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公子却忙不迭的将她往外赶,若不是垂涎穆青青美色,想坏了她清倌之名,便是另有所图。
烟雨思及此,没有退出去,反而进了珠帘里的内间,端起桌上青瓷茶壶,轻声漫语道:“奴婢为李公子和小姐添了茶就走。”
倒茶的时候,她专门拉了拉袖口,将腕上金镯露了出来。
第13章 不胜酒力
虽未抬眼却可以感受到,李公子的视线紧紧的盯在她的手腕上。烟雨添了茶,放下青瓷茶壶,便垂手向外退了出去。
“等等!”
她退到门口时,那李公子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烟雨心中一动。
“听闻青青小姐歌喉乃是临安一绝,不知在下今日是否有幸聆听?只是青青小姐手上有伤,便让这婢女琴音相伴,也是妙哉。”李公子摩挲着手中的青瓷杯,慢声说道。
“也好。”穆青青转过脸来,对烟雨点了点头。
烟雨便来到琴后落座,抬手试了试琴音,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悠扬的琴声在指尖流淌。这曲子她很喜欢,是她根据小姐的哼唱,所谱的曲。
烟雨很不明白,为何小姐会唱,却不会谱曲,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穆青青伴着琴声,轻轻唱着:“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烟雨弹着琴,耳中却时刻留意着李公子的动静。
那李公子分明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金镯之后,才故意将她留下。
莫非这李公子真就是宣绍要钓的鱼?
一曲毕,李公子示意烟雨随便奏些旁的曲子,再不说赶她走的话,便和穆青青轻声聊起来。
琴声未止,烟雨却是听得穆青青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她听得衣衫摩擦,霍然起身之声。
抬头一看,那李公子已向她走来。
而穆青青却已经趴在桌上,不动了。
她还听得到穆青青浅长的呼吸声,心下略定。
起身道:“李公子这是做什么?”
李公子以为她在专心弹琴,不料她会突然抬头。
原本欲打晕她,此时却已错过了时机。
“没什么,瞧你弹琴的模样,竟是比你家小姐还要美上几分,不如你跟了我如何?”李公子用手中折扇去挑烟雨的下巴。
烟雨退了一步,“你把我家小姐怎样了?”
李公子一笑,“无事,不过是你家小姐不胜酒力。”
烟雨嘴角抽了抽,桌子上只有香片茶好么?喝茶也会喝得不胜酒力?
此时她已确定这李公子确实有问题,可春华楼里十分嘈杂。在雅间之内,虽说这嘈杂之声已经多数被隔在外面。
可那是对平常人而言,对听觉敏锐的烟雨来说,耳旁之声仿佛置身熙熙攘攘的菜场一般。
宣绍派来盯梢的人,现在何处?那人注意到李公子了么?
倘若这李公子要欲要夺取金镯,害她性命,那人会不会袖手旁观?
烟雨看着逼近的李公子道:“烟雨虽是小姐身边的婢女,可这赎身之价,确是不低!”
边说,边向后退了一步。
“无妨,你看公子我像是拿不起钱的人么?”李公子说着就要来抓烟雨的手腕。
烟雨向后退至珠帘之外,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是,若能被公子赎身,自然是比在春华楼好得多,若公子真有此意,不如去向妈妈说明。”
“我自然会向妈妈说,如今,你坐下陪我对饮几杯才是正事。”李公子仍旧向她逼近。
烟雨看了看趴在桌上昏迷的穆青青,“奴婢也不胜酒力。”
那李公子却是将眉轻轻一皱,有些不耐烦,猛的上前一步,一把捂上烟雨的嘴,抬手就要打晕她。
烟雨虽不会功夫,但听觉着实敏锐,衣服的摩擦之声,抬手的动势,她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公子劈下的手刀,被她往怀中一靠的躲过,手刀劈在她的肩头,痛的她两眼直冒泪花,痛吟之声却被捂回腹中。
李公子似是不料她能躲过自己的招式,扣着她的脉门,摸了摸,确定她并没有功夫在身,忽而嘿嘿一笑,“你这丫头,有点儿意思。”
说罢,便携着她,从二楼的雅间破窗而出。
第14章 落脚之处
寂静的夜里,李公子带着她在屋顶房脊之上,辗转腾挪,飞掠而过。行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李公子才带着她忽然飞下屋顶,进了一家小院儿。
烟雨听得追来之人守在临近的房顶之上,并不敢靠的太近。
李公子将油灯放在屋内圆桌之上,抬眼看着烟雨,“你手上的镯子哪里来的?”
