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坏也不过如此,不就是照着史书发展吗?
“喜福,知道皇阿玛在哪里吗?”我问,无论康熙此时在哪儿,我一定找到他,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回八贝勒府。
够了,一切都太够了。从塞外之行开始,我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就是不希望重踏历史覆辙,可结果呢?一切都没有改变,十八阿哥胤祄死了、太子胤礽被废、胤禩逃脱不了被康熙斥责的命运、胤禟和胤禵被打。既然历史根本不会改变,那我又何必迁就它,我要顺应自己的心,回到胤禩身边,安慰他、照顾他、陪他一起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喜福用不太确定的语调道:“万岁好像是去毓庆宫了。”
毓庆宫?太子胤礽原来住的地方?
我一呆,随后向外走去,看来康熙已经开始想念太子,尤其当其他的儿子为了皇位闹的不可开交时,他一定会想到胤礽更多好的方面,而不会去想他做的那些错事。
我和喜福一路向毓庆宫走去,我能听出她脚步的迟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去打扰康熙。可我忍不住,只要一想到此时的胤禩,理智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我已经理智够了,让历史见鬼去吧!我诅咒着。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如火般燃烧,像是要把整个紫禁城都点燃。周围静静的,一点风声也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行走,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忽然加大了密度,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无言的向前走着,也曾碰到三、五个宫人,但他们不是远远的避开我,就是对我匆忙行礼后慌张而去。我轻蔑的笑看他们,皇宫里的人应该是世上最势利的一群了。你好的时候,自然有人锦上添花;你不好的时候,这些人不落井下石,你就要感谢他们的祖宗八代了。
胤禩刚被革爵,这些平日见我总要讨好几句的人,就开始慌忙的撇清关系。
对于这些人,我看过一眼就懒的再看,转身继续向前走,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胤禟正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望着我,由于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一双如黑水晶般的眼灼灼盯在我身上。此时的他全身沐浴在晚霞的红光中,越发显得出尘脱俗,犹如谪仙。
我低叹着向他靠近,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会生在被最多忧愁、阴谋诡计缠绕的帝王之家。如果是在现代,他会不会更幸福些?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他已经先开口:“你不能去。”
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可我却一点迟疑也没有的回答:“我非去不可。”
胤禟一向精明,他知道我在听了胤禩被罚的事后,肯定会立刻向康熙要求回府陪胤禩,但他同时也知道如果我硬闯去见康熙,最大的可能是被责罚,所以便在路上拦住我,希望能劝我回心转意。
他无奈的看着我叹气妥协道:“起码现在不行,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你此时去要求回府,只会让他更盛怒,更觉得所有人都忤逆他,更生八哥的气。”
“我……”我刚想反驳他的话,却看到他双颊的两片红肿,又想到喜福先前的话:九阿哥也被万岁打了两耳光。不由怔怔,然后想起还有胤禵被打了二十板,心里更是酸楚,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让喜福给那个太监的信,你没收到吗?”
他因双颊的红肿而难堪的低头,沉默半天方轻声说:“收到了。”
我向四下望望,确定除了远远在后面看着的喜福外并无他人,不禁又问:“那为什么……难道那个位子真那么诱人,连胤禩也……所以你们就……”
想着如果胤禩看了我的信后,却为皇位一意孤行,不肯听劝,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刚才只是一心想着胤禩的痛苦,就把自己明明给过提示的事都忘到脑后。
“不是。”胤禟坚决的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道:“是我没把信给八哥,甚至没有给任何人看。你要恨就恨我吧!”
