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le眼睛放光,征得爸爸同意后就抓着韩天齐的大手向外冲去。Ivan看着韩天齐带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忽然低下头自嘲一笑。
此时时间还早,没什么客人,只听得到咖啡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大的店面里满是醇厚的味道。原木做的钟挂在墙上,秒针一寸寸划过年轮。
展颜就和Ivan就在靠街边的位子坐下来,偶尔对外面一大两小的身影投去一眼。Ivan看见展颜的脸被阳光照的熠熠生辉,连睫毛上都被洒了金粉。今天她随意散着长发,wωw奇書网不时侧过脸用手抚着头发,脱了大衣只穿着简单的贴身V领针织衫,说不出的成熟女人味道。
一举手一抬头间,都是风韵。Ivan顺着她的眼光看出去,心知她找回了失落的东西。
“对了,你怎么能肯定他就是Nimo爸爸?”展颜回过头顺口问着。
“像。”他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展颜哑然失笑,“你是第一个说Nimo长的像他的人。”
“因为我也是父亲,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看得出来。”
展颜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手转着吸管,杯子里满是甜蜜,这明媚的上午让她呼吸都愉快。韩天齐和孩子们玩做一团,Nimo摇摇晃晃的走着,Michelle似乎在一旁说加油,当然不忘舔着手中的冰淇淋。
“你……恕我冒昧,打算复婚了吗?”
她无意识的用吸管戳着杯子底部,抿着嘴唇看桌面。
“很矛盾吗?”
展颜不语,他们俩都是单亲家长,彼此的心境多少都了解些。Ivan深吸一口气,身体向椅子靠去,头偏向玻璃窗说:
“我没告诉过你Michelle妈妈的事吧……”
“其实,Michelle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前孩子还太小,只知道妈妈去旅行了,现在她快要上学了,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也许,她早就明白了,也说不定。”
Ivan模糊了眼睛,眼前温馨的街景渐行渐远。
“在Michelle才两岁的时候,她妈妈就车祸去世了。”
展颜十指猛的捏紧,她看向Ivan,笨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Michelle那次反常的表现,不知在这个父亲的心里掀起多少波澜。
“Ivan,我……”
“呵呵,吓着你了?好久没提起她了,开了个头就收不住,真是对不起。我只是……太久没有听众了,很难有人能理解我们,哦不——是我的心绪。”展颜安静下来,专注的看着他。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这个世界每分钟都在发生车祸。只是在那辆车子里,除了我的妻子,还有一个男人。而在那个时候,照理她应该在加拿大的娘家。”
“呵,很恶俗的故事对不对,”他又向后靠了靠,想要在椅子里陷的更深一点,“当时整个人脑子都懵了,警方交给我的遗物里,还有他们开房的发票、自拍的床照……连阿Sir都同情我,这顶绿帽子戴的结结实实。”
“可是,当真的把她放进灵骨塔,看着她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只有一张模糊的小照,我一点也气不起来……其实如果她当初好好跟我说,我也不是非逼她留下来……在那个时候,我只会这么没骨气的想。”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她在,一抬头,呼吸的是同片空气……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分手了,和她死了,结果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可能再见了。但是,那种永不相见真真实实来临时,我还是无法接受。”
“Ivan……”
“展颜,我现在和Michelle一样,很嫉妒你,嫉妒你们一家人,”他挤出一个笑,淡淡说:“失去之后才知珍贵……这句话,很俗,但很真。”
他双手放到桌前,水杯在手表表面折射着光影。Ivan仍旧笑说:“知道吗,其实我还真的想追你,你又漂亮又喜欢孩子,而且我们又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么谈的来,很难得。”这个坦率的男人,毫不遮掩的说着。
“但是那天Michelle突然说了那些话,让我没办法迈开腿去追你。等这几天冷静下来,我问我自己,我到底是真的尊重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是我和五岁的孩子一样,其实舍不得有人替代……”
“生命太无常,别和自己意气用事。那个人还在眼前,多幸福的事。而且看得出来,他足够努力。我不想为男人辩解些什么,只是不要假设未来的痛苦,而忘了要继续幸福。”
他轻拍展颜的手背,像是兄长的安慰。展颜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无法言语。要么走,要么留,怎么她也这样拖泥带水起来。她必须要下一个决定,清清楚楚的过下去。
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刺穿耳膜——是Michelle正朝他们恐惧的大叫!
