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冷冷一笑:“公子当不当?!”
永夜气结,语带讥讽:“别家听说大昌号当二十两,纷纷出价十八两十五两,大昌号这么高的价,怎会不当?写当票吧!死当了!”
“好说,好说。本号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比别家价钱更为公允!”朝奉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在破石烂料石章一枚的再次唱票声中,永夜拿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张当票恨恨然离开了。
照这样的当法,把金蝉冠切零碎了也撑不了多久。
永夜并不打算在齐国偷点钱包或夜入富户借点银子花花。三大强国都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如今太子燕四处找她,她还想和月魄在齐国过点安静日子。作奸犯科当夜盗的事,她不想。
眼睛瞥见街对面的济古斋,永夜呵呵笑了。想起大昌号又撇撇嘴,她不想胡来不等于她不想报仇。前世的技艺这一世得到美人师傅的指点更上层楼,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圣京城,她决定重操旧业。
与大昌号一样,济古斋是圣京最负盛名的古玩店,据说齐国的王公贵族有钱人家是这里的常客。永夜眯了眯眼瞧瞧了济古斋的招牌,擦了把额头的汗走了进去。
济古斋门脸不算大,里面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珍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招呼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
永夜慢条斯理的看着,竖起耳朵听客人与伙计的对话。
“这怎么可能是假画?这是京都张怜草亲笔绘就的。”客人似乎是拿画来寄卖的。
“爷,你瞧这印鉴有些模糊。你再瞧瞧小人手里这幅。还有,张怜草擅工笔花鸟,你的却是幅水墨画,小的不敢接这幅画。”
永夜一听来了精神,赶紧凑过去瞧。这世上别人的画她可能不熟,安国京都张怜草往她老爹脸上画掌痕,她对张怜草是再熟悉不过。
永夜瞧了几眼,见伙计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便笑道:“在下略知一二,可容在下说说?”
伙计抬眼打量了下她。见她一身最常见的灰布长衫,袖边袍角都没有缝边,虽做读书人打扮却极为寒酸,便哼了一声道:“这位公子在店内盘亘良久,可选有中意的?”
永夜知他以貌取人,也不生气,手指点着画作道:“世人只知张怜草擅工笔花鸟,笔法细腻,用色喜艳。却不知他取字怜草,最长水墨兰花。叶形飘逸秀美,花似美人螓首。且张大师往往醉后心情大好时才会画兰,醉后用印手颤故而印鉴稍有轻移模糊的现象。此画正是张大师难得一见的醉后兰草图。”
客人越听眼越亮,伙计越听越清醒。
重金收了画,伙计态度瞬间变得谦恭:“在下有眼无珠,多谢公子指教。”
见他懂得退让谦逊,永夜对这间济古斋看法又有不同,暗暗佩服东家用人得当。
“公子可有看上的?”
永夜在店内转了一圈,笑道:“小哥,这外间摆放的东西不入在下的眼。”
“哦,什么样的画作能入公子的眼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后院走了出来,抱拳一礼:“这位公子请了,小老儿姓梁,是此店掌柜,方才已闻公子高见,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
“在下李林,安国人士,听闻济古斋珍品无数,想一饱眼福,并不想求购。”她是安国口音,并不掩饰这点。
梁翁早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眼风往永夜一瞟,见她安然自若的站着,虽布衣穷酸邋遢,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气度,言语间却还在打探,脸已沉了下来:“我这济古斋若无珍品,齐国上下便再无古玩店有珍品可售。”
永夜前世家里是做印章的,她自己少不了与玩古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规矩。好货一般是不会全摆在外头的,店堂内最多有一两件珍品压堂就行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卖一件值钱玩意儿,就够撑很长时日了。有钱的主儿除非有淘货的爱好,否则店内的东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事都会亲自送上门去。
她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告辞。”
“公子请留步!”梁翁知遇到了内行,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急呼一声,拱手道:“老夫有一事要求!能否请公子再看一幅画!”
永夜回过头说道:“济古斋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有鉴别高手。梁翁客气了。”
梁翁见她还是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深揖一恭:“老夫失礼!公子可否移玉随小老儿内院一观。”
永夜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梁翁先行!”
转过回廊来到内堂,梁翁小心捧出一幅卷轴展开。这是一幅大青绿山水。笔势大开大合,山川雄奇险峻。
“公子请看,这笔力手法气势非陈秋水莫能画出。水泊居士正是陈秋水的印鉴,然他一年只画三幅画,据老夫所知,今年陈大家已画有三幅画,老夫收得此画却有些惴惴不安,想请公子帮忙看一看。”
永夜听美人先生说过,齐国陈秋水的大青绿山水乃当世第一人。画作产量极少,又因其画气势非凡深得王公贵族豪门大家所喜。当下问道:“可还有陈大家的画作?在下好做比较!”
