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问题。不过……」再望一眼父亲留下来的采金手札,她笑。「他主仆二人既达成了目的,也许过几天就走了,届时,再不会有人骚扰你了。」
话虽如此,花阴舞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且不论相逢即是有缘,匡云北和香香还是飞凤岛上上下下的救命恩人;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天天与大家一起捕鱼、耕作,就像一家人一样一起生活。
花阴茴怎么舍得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换成她,一定做不到。
当天晚上,当匡云北下了船回到家里时,就感觉到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窒得人心里难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头雾水。
「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真教人纳闷。
难道是因为他今早摸了花阴茴头发的关系?可那是因为他太高兴她对他的道别有了反应,一时失控所致。
她该不会因为这样就想判他出局吧?那他多日来的辛苦不就全白费了?
这怎么行?心里想著,他几大步跨进屋内,试探性地问候了脸色凝重的花阴茴一声。
「花姑娘,我回来了。」
她抬眸,望了他一眼,极具深意的一眼。
他立刻知道她有要紧事跟他说,连忙端正了神色。
「怎么回事?」
她没说话,只请他坐下,奉上茶,还有那本记载著采金秘方的书册。
「这是……」他接过书册,却不急著翻阅。
「我父亲手书,有关飞凤岛历年来四处采金所用之秘方。」
他翻开书页,瞄了两眼。「花姑娘将这本书给我是……」
「四皇子不就是为了这个来到敝岛?」她把话说得很轻。
他心头一凛。她该不会以为他近半个月来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这本书吧?
那他会很伤心的。明明,他就对她表示得这么明白,她为何就是不懂?
「花姑娘,我确是为了采金良方前来向贵岛求助;但我绝不会为了达成目的,就花言巧语、不择手段。」希望她莫要误会了他一片真心才好。
「这个我相信,四皇子绝非卑鄙小人,但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对於四皇子的盛情,敝岛上下一致感激,而这本书册正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不误会他,他就安心了。但……「花姑娘,如果我说,我恐怕得暂时回国一趟,将此书交予皇兄,并共谋采金大业,你意下如何?」忍不住想知道,对於他的离去,她有何看法?
不意,她回得爽快。「理当如此。」
他脸色一黑,她竟完全没有挽留他的念头,好伤心啊!
「花姑娘……不,阴茴,你对我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之前,他明明在开玩笑地对她表白後,又清楚明白地说「算了」啊!该不会真的在要她吧?
「四皇子,情爱这种事是不能拿来说笑的。」
「我几时把情爱拿来说笑了?」
「你这种说法就是在开玩笑。」
「我这么认真,哪里像开玩笑?」他好冤呐!「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对你吐露爱意了,你真的毫无感觉?」
「但之前,你都会在这么说後,又加一句『算啦』。既然已作罢,又如何能当真?」
「那是因为我不想逼你啊!」早知表现儒雅风度会这么惨,他就压著她亲了。「总之,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大吃一惊。
那张失措的脸,真教人心疼;但这回,休想他会放手了。
「你呢?你怎么想?」咄咄逼人的口吻像强盗。
她被震得一愣一愣。「四皇子,你……好像太冲动了。」
「谁让你丝毫不将我放在心里?」
问题是,他的态度总易招惹误会啊!何况……她还不想轻易相信别人。
「说,你到底觉得我怎么样?」他时间不多,很急啊!
「我……」她总觉得,他真的变强盗了。
「阴茴!」不管了。他起身,跨前一步,揽住她的肩。
「你想干么?」她袖子一挥,袖中剑就要出鞘。
「别想。」他轻易挡住她的攻击。
在他的蛮力擒制下,她一动也无法动,这才发奇書網现,男人跟女人在气力上真的有很大的差别。
「四皇子,请你自重。」
「不要。」他像个耍赖的孩子。
「你……」她暗自恼火。
「我决定了。」突然,他捧起她的脸,俯首印下她的唇。
她瞠圆了双眸。
「唉!」他蓦地长喟口气,大掌抚上英气的眼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花阴茴一声不吭,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深沉的眸里,波涛汹涌,却不知真正翻滚的是何物?