我惊讶的望着他,感觉他是那么陌生,完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可几乎是立刻,我又冷静下来,我不相信胤禟会伤害我,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一件件一桩桩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应该也有理由,于是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表哥。”
听到我叫他“表哥”,胤禟黯淡的眼中突然又放出光来,呼吸也在一瞬间变的急促,可马上那光便消失了,眼中又被朦胧的阴影笼罩,仿佛一颗滑过天际的流星,刹那的璀璨后,却没有为天空留下任何东西。
“这次是我太急躁了。”他目光转向一边,看着天上被落日映红的云彩,似乎还想再望向更远的地方,可前面就是大红的宫墙,阻隔了远方的一切,让人只能局限于这个角落。
我听着他幽幽的道:“我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实现和你的约定,我以为是你把事情想的太过了,而且我也低估了大……”
“到底是什么约定?”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
他又盯着晚霞出神了半天,才道:“表妹不记得了吗?我说过会把那份大礼亲手捧到你面前。你知道一个男人能送给一个女人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他的目光游移到我脸上,让我有不祥的预感,接着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就是母仪天下。”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非常低,即使是在他身边的我也要全神贯注才能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可就是这样几个简单的汉字却让我有五雷哄顶之感。
我震惊的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见我如此,反而温柔的笑了,抬手理顺我耳边的碎发,但马上手一僵又飞快的收回去。对我平静的道:“小时候的事,你都忘了吧!我们一起去太庙见过孝诚仁皇后的遗像,你当时就说要做和她一样的女人,还说……”他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眼中神色更见柔和,似乎已经完全沉醉在对往昔的追忆中。
惨了!听着胤禟的话,我心中只剩哀鸣,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算漏了当年两个小孩的戏言。胤禟为什么这么死心眼?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恐怕就算是真正的瑶华,也不一定记得这件事。他却死守着一句话过了这么多年,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
我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道:“表哥,那只是儿时的戏言,怎么能当真呢!如今你我都长大了,你也应该多为自己的幸福打算一下,不要再想那些虚幻的事情了。”
他听到我的话后像是挨了一闷棍,瞳仁僵死如冰又被瞬间打碎,一片片跌落尘土,那些碎片中有绝望、有痛苦、有伤心、有无奈、似乎还隐约有恨……我没能看到更多,因为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一贯的淡然。
“不,无论如何这个约定我一定要帮你实现。”他摇头坚决的说,我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说错了,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但现在也顾不上了,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
我真诚的道:“我从来不需要你说的那样东西,也不想要。所以表哥,请停止吧!”
他呆呆的望着我,我低叹着绕过他,打算让他好好想想,而我则继续去实现我真正的目的——见康熙,要求回府。
“你不能去。”我的走动惊醒了胤禟,他伸手挡住我。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去,你拦不住我。”
在我的注视下,他的手渐渐无奈的垂了下去,叹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难道不能理智的想想,你不是一直都很理智吗?”
“正是因为我太理智了,所以才变成如今这种局面。现在我要疯一回,如果不疯一回的话,我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边说边走过他身边,下了决定后,人感觉空前的轻松,什么宫廷阴谋、未来命运都见鬼去吧!我就是我,不管被关在这个皇宫里多少年,不管被多少规矩束缚,我照样都能冲破。
“看来是拦不住你了,其实我早知道说不动你,从小到大你虽然有些事很好说话,可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我明知道,可就是不死心啊!看来还是八哥了解你,他让我告诉你四个字。”胤禟在我身后悠然道:“欢迎回家。”
我迈出的脚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又望了眼天空,落日的残照在渐渐消退,一轮暗淡无光的月亮已经悄悄的挂上半空,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取代太阳的位置,明亮耀眼起来。
回家?是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已经变成了我的家,在那个家里有深爱我的人等待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去了。
我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着向家的方向飞驰。驾车的人是巴尔珠尔,这么多年他一直担当我的贴身护卫。在胤禩府邸,本来就不多话的他更加沉默,甚至让人觉得阴沉,很少有下人敢于靠近他。
我心里对他的怀疑与日俱增,他是不是康熙派来监视我和胤禩的?他会不会说些不利于我们的话?
巴尔倒并不在意我日日加深的戒惧,只是忠实的完成我布置的每一项任务,即使那些任务大部分是我的刁难,他也从不多说一句话。
直到胤禩和我在房中的一次谈心后,我才停止安排那些近似于胡闹的任务。
当时胤禩无奈的看着我:“瑶儿,你是怎么了?何必和个侍卫过不去?”
