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同伴瓜分了他的私人物品,包括那条浸透了血的裤子。为了那双褐色鹿皮靴,两个男孩还打了一架。
***
就在撒沙站在走廊里,苦恼着该把奇兹。卡逊送到哪去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带着黑丝绒面具,穿着一件有着四十几颗螺钿纽扣的深紫色背心,黑铁色的短绒紧身裤,和一件缀满了金色刺绣的乳白色上装的男人突然无礼地闯进了舞会,他甚至还从一位客人手里抢过了他的舞伴,并轻浮地倾身在她的耳边低语。
客人站在原地,被惊讶和气愤弄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舞伴一下子拿下了自己的面具。
他知道自己邀舞的对象并不年轻,虽然那些最能显露年龄的地方,譬如脖子和手,都已经被精致的皱褶领子和手套遮住了,但耳根,还有下颌与脖子连接的地方还是能够看得出些许端倪……但他还是被她所深深倾倒——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关肉欲和荷尔蒙,既纯洁又醇厚的情感——她有着近半个世纪来的女人所没有的威严与优雅,却又温柔,又宽容,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他惶恐和喜悦的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和自己整整跳了一晚上舞的人真的就是“夫人”!
“真遗憾,”克洛文夫人说:“不过还请原谅,作为一个当家人,总是免不了要做出点牺牲——但我今晚很开心,”她莞尔一笑,从手指上褪下一只钻戒:“这是一份小礼物,希望它能让你的心情也能变得愉快起来。”
这时候,十几个和之前那个无礼的家伙一样高大魁梧的男士已经围拢在了夫人的身边,他们的女伴神色紧张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簇拥和护卫着克洛文夫人离开舞会现场。
客人张开手指,在他的掌心里,一颗有着外套纽扣那么大的浅蓝色圆形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身边的男士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吸引了更多人的围观。然后又有人走进来,宣布酒店将在五分钟后举办一个小型的抽奖活动,奖品有金币和钻石,以此来庆贺夫人的到来——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参加,于是人们的注意力被一下子牵引了过去,没人再去讨论究竟发生了什么紧要的事儿才会让夫人匆匆离去。
***
“那么说,”别西卜说:“我们可以提早回去啦?”他讨厌奥尔洛萨,它是个乏味的城市,还有数之不尽的蚊虫。
“恐怕不行,”彼得神父表情诡异地说,他有一半脸哭丧着,像是准备去做安魂弥撒,另一半却喜气洋洋,充满了幸灾乐祸:“保险库失窃了,康斯坦丁却没能拿到钻石。”
别西卜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难道没安排个可靠的自己人去干这件事儿吗?”
“他找了,”霍普金斯医生说:“动手的人应该是他的情妇叶列娜,从街道上的监控探头看到的,也确实是叶列娜,问题是她从保险库里拿走钻石后就消失了。而且,她偷走的,不是价值两亿元的钻石,而是经初步估计价值约在六亿五千万到七亿元的钻石——那是个克洛文家族外围成员的保险库,他的客户遍及半个西大陆。”
“哦。”别西卜不得不对此深表同情。
“他们还有可能找到叶列娜吗?”撒沙问,他刚洗过澡,金发紧贴在脑袋上,往下滴着水,霍普金斯医生让他坐下,然后给他擦头发,“康斯坦丁已经封锁了机场——七八月份奥尔洛萨的陆路就是一滩又一滩的泥沼,上千英里荒无人烟,车辆万一抛锚就是死路一条,叶列娜若是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有点脑子,她就不会选择后者。”
“但奥尔洛萨只有一个机场,”别西卜说:“难道她认为,在城市里躲上几天,就能逃过康斯坦丁的追捕?——再然后,康斯坦丁就会像得了失忆症那样,任凭价值六亿五千万到七亿元的钻石就这么消失无踪?”
“不需要几天,”霍普金斯医生说:“奥尔洛萨钻石展卖会明天结束,后天一早,就会有一大批游客和商人急着回家,尤其是商人,他们很可能身边就带着几千万的钻石。机场只能封锁到明天中午,最多傍晚。”他按了按儿子的脑袋,弯下腰去小心地嗅了嗅,撒沙这是去哪儿啦?他的身上,有着海洛yin的气味,又有着男人的血的味道,还有一股子清晰的女性体香,非常年轻的女性,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她和撒沙曾经挨的很近,而且有段时间。
“但是那些北方佬儿一定会一个个地查过每个客人。”彼得神父说。
“既然那个叶列娜敢这么做,”霍普金斯医生说:“那么她一定已经想好了之后的出路。”
“真难以相信,”别西卜说:“康斯坦丁。克洛文竟然是个这么感性的人,他就这么相信他和叶列娜之间的感情能和六亿五千万到七亿元的钻石比肩?”