他们慌乱的站起来夺门而出,看到的是一出有惊无险的戏码。韩天齐正一手抱了Nimo,一手抱住Michelle,脸微微惨白,表情尚未平静下来。
展颜被Ivan拉住,才没有急着穿过车流来往的大街。她朝那张不断被各色车子阻隔的脸,像电影胶片一样一格格闪过,都是他凝重的双眸。
韩天齐对着她刚绽出一个放心的笑,抱着Michelle的手终支撑不住,剧烈颤抖起来。五岁的孩子已经很沉,他猛的一手揽起她,这个力量大的惊人。
“韩天齐——”
她眼睁睁看着韩天齐突的单膝跪倒,那只左手松开Michelle,整条胳膊垂落下来。脸颊已有冷汗滴落,他耸了耸另一侧怀里的Nimo,缓缓仰面躺倒在地……
病房不误缱绻事
韩天齐在干净的病房里躺着,吃了止痛药已然恢复过来,几次挣扎着要起来,被一个偏执的身体压住,动弹不得。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颜颜,我不需要住院的,小事情而已。”
展颜宝贝的抱住他的石膏臂,嚷嚷道:“医生都说了!旧伤骨头那里又开裂了!开裂你晓不晓得啊!”
她郑重其事的抽出一张X光片,在他眼前猛抖,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展颜气鼓鼓的把他瞪回去,又双手捧住了打了石膏的左臂,此刻韩天齐像是穿了宇航服的航天员。
那只从手掌开始就绑的牢固的胳膊,微微动着仅剩的五指,指尖费力的抬动,而后脉脉找到那只柔白的手,缓缓推进手指……终十指紧扣。
展颜一下安静下来,脸上泛出红粉菲菲。她俯下身体,一手被他扣住,一手抚上厚重的绷带,低下头,在那十指交合处轻轻印上自己的唇。
“疼吗?”
天齐笑,“你以为是某人啊。”
“上来。”他掀开被子,拍拍床。
展颜听话的甩掉鞋子,脱了外套钻进来。病房里打着空调,可对她来说总是怕冷。
韩天齐的右手正打点滴,手心一片冰凉。她趴在他肚皮上,伸出双手捂着那只被冰冷液体注入的手。
“韩天齐,你以后不许再抽烟了,你看看这两根手指头颜色都不一样了。”她低下眼睛看的仔细。
“不抽了,没意思。”
“嗯。”
她朝他的方向贴了贴,似是得到了安心的答案。脑袋刚碰到枕头,展颜想到什么,又骨碌一下起身下床,从空调送风口下拿出一个保温瓶,上面还有Nimo的大头贴。
“那,给你煲的猪骨汤,没有外面卖的好吃啦,不过店里卖的放太多味精了。我趁你睡觉溜回去炖的,时间还不够,别吵着说不好哦。”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满心欢喜的打开盖子,瞬间香味飘散出来,肚子里的馋虫集体造反。韩天齐只觉得唾液不受控制的大量分泌,看着展颜的眼睛在缭绕的香气中氤氲,美的不像话,刹那间顿住。
展颜仔细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说着小心烫咯。韩天齐呆呆的张开嘴,她熟练的喂了一勺,还刮了刮他的唇角,全是带儿子带出来的经验。
“喂,喂,韩天齐!干什么啦,傻啦——”
她用勺子在他眼前挥舞,这个男人只是柔了眼眸看住她,突而坐起身,笨拙的胳膊伸到背后抱牢她。
“完了,你现在什么都会,叫我怎么办。”
韩天齐说这话全是无心,可在展颜听来敏感的听出另一层意思。
“韩天齐,你一定能好的。”
她忙放下保温瓶,依偎在他身上,似是撒娇般不许他说这样的话。
“不好也算了,能抱得动儿子和……就行了。”
“和谁呀?”她手指头戳了一下他,暗暗翻着白眼。
“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韩天齐轻晃她,又拿出赖皮的架势。展颜的头快要埋到他的胳肢窝下,就是不回答。
“嗳,怎么样,媳妇儿,跟我回去呗。”
“哎呀韩天齐,你烦不烦啦。”
展颜在他怀里做着翻江倒海的姿势,猛一阵摇头晃脑。
“你不答应我烦你一辈子。”
韩天齐灼灼的眼睛盯住她,心中暗笑,别以为刚才真睡着了没听到你讲的话,还偷亲了我,这账以后跟你慢慢算。
正甜蜜着,医生敲门进来,对韩天齐很是有礼。
“韩博士,我们已经和你先前就职的医院取得了联系,病例已经调过来了——这位是?”这位医生拿着病例有些犯难的看着展颜,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家属……您请说。”她还是抱着韩天齐的手,期待的望着医生。
“之前的医院为你提供了心理干预?”
韩天齐沉默的点了点头。
“根据心理科的同事判断,或许你的功能障碍还没有完全消除。”
展颜猛的身子前倾,连声问:“什么叫功能障碍?”