望着他无奈的眼神,我忽然发现到了嘴边的各种敷衍都说不出来,只能垂头丧气的老实交代:“你说他是不是监……”胤禩用手轻点我的唇,掩住我未出口的话。
“捕风捉影的事就别瞎想了。”见我不服气想反驳,又轻描淡写的说:“而且看的见的总比看不见的更让人放心,不是吗?你现在看的见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听后一怔,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安心的笑道:“对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果然你比我聪明多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呀!”胤禩笑着刮刮我的鼻子道:“有时候明明很聪明,有时候又糊涂的厉害。真不知道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当然是笨的,你没听人说傻人有傻福吗?”我腻在他身边撒娇:“再说我都有你这么聪明的丈夫了,自己笨一点有什么要紧?反正麻烦事你都会替我想到。”
“天!”他捂着头呻吟:“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呀!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对呀!我要折磨你一辈子,辣手摧草,这个绰号不错吧?我……”
马车猛晃了一下,把我从过去的思绪中甩出。一颗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再等一会儿吧!我紧紧的握拳,心里对自己说,再等一会儿就可以见到胤禩了。
我恍惚的想着他的同时,记忆不由又转到刚才在毓庆宫正殿时的事上。
当时康熙坐在正位,手里来回抚摩一把剑鞘上镶着闪光宝石的剑。大殿上弥漫着浓郁到呛人的熏香,像是想掩盖什么的把康熙照在烟雾中,替他凭添几许神秘,却又更少几分身为人的感觉。我在正殿门口只匆匆一瞥就低下了头,不知为什么直觉认为那把剑就是康熙急怒时向胤禵挥去的剑。
如果真是他之前用来刺胤禵的剑,那康熙现在在想什么?是后悔吗?后悔不应该对自己的孩子做出那么失常的举动,还是其他?
我没时间深究,只是飞快跪在地上,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康熙说话时并没有看我,只是专注的反复研究他手中的宝剑。
我没有起身,而是跪着开门见山的道:“儿臣来此有一事请皇阿玛恩准,儿臣想……”
康熙单手挥了挥,眼光还是没有离开剑道:“你不用说了,朕已经倦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我轻咬嘴唇,决定不管康熙高不高兴都要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要回家,谁也不能阻拦,于是大声道:“皇阿玛,儿臣在宫中日久,实在思家心切,请您成全。”
这回康熙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宝剑,带着几分怒气、几分不信,以及更多我根本看不懂的东西注视着我。
我平静的回视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康熙也没多可怕,不就是个人吗?他最多就是左右人的身体,却从来无法左右人的思想,尤其是我的思想他更加不能左右。
康熙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脸上青白交错,忽然缓缓从剑鞘中抽出宝剑指向我。
大殿的空气凭空变得稀薄,四周伺候的宫人惊呼着下跪,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想为我求情,而是经历了先前的事后脆弱的神经根本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们本能的害怕,怕康熙下次拔剑就是挥向他们。
康熙举剑冷冷的看着我,他的目光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慈祥,一毫的温柔。我与他对视,感觉却很轻松,仿佛他终于褪下了面具。从高高的神台上走下来的康熙也不过是个愤怒的父亲,而现在对我的他,愤怒中隐约还夹杂着恨意。
为什么?他像在无声的问我,为什么忤逆我?我这么疼爱你们,为什么还这样对待我?这一刻,他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而是胤礽、是胤禩、是胤禟……是更多他所爱的孩子们。
“为什么?”康熙边问边缓缓向前移动着剑尖,他虽然在问我,但似乎并不奢望能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我抬头坦然道:“因为我们是人,不是任何其他东西,我们有心,一个连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的地方。即使是您,皇阿玛,大清朝尊贵的皇帝陛下,也无法左右那里。”
这么多年,为了在皇宫里生存,我掩盖掉一切身为现代人的特质,尽可能的谨小慎微,可到头却发现原来这样的自己已经不能称之为自己了。我大胆的迎视这个可以一言定我生死的男人,心里一片宁静。这种宁静并不是因为我知道历史里的八福晋不会于此时死去。而是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总之那种东西带来了一身的轻松和平静。
听了我的话,康熙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牢牢的握着剑柄,把剑尖抵在我身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抵住的位置,又抬头笑道:“您只要轻轻往前一送,儿臣就再也不会不听话了。以后您想让儿臣做什么,儿臣都不会反对。”
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康熙看我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然后飞快的抽动剑身。
“当啷!”还剑入鞘的声音,震的我心里一哆嗦,猛然从清明平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被汗沁透了。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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