他的手沿著她眉目,滑下她粉颊。
不似深闺千金的晶莹剔透,她的肌肤被海上艳阳晒成淡淡的褐色,像成熟的麦穗、也似甘甜的糖浆,更惑人、更具吸引力。
他难耐激情地再度吻上她的唇,细细舔吮著那柔软的唇办,一遍又一遍。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把她当成什么稀世珍宝,非得小心供奉、仔细侍候不可。
但她的态度却没有软化。
也或者该说,她其实被惊呆了。
一直以为他的心意并不真,就算不是玩玩,也不会深切到哪里去。
直到他变脸,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只是把真心藏在一个很深的地方,用玩世不恭的面具掩饰,其实他很认真。
怎么办?她突然慌了。
「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变换角度吻著她;似乎打定主意,就算她之前没感觉,今天,他也非把她的感觉吻出来不可。
他不是采花贼,也不想用这么下流的手段逼她,但他实在著急;以她对情感的排斥程度,他不必离开太久,只怕三天,她就会彻底忘了他。
好哀伤啊!他不想走,却非走不可。
想想,西荻国尚有千万百姓日日饿著肚子等他归去,他怎么也无法独自在这里快乐逍遥,置他们的生死於不顾。
忍不住想把她绑在身边,一起拎回西荻国算了。
他有把握,只要让他再跟她磨个十几二十天,她一定会为他心动;奈何,他少的就是这一点时间。
此刻,花阴茴唯一的感觉只有心乱。明知他是个留不住的男人,却不禁为他乱了心,因此而懊恼下已。
「阴茴、阴茴……」他都快禁不住跪下来求她了。
「姊,我跟你说……啊!」蓦地,一个不速之客闯入。瞧著厅里的情况,花阴舞一时瞠目结舌。
匡云北还没反应过来,花阴茴已忽地推开他,酡红的娇颜显示她并非无动於衷。
他大喜过望。「哈哈哈,原来你不是没感觉。」她只是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太好了,他放心了。
花阴茴的脸更红,连耳朵、脖子都红了;水灵的眸底,波光滥潋,无限娇柔。
匡云北瞧得心口一怦,情不自禁再度吻上她的唇。
「你在干什么?」她终於有反应了。「阴舞还在这里,你羞也不羞?」
「没办法,我高兴嘛!」事实上,他兴奋得都快飞上天了。
「你们……」花阴舞指著他们,一时无言以对。
「你别胡思乱想。」花阴茴忙撇清关系。「我和四皇子……」她还没说完,便被匡云北一记高呼给打断了。
「我决定了!」他忽道。
花家两姊妹不约而同愣看著他。「四皇子,你又想干什么?」
尤其花阴茴,更是退离他一大步。他上次的「决定」是亲她,天晓得这回会有什么更惊世骇俗的动作;他不要脸,她可重视得很。
「我决定今晚就走。」谁知,他的答案却比她们所想的更加震撼人心。
「走?」花阴舞不敢相信地瞪著他。「请问你,这『走』是说,你要回去了吗?」他敢亲了她姊姊就跑,她绝饶不了他。
没想到匡云北真的点头了。「没错,我今晚就要启程回西荻国了。」
花阴舞正想动手。
「不过,我一定会再回来。」亏得他补充得快,否则真要冤死了。「阴茴。」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起她的手。「四个月,不,三个月就好,你会等我吧?」他算了下日期,第一次来因为不熟悉路途,花了较多时间,第二次有了经验,他有信心可以尽早到达,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她还来不及答话,他一张清俊的脸又立即垮下。
「刚才我们已经有了定情之吻,你该不会想不认帐吧?」
「这种片面式的说法可以算数吗?」他一味地强逼,让她有点火了。
「但你明明有感觉啊!」他放开她的手,改而捧起她的脸。「别否认,你脸上的红潮都还没褪尽呢!」
她的脸又更红了。
这是个很讨人厌的弱点,从小,她就很容易脸红,尽管长大後已学会控制情绪,可一旦被逼急,那红潮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一波紧连著一波不停涌上。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吧!」他努力推销自己的好。「而且,你想想,这世上除了我之外,你到哪里找这么英竣体贴、温柔、又有能力的相公?」
「全都是你在说。」他的话实在太离谱了,让花阴舞忍不住想吐他槽。「况且,你才吻完姊姊就想离开,这种做法无论如何都令人很难信任你。」
「你以为我想啊!」这样风风火火地赶,他也很呕好吗?「你也不看看你姊姊是什么样的人,我要不快去快回,保证不用三天她就後悔了,把我忘得一乾二净。」
花阴茴冷道:「我的个性不好,真是不好意思了。」以为她是死人吗?当著她的面就批评她,想死了?