“哦,简单来说就是突然不自信了,这是人在遇到一些刺激时常有的现象,只是韩博士比较特殊,”医生推了推眼镜,再一次确定是否可以继续说下去。韩天齐踌躇了一下,展颜急切的眼神让他只好点了点头。
“韩博士,我希望除了做手部复健外,建议你继续做心理干预。我的同事在这方面极有经验,相信能够帮到你。你是暂时的对自我品格产生疑虑,从而导致在面对病人时同样认为缺少医德,没有资格去治病救人。”
“其实外伤很容易就能治愈,只要调节好心理,我想你很快就能重新拿起手术刀的。”医生朝他们笑了笑,对这个病例极有信心的样子。
展颜喃喃的问:“医生,你是说,韩天齐不能给别人开刀了,主要是心理问题?”
“不能说主要,但也是个重要因素吧。一个刺激性的暂时功能障碍有很多复杂原因,一时也难以全部弄清楚。”
“医生……不好意思我问个题外话,你认为心理真的可以强大到,去控制一个明明健康的身体停止运转?”
韩天齐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展颜为何会问这句话……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呵呵,这个其实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是永无止境的讨论话题。我听过韩博士的讲座,觉得讲的极好,虽然也许大众觉得太冷血,可就科学而言这是事实。”
“但是,科学是不断在进步的,一切今天我们认为在科学掌控中的事情,明天或许就超脱科学能解释的能力范围了。所以,我还是提倡尊重内心多于尊重肉体,若是没一分超脱现实的勇气,亿万年前人类也不会从海里爬上陆地,对吗?”
展颜舒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那位医生觉得她甚有趣,临走时点了点韩天齐说:“最后一句话是讲座后茶话会上韩博士说的,当时把他老师气的胡子都炸了,哈哈,我可没这么幽默。”
展颜连声说谢,送医生出门,转身回病房时,韩天齐已经困的半闭起眼。她轻手轻脚缩上床,抚着他的脸。刚才在甜品店门外的一刻,真把她吓的魂飞魄散。
一会儿要打Nimo屁股,都是这个小鬼乱跑!韩天齐正在给Michelle系鞋带,小Nimo就摇摇摆摆向旁边的杂货铺走去,店门外叠了多个空酒瓶像小山一样高正等回收,强大的Nimo哥就来了个釜底抽薪把最底下的酒瓶给碰了下!眼看就要被堆积如山的酒瓶砸中,韩天齐一个大跨步将Nimo抱起,可还没喘口气又有一辆晨练中的疯狂自行车朝Michelle冲来。
小女孩正关注着Nimo根本没察觉,韩天齐这才又一把将她单手揽过!冲力太大还在原地转了两圈,等平息下来就觉得手开始钻心疼了。
他死死抱紧Nimo倒下去的一刻,展颜忽而明白那句话,失去之后懂得珍惜,很俗,但很真。她看着那张脸一点点消失不见,直至和地面平行,全身器官都停滞了!韩天齐不过就想赖她一辈子,为什么非要推开他,赖是他的自由啊!她大可以也无赖一把,在依恋他的时候让他赖着,在他表现不好的时候再一脚踢开。
“韩天齐……我其实是个女流氓来着……”
她在他颈窝小声说,带着满足的小小心绪,温柔的靠在他怀中。
“又趁我睡觉说什么。”
韩天齐还闭着眼,嘴巴却在动。展颜腾一下抬起头,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严肃的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展颜扯了扯他的面皮,想说韩天齐你这个职业无赖!他一把给自己拔了输液管,侧过身来看着她,一副现在神清气爽要好好翻旧账的模样。
“再说一遍,嗯?”
两个额头抵在一起,轻轻蹭,展颜又有点意识模糊了,回想着她偷亲韩天齐时说的话:“韩天齐,你带我和Nimo回家吧。香港好小,人好多,房子好贵……”
在她还在绞尽脑汁说着“交通好不方便”时,对面一寸不到的脸凑过来咬住了她的唇!
南瓜头抱了Nimo探进病房,看两个人吻的天翻地覆不到天荒地老不罢休,他先欣赏了下,脖子伸着实在吃不消。这时Nimo醒来,揉着眼睛。
南瓜头忙抱了他撤退,嘴里唠唠叨叨:“少儿不宜啊少儿不宜,再晚一点你就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成为生命的全过程了。”
朝Nimo说完,他正了正脸,又道:“看到了吧,彻底死心了吧,你这个女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南瓜头得意洋洋,用背向后面的人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庄锦玫实在觉得好笑,巴巴的托了刘彦举非把她找到医院来,就让她看这个的?
“嗯,很精彩,南医师还有什么指教吗。”
南瓜头挠挠头,这个女人怎么一点波澜也不起,不该愤怒一下伤心一下哀嚎一下吗。她费尽心机搞的破坏,人家小两口又好上了,多有力的一击啊。
“嗯……不要……不许在这里……韩天齐!”
“嘘——这里是医院,你小声一点,不然我按铃了。这个点护士很空的,正好排排坐看午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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