梁翁又捧出一幅画卷展开。
永夜细细研看,足足看了一柱香工夫才吐了一口气道:“此画是陈大家真迹。梁翁是想着陈大家一年只画三幅画的缘故所以置疑吧?”
“正是!”
“细观此画,用笔大胆,且一气呵成,虽具大青绿勾勒,却笔法飘荡,落款一气呵成,飞白笔法张扬有神,想来是陈大家醉后所画。破了一年三幅画的规矩也有可能。且这印鉴是最不易造假的,梁翁请观此处,印鉴是朱白文,这末字一笔略有凸出,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如果有放……放在一起细细比较就能看出来了。”她差点把放大镜说出来,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要是有的话就更好了。前世做假别说放大镜,显微镜也用的,这一世么,别人没有,就更不容易发现她做假了,永夜悠然微笑。
梁翁叹服,连连称谢。
永夜当即便要告辞:“在下寻亲不得,还要去见工筹银返乡,不耽搁了,告辞!”
“公子稍等,公子说想要见工?”
永夜叹了口气道:“在下囊中羞涩并不为买画而来,只是喜好,路经济古斋便入店瞧瞧。能亲眼欣赏到陈大家画作已是幸事,不作他想了。多谢梁翁。”
“济古斋正值用人之际,公子目光如炬,不如留在济古斋。”梁翁听说永夜要去见工,干脆留下,他深深佩服永夜的眼力,如此人才当然不肯放过。
永夜大喜,她本还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能常来济古斋转转,没想到机会这么好。赶紧长身一礼:“多谢东翁。”
“呵呵,李公子不必客气,月银十两如何?”
五十两够普通人家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上三个月了,十两是相当高的月银,足够她和月魄过小日子,顺便还能实施她的赚钱报仇大计,岂有不答应之理。
“你只能另觅住处,白日见工,晚间收铺回家。明日起上工可以?”
她知道古玩店的伙计都是必须住店看店,也只用亲信之人。像她这种赚工钱筹路费回家的外地人,是不会让她住在店里的。她本来也不想住在店内,当下连声答应,
出了古玩店,永夜露出一丝贼笑。买了一堆吃食并纸笔颜料等工具,准备开工造假。她看了一柱香的时间,看得最多的还是那枚朱文的水泊居士印鉴。
她拿着东西笑逐颜开的回去,心里想着月魄卖了药材今天都有收获,晚上一定好好庆祝生财有道。
夕阳如金,晒得小巷带出一种温暖的色泽。
那盏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晃动,晃得永夜的心带起一丝喜悦。
在她前面,一对老夫妻携手慢慢走过。永夜看着两人躬背携手的身影,想着将来和月魄也这么老,也这样牵手走过黄昏的小巷,嘴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嫁给他,好像也不是很为难,也许慢慢习惯就好了。永夜突然想起忘记买女装,不由暗呼糟糕。正想回头去买的时候,她看到那对老夫妻经过医馆门口时脚步停了停,老头子猫着腰往门里张望了下,两人又接着往前走了。
永夜的脚步很轻,是习惯性的。她可以肯定夫妻俩不知道她远远的走进了巷子。永夜目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老头子往门里看的时候,脚步也是习惯性的放得很轻。轻得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经过医馆的时候发现月魄还没有回来,门还锁着。永夜将手中物什放在门口,跟上了那对老夫妻。
一直在你身边
出了巷子,永夜提高了警觉,远远的看到他们进了一座宅院。她没有多想,足尖一点飘身跃了进去。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刺过来,永夜飞刀迅急出手,听到一声惨号,凌空一个翻身,头顶突现出现一道鞭影,硬生生向她压下来。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一路跟踪!”
永夜侧身避过,飞刀迅急出手。袖刀挥出一道光芒瞬间逼住了对手。持剑的老太太中刀倒下,倒在血泊中喘气。她逼住的正是持鞭的老者。“你是什么人?你能听到我的脚步?”
对方不理,望向老太太的目光充满了不舍与爱恋,回过头时咬牙切齿道:“星魂,你是星魂!”
“你如何知道?”
“你的暗器,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你是何人?”