「但你真的会後悔啊!我若不逮著机会吻得你意乱情迷,你不会轻易放下心防容我踏入。而假若我在引起你的注意後,继续赖在你身边,你可能又会害怕对我太过信任,将来会被我伤害,反将感情收回去。所以我一定得离开一阵子,却又不能离开太久,因为你绝对会以为我抛下你不管,从此再也不理。」他简直把她全身每一根毛都摸清了。
花阴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人瞧得太仔细的感觉很不好。
「总之就是这样啦!」匡云北攫住她的肩,又一次吻上她的唇。「反正你非等我不可,就算你不等我,待我回来,还是会想办法抢回你的。」
她完全无法回辩。
他亲了一次又一次。真甜,好舍不得放,可为了日後美好的幸福,今朝的小小牺牲却是必须的。
「那就这样啦!我走了,要等我喔!」当他最後一记亲吻落在她唇畔时,他又说了。「再见。」
她一时间呆若木鸡,想叫他把那两个字收回去,她不要那种空泛的承诺,她不要等待,但匡云北已经跑了,不给她丝毫反应的空间。
第七章
再见,其实是一句很残忍的话。
那意味著某人对另一人许下承诺,要再次相会。
但倘若,许约的人无法遵守承诺呢?那等待的人,还要等多久?
幼时,花阴茴就很不喜欢跟人道再见,她不想变成那个在原地等待的人,也不想许一个不确定能不能实现的诺言。
後来,父母被刺身亡,她一肩扛起飞凤岛的生计,眼睁睁看著亲近的人一个个在道完「再见」後,就此死别,满岛只剩下苦苦等待的妇孺。从此,她再也不说「再见」了。
而後,在岛上的男丁一个个或死或伤,终於,女人们被迫得自立自强,她们更与「再见」绝了缘。
日积月累之下,「再见」二字成了飞凤岛上的禁忌。
她们不说「再见」,老天若恩赐她们活下来,她们自然会归返家门,否则,再多的道别只是徒增伤感。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匡云北主仆二人乍然来访,那被认定不变的事,才渐渐起了变化。
匡云北很坚持出门必道别,回来也一定要打招呼。
他固执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也改变不了他。
初始,花阴茴真是被他气死了。
但随著时间的经过,她似乎习惯了他的作法。
明明才半个多月啊!她却已不自觉会在天明时,等待他快活的招呼,在日落时,期盼那道颀长的身影返抵家门。
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姊,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花阴舞端著一锅鱼汤过门拜访。
「欣赏落日罢了!」顺便,等待一个老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踏著夕阳归来。但最後这一句话,她永远不会告诉别人。「怎么有空过来?」
「王大妈她们捕到一条大鱼,炖了一大锅汤,送了我一些,要我拿过来跟你一块儿喝。」她把汤放在桌子上。
「大家倒学会了享受生活。」过去,她们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存下所有到手的食物与财宝,就怕哪一天又打起仗来,要吃苦挨饿。
但自从匡云北灌输她们,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後,她们现在比较会在生活中寻找乐趣了。
尽管飞凤岛危急的情势并无多大改变,可大家的心境明显朝向光明面走。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也是喜欢这样的改变的。
想来连她都变了,记得匡云北第一次怂恿大家开宴会时,她还大发雷霆呢!
「日子这么辛苦,不偶尔找点乐子逗,怎么过得下去?」花阴舞笑著,一脸开朗的笑,几乎已看不出昔日的阴郁。
「是这样吗?」她厘不清自己的心境,是忧虑、是无奈,还是感慨?
「姊,你是不是担心大家玩得太过火,忘了警戒?」
担心是有,但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情绪在困扰著她,不过她说不出口。
「大概吧!」最终,花阴茴也只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关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大家都晓得鹰岛上的东瀛浪人无时不对本岛虎视眈眈,还有幽灵船上的海盗也尚未肃清。真想多活几年,那戒备之心就绝不可放下。」
「那就好。」花阴茴叹了好长一口气。
花阴舞终於发现,姊姊心里另有烦忧。是什么呢?莫不成……「姊,你想不想匡云北?」
「匡云北?」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关於他的一切,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快乐、他的狡黠……连他说过的只字片语都逃下过她的记忆,只除了,他的容貌。「我不晓得,我有一些些……想不起他的脸了。」
花阴舞倒退一步,不知道姊姊原来栽得这么深。
她们都不擅长信任人,尤其在爹娘惨死後,这怀疑的种子更是种得深了。
基本上,她们也不认为世上有什么永恒的幸福。
但就因为世事难料,所以她们更懂得珍惜现在。
她们的身体、心灵、脑袋会自动排除不确定的东西,人也是一样。
当她们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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