“他相信的是叶列娜对父母和弟弟的感情。”彼得神父说,他又去找过司祭了:“他们可都捏在康斯坦丁的手心里。”
“事实证明,”撒沙说:“这份感情也不值七个亿。”
***
“请再查查,”奇兹。卡逊递过去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有没有叫做撒沙。霍普金斯的人住在这里?或者再查查比桑地?——或者,有个金头发,紫色眼睛的男孩住在这里吗?”
“抱歉,”接待员慢条斯理地抽过那张钞票,塞进裤子里:“都没有,没有霍普金斯,也没有比桑地,金头发的男孩有几个,但我从没看见过紫色眼睛的。”
Dragon(龙) 第两百六十四章 奥尔洛萨 (11)
奇兹。卡逊在走廊里呕吐了,她在之前的半天里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吐出来的东西很少,绝大部分都是胃和胆的分泌物,它们就像是粘稠的,黄白色的某种溶液,弄脏了地毯和撒沙的小羊皮靴子。
撒沙如果想要知道奇兹。卡逊住在那个房间是很容易的,但他并不想惊动那些北方佬儿。他抱着女孩走进黑洞洞的安全通道,安全通道是这栋官邸改为酒店后新增设的,施工粗糙,没有扶手,楼梯狭窄,只在转弯的平台上有一只小灯泡,灯泡的亮度甚至还及不上儿童睡房里预留的小夜灯——在这里当然是不会有监控的(或者说,它和那条服务人员专用通道一样,是专为了某些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准备的),他抱着奇兹走了五层。酒店的房间好坏可以参照楼层,越往下越普通,越往上就越奢华,奇兹住在六楼,他们住在七层,也是顶层,五层都是些精致的单人和双人房,因为奥尔洛萨的钻石展卖会已近尾声,所以房间空出了很多。
酒店房间使用的还是老旧的机械锁,钥匙环上拴着一张塑胶卡片,房间里的电由这张卡片控制。
撒沙随意挑选了一间刚刚经过打扫整理的房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很少有人在在这个时候入住,他用钥匙环上的塑胶卡片打开了锁,然后把卡片插在供电器上,他只打开了浴室和睡房的台灯。
奇兹正处于一种最好的兴奋状态中,撒沙帮着她漱口,擦干净了她的脸,整个过程中他就算暂时双手离开也不用担心她会摔倒,因为自打把她放下,女孩就一直紧紧地抱着他,高兴的满脸笑容,她的时间在一瞬间飞速地回溯,她还在海神岛上。她的父亲还活着,她没有被人侮辱与伤害,她大胆地拥抱着她喜欢的男孩,生活里没有一丝阴霭。
撒沙没忘记裤兜里那团柔软的织物——这是第二团被他塞进裤兜的内裤了——第一团是多洛雷斯的。那也个蠢女孩,竟然听信了那个没血缘的姐妹的话,想要借着这个来污蔑安东尼。霍普金斯——他把它拿出来,发现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厚重的灰尘,而且都在内侧,他想了想,把它拿到台盆的龙头下面洗了,用的是大理石台面上放着的一小块做成玫瑰花形状的精油皂。
奇兹从后面抱着他,温顺的就像是猫咪。
浴室里的吹风机是坏的,撒沙只好用浴巾把水分吸干净。捏上去感觉还是湿的——他给奇兹穿上裤子,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腿,他记得奇兹有着一双让海神岛的男孩为之神魂颠倒的,健美而结实的大腿,现在它细瘦的就像是原先那双腿的白影子。
撒沙从房间的附属小冰柜里找到了一瓶五百毫升装的纯伏特加。让奇兹喝了小半瓶,他给她脱了鞋子,却没有解开衣服,直接给她盖上被子,两只鞋子胡乱扔着,一只在床头,一只在床尾。
他检查了那只针孔。确实很难被发现。
小霍普金斯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前,拨通了酒店服务前台的电话,但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把它给挂上了,很快,工作人员就会发现不该进人的房间里多了名临时住客。
他们只会以为是某个不负责任的清洁人员忘记了关上房间的门。然后奇兹。卡逊跑了进来,喝得酩酊大醉。
酒店的工作人员几分钟后就跑上来了,拿着钥匙,他们其中的一个还记得奇兹。卡逊,主要是她的母亲太漂亮了。而且年轻得看不出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奇兹。卡逊的母亲在舞会上被找到,凯德。卡逊跟着她,那个和客人搭讪搭得忘乎所以的女服务员倒了霉,她没法证明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奇兹送给她的,凯德。卡逊倒知道奇兹会这么做,但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去得罪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呢。
他只是有点可惜,他原本估算好了,舞会结束后他和卡逊夫人还能有两个小时的独处时间,他们可以温存一会,他在到达这所酒店之前就订好了房间。
那还不是最糟糕的,半小时后,沃克。道格拉斯老先生怒气冲冲地赶到了。