老翁笑了起来:“咱们一座楼里出来的,我叫日光,你记起来了吗?感觉,出了巷子不久,我便感觉身后有人。你的轻功相当不错,不过,你也知道,刺客的感觉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日光?这名字让永夜一震,想起多年前李言年为楼里五个刺客取名字的情形。也就瞬间的恍神,日光突然身体呈九十度往后一仰,双足飞起踢向永夜。
她的动作比他想象得更快,身如魅影,已绕到他身后,袖刀抵住了他的背心:“你去那间医馆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日光呆住,他没有想到永夜的功力比他想像的还要高出很多。
“我的刀在你背脊上,我一刀下去会割断你的脊梁,你死不能,却再也没办法站立。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刺客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会告诉你,你杀我好了,你知道的,我告诉你,会比死更痛苦。”
永夜笑了笑:“我还有十八柄刀,我的飞刀很小,准头不差,她还没死,我可以一刀射瞎她一只眼睛,再射瞎她另一只眼睛,顺便一刀刀从她脸上片过,你可以看着她的美丽的脸颊变成两个血洞人却不会死……”
地上的老太太还是鹤颜鸡皮的脸,明亮的眼睛却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分明是个年轻女子的眼神。她突然伸手往天灵拍下。手才一动,便痛得一颤,手背上已钉上了一柄飞刀。
“我在你身后,可以让你感觉不到我何时出刀。回答我的问题!”永夜声音一冷。
日光额头汗出如浆,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喃喃道:“你只担心月魄是吗?他……”
院内突然爆出一团紫雾,永夜暗叫不好,脚尖用力,人如纸鸢斜斜飞起。回头瞥见日光跃在半空的身体像被什么击中,直直摔倒,而扮成老太太的刺客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紫雾散去,院子里横躺着两具尸体。
是谁杀了他们?日光与这个女人为什么在医馆外偷窥?游离谷终于找到他们了吗?
永夜心情沉重的回到医馆,伸手取下了医馆的牌子。
“星魂,你去哪儿了?我看到你放在门口的东西。你把医馆牌子取了干什么?”月魄吃惊的看着她。
永夜叹了口气:“我发现有两个人在医馆外探头探脑的,跟下去杀了他们,居然有一个日和咱们一样从小楼里出来的刺客,他叫日光。”
“他们终于找来了?”
永夜想了想道:“有可能他们想找你,想到你会使毒也肯定会行医,所以才对医馆特别注意。咱们换个地方住吧。我有法子赚钱了。”
月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早想到这一天,诊金不够花是因为我另外还租了个地方。”
“不会吧?你有几窟啊?”永夜没想到月魄居然还有准备,怀疑的看着他。
月魄笑了笑,拉着她出了医馆,到了隔壁。一模一样的格具,只不过外面店门始终关着没有做生意。他得意的笑了:“这里。没人想到是在隔壁吧?住在这里的可不是月老了,是赵大叔。他是个怪人,少有出院子。嘿嘿,我一般十天左右会扮成赵大叔出门买东西。”
永夜忍不住也笑:“赵大婶呢?”
“她长年卧病在床,床前离不得人,所以赵大叔总是在家里照顾她。”
“赵大叔靠什么生活呢?”
“你没见院子里挂着草鞋?赵大叔每隔十天就会拎着草鞋去卖。勉强渡日。”
永夜板起了脸:“今晚赵大婶心情好,病也轻了,所以要坐在院子里喝酒吃肉赏月!”
月魄哦了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赵大叔见赵大婶病好了,便想与她研究下如何不再让脚板心长着那朵花……”
永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个肘拳击在月魄肚子上,跳了开去:“赵大婶今天起要开始赚钱报仇大计!我把田黄印章拿到大昌号才当了二十两银子,再去济古斋见工,你卖药材也赚了不少银子,咱们在圣京住个一年半载,我看太子燕还会不会在城门检查。”
月魄听了皱了皱眉道:“星魂,你就别去见工了。我卖了五十两银子的药材,加上当的印章二十两,够咱们花好几个月了。”
永夜嘟着嘴不干,她才被勾起瘾,想要报仇,还顺利的进了济古斋,怎么就放弃?再说,成天闷在家里也无聊。
月魄见她态度坚决,轻叹口气。笑了笑道:“出门小心一点,我替你易容。”
接连五日,永夜易了容去济古斋见工。她一边做事,一边欣赏济古斋收藏的名人字画,暗自将各人的笔画特点牢记于心。晚间在家挑灯夜战,模仿画作。
半月之后,印鉴完成,她对着画作上的水泊居士印鉴,再瞧瞧自己手中的,与画上一般无二,不由得意之极。
月魄见了啧啧称赞,看向永夜的目光又多了些疑惑:“你什么时候学的?”
“在王府学的。”永夜的前世记忆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难不成告诉月魄她前世是男人?
月魄笑道:“等你当了画出了气,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听到没?”
永夜愣了愣。月魄揽了她入怀,轻声说:“每回你出门,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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