“这是春华楼里的姐妹,小红送给我的。”烟雨说道,“公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李公子闻言笑了笑,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
映着油灯的光,细细看着金镯表面繁复的花纹。
烟雨静静的立在一旁。
李公子起身从书案的抽屉里,寻出一把尖长的匕首在金镯的花纹上戳了几下。烟雨听得机括的喀嚓之声。
金镯又被打开了。
烟雨立即作出一脸惊骇的样子,“这……这镯子能打开?”
李公子一笑,并不理她,用匕首将镯子中的纸卷挑了出来。他捻开纸卷看了看,便将纸放在油灯上燃成灰烬。
烟雨听到远远的又来了三人,皆在不远的房顶上蹲伏着。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李公子忽然问道。
烟雨垂了垂眼,抬头道:“公子若想杀我,在春华楼就有机会,既然费力把我带到这里,想来是要留着我的命的。”
李公子点点头,看了看手里的金镯,啪的合上,又套回到她的手腕上。这才起身离开房间,并将房门,从外面锁上。
烟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着李公子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听到房顶上蹲伏的几人都追着李公子而去。
几人的声音渐渐远的听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烟雨听到远远的有马车之声响起。
并在小院之外,停了下来。
有人翻身跃入院中,扯断上房门外铜锁,将门推了开。
烟雨静坐着看来人,正是在那日在茶楼里见过的,宣绍身边之人。
“姑娘出来吧。”那人说道。
烟雨进了车厢,却是一愣。
宣绍正在马车上坐着。
这辆马车,并非她第一次见宣绍时,所乘坐那辆,却是比那辆小了很多的。但马车内仍旧奢华,黄花梨的坐榻,象牙小几,金丝熏笼里有袅袅淡香溢出。
马车板上还铺了灰鼠皮,让人看起来格外的舒适。
宣绍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眼中有一丝了然,“看来你确实只靠听觉,我屏息而坐,你便没有发现,车上有人。”
烟雨低声道,“我在屋内听闻,外间有三人呼吸之声,但出来只见公子那位属下和车夫两人,以为另一隐在暗处。不想原来是公子。”
宣绍脸上却带了几分认真,“你真的在屋里便能辨别出?”
小院儿虽不大,但隔着马车院门屋门,却也有好几丈的距离,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尚且不能有如此敏锐的听力。
眼前小女子身上无半点功夫,却有如此敏锐耳力,实在令人惊奇。
烟雨点点头,“我自小耳力便异于常人。”
宣绍点了点头,“很好。”
说完,便闭了嘴。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车外动静越来越小,烟雨留心听着车外各种响动,辨别着方向。
有流水之声,马车过了一座桥。
周围有林立的房屋。
行了一段新修的石子路,最后在一家空着的院子外停了下来。
“这里是城西么?”烟雨睁开眼眸,问道。
宣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下了马车。
烟雨也跟着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应是新建的城西。
临安繁华之地皆在城东,由最东的皇城向西蔓延。
城西是近几年,皇帝下旨兴建的,虽建有商铺住宅,但还未发展起来,商铺宅子都是空着的居多。
眼前这宅子,门庭修的很高,应是哪个大户人家响应圣上的旨意,买了城西的地皮,修建了这宅子,但并未居住。
“打开。”宣绍说道。
宣绍的下属立即上前,拿了钥匙,将院门打开。
烟雨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宣家的宅子么?不然他怎么会有钥匙?
第15章 就在宣府之内
抬头借着月光看了看门楣,却是什么也没有悬挂。
“进来。”宣绍走在前面说道。
烟雨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跟了进去。
烟雨跟在宣绍身后走着,忽然停住脚步,“有人!”
宣绍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烟雨听到寂静的院中,内院某间房屋内,却有长鞭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那人却是牙关紧咬,半句话也不吐,甚至连痛都不呼。
烟雨抬眼看到宣绍的目光,心中一顿,他既有这里的钥匙,又是直接带自己来了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分明是之前就来过的。且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在这深门大院之内,无故鞭打人呢?
烟雨心中已有了猜测。
宣绍冷着脸,转过视线,继续向里走去,“你的听觉看来不是一般的好。”
烟雨闻言,并未做声,倒是更加留意了四处的动静。
宣绍带着烟雨径直走进了内院,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之外。
随从立即推开房门。
烟雨便看到之前带了她出春华楼那位李公子,被反剪了双手,绑在桌角上。
在他对面站了一男子,手持着满是细小倒钩的长鞭,微微喘息,似在休息。
长鞭垂着的地方,满是血迹,李公子身下也是斑驳的血。一推开门,满面扑来浓重的血腥气。
“还没有招么?”随从问道。
持长鞭的人摇了摇头。
“换夹棍!”那随从说完,回头看了眼宣绍。
宣绍不动声色的立着,似是没有意见。
垂着头,被绑在桌角上的李公子这时抬起头来,缓缓转过脸,看着宣绍。披散的长发和脸上的血污,使得原本可以算是清秀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他嘿嘿的冷笑:“早就听说皇城司的手段不入流,只会刑讯逼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你既知道皇城司的手段,又何必嘴硬,老实交代东西藏在哪里,也免得再受这诸多的痛苦。能活着出皇城司的人可不多,你的嘴再硬,也硬不过皇城司三百六十道刑具。”宣绍淡淡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脚底生寒。
李公子冷笑两声,却是被自己喉头泛起的血给呛的连连咳嗽,“那就试试看吧!”