这些事情撒沙就不知道了,霍普金斯先生已经给他擦完了头发,彼得神父请客房服务送来了酒、冰块和果汁,别西卜很想喝上几杯伏特加,但霍普金斯医生告诉他,他在近期不适宜饮用烈性酒,所以他只好乖乖地和撒沙一起喝樱桃汁和凤梨汁。
“他们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吗?”别西卜问。
“除非康斯坦丁。克洛文愿意自煽耳光,”彼得神父忙着把樱桃汁和酸奶调进伏特加里:“被情妇出卖和被严密监控的敌人钻了空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我们的人太少了,”霍普金斯说:“而且时间也太短。”奥尔洛萨属于极北地区,“马索耶”的触手还没能伸到它的边缘就会被冻僵,如果这次不是有着“那些人”担保和支持,切加勒。比桑地也不会放心让他的独生子走这么一趟。
“那批人显然经过了非常精细的筹划,”彼得神父说,他举着他的大杯子,杯子里的液体是粉红色的,“当值的警卫被杀了,盗贼使用他们的卡片启动了电梯,下降至保险库内部,他们喷洒硅胶,使电梯底部的动作探测仪器失灵,还用了一种特殊性质的喷剂让光探测器失去了作用——原本还有一道保险程序——那个该下地狱的家伙没对我说得太清楚,或者他自己也不是那么懂,总之就是两块分开了就要大叫大嚷的磁铁,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两块磁铁挑了出来,然后用一管廉价的瞬间固化黏合剂把它们黏在了一起。
保险库的门和墙都是有着两英尺厚的强化钢板做成的,保险库的门有两道锁,一道钥匙,一道密码——钥匙是早就配好的,密码只有保险库的主人知道,他是个犹太人,所以只是外围成员,但相当可靠,从不喝酒,也从不鬼混,保险库的密码他每十二个小时都会重新设定一次,胆大包天的窃贼们派了四个人绑架了他,并从他的口里问到了今晚的密码。”
“他死了吗?”
“没有,他活着,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如今正躺在医院里。”
别西卜笑笑:“他碰上的几个家伙还真是挺心慈手软的,”他评论道:“而且这家伙也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忠贞不二嘛。”他是经过“正统”的学习的,当然知道“铁榔头”们是如何从别人嘴里掏出东西来的,肋骨不是他们的风格。
“如果是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但如果那人是叶列娜呢,”霍普金斯医生说:“他也许困惑过,因为康斯坦丁没有通知过他行动提前,但叶列娜设法说服了他。”
“康斯坦丁唯一的儿子,就是叶列娜生的,”彼得神父说:“他自然会有所顾忌,他或许给康斯坦丁打过电话。”
“电话的那头必然不会是真正的康斯坦丁。”撒沙说。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别西卜突然问道。
“‘那些人’不会太有耐心的,”彼得神父说:“我们顶多再留两天。”
“我们就这么留着?”别西卜说:“我们能出去玩玩吗?”
彼得神父和霍普金斯医生交换了个眼神。
“你觉得呢?”大霍普金斯问自己的儿子。
“如果能,当然。”
撒沙说。
***
叶列娜的弟弟和父母在几个小时内就被带到了康斯坦丁。克洛文的面前。
康斯坦丁没在属于克洛文夫人的城堡里审讯这两个人,叶列娜的背叛令得他既愤怒又羞耻,他的怒火可以点燃整个奥尔洛萨——在得到结果之前,他不想面对和想起克洛文夫人。
刑讯室被设在一个冰冷的地下室里,她的弟弟被注射了一些专用于此类情况的药物——剂量很大,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或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康斯坦丁对此毫不关心,他只想知道,叶列娜是从什么时候背叛他的。
叶列娜的弟弟被迫从叶列娜失踪的那个早晨开始回忆,而后几乎是一小时一小时倒溯过去,专业人员追寻着每个细节,人名,地名,车牌号码,电话,衣服的颜色……等等。他们一边询问,一边追加药剂,直到那个无辜的年轻人自喉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他的眼睛凸出到不用汤匙也能轻而易举挖出来的程度,他伸出舌头,舌头发黑,唾液里带着血丝,从肿胀的舌尖滴下来。
他昏了过去。
“他死了吗?”
“没有,但很快了。”问询人员之一抬起身,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有点瘦小,皮肤白皙,卷发,是那种很会讨女人喜欢的人物,他是康斯坦丁的同学,很得他的信任。
“我们发觉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康斯坦丁,”他说:“也许叶列娜小姐真的没有背叛您。”
“怎么说?”
“去这个地址找找。”他给了康斯坦丁一个原住民村落的名字,距离奥尔洛萨不远,“这是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