句地说着,脸色渐渐冷硬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评价我的生活。”
“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何向薇冷笑:“起码克不会一面说爱着他,一面却和其他的男人寻欢作乐,还要他帮你收拾残局,你说他是你的,可是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把他放在心上?”
林蔚安听着她的话,过了一会儿,却轻轻笑了起来:“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和那些虚荣的女人是不一样,她们起码比你有点头,不至于这么幼稚。”她又点燃了一支烟,吸了口。轻咳了几声:“不要以为你号称爱他,就有资格指责我。这么多年,我和他的事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评价的。你以为他是什么,情圣吗?你也知道他的性格,这些年来不是没有别的女人,可最终呢?还是回到我的身边。你也好,那些女人也好,对他来说不过都是些外人,有便有了,没有也不影响什么。我不知道从南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过到了你这个年纪也不会笨到还会相信男人在床上的承诺,你也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要是当真,就太可怜了。”何向薇并不为所动。林蔚安又笑起来:“看吧,我就知道你不相信。那么我们来说点现实的,据我所知,你之所以离开之前的男朋友是因为他和另一个女人有来往,你接受不了,所以报复了他又分了手。哦,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我当然调查过你。既然你不愿和他分手,那起码有一点你要知道。”
林蔚安的上下打量了几眼何向薇:“我知道从南现在准备从我投资的所有生意里收手,当然这里面也有好多他的钱,不过很显然为了和你在一起,他都准备放弃了。我想今天你之所以这么有自信地站在我面前,也是看透了这个原因。只是,就算他和你在一起又怎么样?就可以完全和我撇清关系吗?这二十几年来我和他的关系超越了所有的感情,他永远不会离开我,就像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他一样。”她笑:“你以为和他在一起就万事大吉了?错了。就算他放弃了所有的生意。也不可能完全和我脱离关系。任何时候,只要我想找他,就一定找得到,只要我需要,他也不会拒绝。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要和他来往?哦,不,或者说,和我们来往。对于我和他来说,你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夕阳终于落了下去,游泳池里的金光不再,只剩下一潭沉静的死水,在夜色下涌动着。一只猫儿跳上林蔚安的膝头,她伸出涂了艳红蔻丹的指甲抚摸着它:“和别的女人分离同一个男人的感觉,之前你也知道,不过没关系,今天之后你会尝到更多。从南这些天都没有联系你是吗?想不想知道他去哪儿了?”
何向薇看着她,林蔚安却笑了:“不知道是吗?我嗓子不舒服,他去为我请大夫,那个大夫出了名的难请,所以他愿意为我亲自走一趟。还有,这处房子如果我没记错,你也住过,现在我和他住在这里,你要不要去楼上看看我有没有骗你。”说到这儿,她优雅地站起身看着何向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以为像从南这样的男人,凭什么会喜欢你,不过就是他解决的工具罢了,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到时候伤的只会是自己,别怪我没告诉你。”
说到这儿,她叫来助理,“送何小姐出去,我累了。”说完便径自上楼去了。何向薇拒绝了林蔚安的助理,径自一个人来到海边,手机响了半响,是叶从南的号码,可是接起来却是林蔚安的声音:“如果你想打电话告状,劝你趁早灭了这个念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拿着手机,何向薇不由苦笑,蓦地想起年前叶从南出国后失去联系的情形,这样看来,那也是林蔚安的杰作。是啊,她说的没错,他的人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所以她拿走他的手机,控制他的行为,逼他为她做事,他就算是不愿意也不永远不能拒绝。
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困难,她一直以为只要他愿意为了这段感情改变,她就不会计较,可事实却远远超过她的接受范围。
初春的夜晚仍有凉意,海浪拍打着礁石,送来潮湿的空气。坐在沙滩上看着那些浪花扑到岸上,再退回去,仿佛永远不会放弃,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有这样的勇气来面对后面即将发生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摸了半晌才摸出来,是方烨然。显然,今天她与林蔚安的会面他也接到了消息,在问了大概情况后,他道:“叶先生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到时他会与您联系。”
何向薇想说不必了,可是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久,叶从南果然打来了电话,只问了一句话:你在哪里?
拿着重电话,她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将地址告诉了他。
不是不想他,而是因为心里想问的太多,可是对答案的恐惧也更多,于是最后只能沉默。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呼啸的引擎声,他的车子穿过夜色来到面前,他走下车,风尘仆,却依旧是她爱着的样子。他将她抱在怀里,许久才放开。即使在路灯错黄的光线下,也能看得出他的憔悴,以及眼眸淡深入的担心。
“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
“我今天见了她。”她看着他,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要明亮。“她说你为她请大夫去了。”
“向薇……”他想说什么,可是却终究没有说。
“为什么对我说谎?”她问:“你知道我不会怪你。”
“对不起……”他低声道:“是我的错。”她抬头看着他,月影下,他的面容充满了无奈的挣扎和苦涩,是谁把他俊美的容颜拿走了?她停了停,想让声音正常一点:“我不怪你,今天她都告诉我了,关于你,还有她,如果换作是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向薇……”叶从南哑声道:“有些事我原本想告诉你。”
“只是没有机会是吗?”她笑了笑,“我知道。”
他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担心。
“没关系,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也不是接受不了这些事。不就是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