“别把他弄死了,看他的命能扛过多少道刑具。”宣绍说完,就转身欲走。
李公子的手上脚上却是都被上了夹棍。
烟雨耳中听得他的手指脚趾在夹棍下吱吱的响声,细微的嘎巴声,使得她身子都忍不住一颤。
她知道,这是骨头夹裂的声音。
“啊…………”李公子的惨叫众人溢出牙缝,豆大的汗珠从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滑下。
“有本事,你就自己找到啊!那城防部署图就在这宣府庭院之中!”李公子扭曲的脸上出现森然的笑意,但笑意很快被疼痛扭曲。
烟雨跟着宣绍出了施刑的院子。
“这里是宣府?”烟雨低声问道。
宣绍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烟雨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淡淡的开口,“你还记得纸条上写的什么吗?”
“西街梧桐巷大枣树。”烟雨回道。
“我爹字梧桐。”
第16章 羊皮纸卷
烟雨哦了一声。
想来西街定然指的是城西,梧桐巷指的是宣绍的爹宣文秉的家。那么“大枣树”究竟指的是什么?
烟雨原地等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提步跟上宣绍。
穿过细密的竹林,是一个白墙灰瓦的小院落。
院门闭着并未上锁。
宣绍伸手推开院门。
“这个院子,叫朝华院,我的人追上李旭时,他所行方向,应是往朝华院而来。”宣绍说着,已经抬脚跨进了院子。
烟雨闻言,也跟进了院子。
朝华院,“朝华”指早晨的阳光,“早”与“枣”同音,也许这里就是那字条上写的“大枣树”?
烟雨没有学过寻觅追踪术,也没有当侦探的天赋,但为了寻找被那被藏起来的东西,还是很卖力的认认真真的在朝华院中转了一圈。
所幸朝华院并不大,院中只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楼前一株杏树,楼后一株桃树。再无其他。
最便捷的办法,自然是宣绍派人直接来搜查。
若这里是旁人的府邸,恐怕这时候已经这么干了。
这李公子一众,也真是狡猾之人,居然想到,把东西藏在宣绍家中。
定然是料到,宣绍不会轻易搜查自家府邸。
烟雨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收获。
又进得小楼中,见宣召正站在一楼正厅,月光中,他静静站立的身影,竟也有几分温软的感觉。
烟雨不死心的在一楼一步步一圈圈的走着。小楼内并未放置家具,空旷的很。
转了一圈,每块地砖都用脚尖敲过,地砖都是实心的。她不死心的又将墙壁敲了个遍。
宣绍只静静站着,倒也并未阻止她。
“需要给你点灯么?”见她一面面墙,一寸寸,检查的仔细,宣绍忍不住问道。
“你带蜡烛了么?”烟雨抬头问道。
宣绍摇了摇头。
烟雨叹了口气,“那就不用了,我靠耳朵也是一样的。”
用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细细检查了一楼,一无所获。
她抬脚走向二楼。
却在楼梯上,耳朵敏锐的觉察出不一样的动静。
她立在楼梯上,原地踏了几步,又向上走了两阶,再退下几步,惊喜的转过脸来,看着一楼立在月光之中的宣绍,“你听到了么?”
宣绍闻言抬头看她,“听到什么?”
烟雨退下两阶台阶,又向上走了三步,转过身来看他,“听到了么?”
烟雨看不到宣绍皱眉的表情,只能瞧见他摇了摇头,“除了你的脚步声,我什么都没听到。”
烟雨的声音里却有着明显惊喜的味道,“这两阶台阶踩上去,声音和其他的是不同的,说明,这两阶台阶,在整个楼梯架好以后,被动过。”
宣绍闻言,提步走了上来。
“你走走看!”烟雨退开几步,示意宣绍走在她指出的几阶楼梯上。
宣绍走了两遭,眉头却是没有舒展,他也凝神去听了,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同。
这楼体是木质的,却十分结实,他听着自己的脚步落在每一阶上,都是一样的声音。
烟雨却是轻笑起来,“你比我重,脚步也比我有力气,你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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