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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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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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怔怔地流下眼泪来:“皇上以为臣妾对您是算计之心,那后宫众人哪一个不是这样?为什么偏偏臣妾就要被皇上如此打压?”

“打压?”皇帝侧身坐在窗下,任由一泊天光将他的身影映出朗朗的俊美轮廓,“朕相信许多人都算计过朕,朕也算计过旁人,但像你一般背主求荣,暗自生杀的,朕倒真是没见过。”

如懿坐在皇帝身侧,只觉得记忆里他的容颜已然陌生,连他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心头冰凉一片,无依无着。她只觉得有些疲累,淡淡道:“那么,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么?”

阿箬悲怆至极,茫然地点点头:“都是我,都是我。玫嫔和怡嫔是我害的,娴妃是我想杀的!什么都是我!行了么?”

如懿忽然想起一事:“阿箬,我记得你很怕蛇?”

阿箬沉浸在深深的绝望之中,还是新燕替她答的:“回娴妃娘娘的话,小主是很怕蛇。”

皇帝看如懿神色倦怠,柔声道:“如懿,你是不是累了?你先去暖阁坐坐,朕稍后就来。”说罢,李玉便过来扶了如懿离开。皇帝见她出去了,方盯着阿箬,目光中有深重的迫视之意,问道:“你方才说是皇后和贵妃的主使,是不是真的?”

皇帝回到暖阁时,如懿正在青玉纱绣屏风后等待,她的目光凝注屏风一侧三层五足银香炉镂空间隙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听着窗外三两丛黄叶凋净的枯枝婆婆娑娑划过窗纸,寒雪化作冷雨窸窣,寂寂敲窗。如懿看着皇帝端肃缓步而入,宽坐榻边,衣裾在身后铺成舒展优雅的弧度。皇帝执过她的手:“手这样冷,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如懿点点头,只是默然。皇帝缓声道:“阿箬已经都招了。虽然她要招供的东西朕早就知道了,可是朕不能不委屈你在冷宫这三年。当年的是扑朔迷离,朕若不给后宫诸人一个交代,不知道在你身上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朕一直以为,冷宫可以保你平安。”

如懿缓缓抬起眼:“臣妾不知道皇上这些年是这样待阿箬。”

皇帝轻轻搂过她:“如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朕很可怕?”

皇帝这样坦诚,如懿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定了半天,方道:“皇上的心胸,不是臣妾可以揣测的。”

他以一漾温和目色坦然相对:“你不能揣测的,朕都会尽数告诉你,因为你是如懿,从来对朕知无不言最最坦诚直率的如懿。而朕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朕当年留下阿箬,一则是要她放松戒心,也是怕真有主使的人要灭她的口;二来当时治水之事很需要她阿玛出力,旁人也帮不上忙。所以一直拖延到了今日。如懿,你要明白朕,朕首先是前朝的君主,然后才是后宫的君主。”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如懿忍着内心的惊动,这么多年,她所委屈的,介意的,皇帝都一一告诉了她。她还能说什么呢?皇帝数年来那样对待阿箬,本就是对她的宽慰了。于是她轻声问:“皇上真的相信没有人主使阿箬了么?”

皇帝的目光波澜不兴:“她一个人都认了,你也听见了。再攀扯别人,只会越来越是非不清。所以朕也希望你明白,到阿箬为止,再没有别人了。”

这样的答案,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既然她也想到会是谁,何必要皇帝一个肯定的答案呢。如懿心头微微一松,终于放松了自己,靠在皇帝怀中:“皇上有心了。”

皇帝轻吻她额头:“自你出冷宫,朕一直没有召幸你,很少见你。便是要等这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心中疑虑消尽,朕才真正能与你坦然相处,没有隔阂。”

清晨的雪光淡淡如薄雾,映着窗上的明纸,把他们身上扫落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分开了这些年之后,如懿亦有一丝期望,或许皇帝可以和她这般没有隔阂的相拥,长长久久。

皇帝拥着她道:“如今,你的心中好过些了么?”

如懿微微颔首,含情看向皇帝:“皇上的用心,臣妾都知道了。”

皇帝身姿秀逸,背靠朱栏彩槛、金漆彩绘的背景中,任偶然漏进的清幽的风吹动他的凉衫薄袖,他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贵妃,让你不再屈居人下。可是骤然晋封,总还不是万金,朕也不希望后宫太过惊动。但是朕让你住在翊坤宫,翊坤为何,你应该明白。”

坤为天下女子至尊,翊为辅佐襄赞。她知道,皇帝是在暗示她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她心中微暖,复又一凉,想起阿箬的遭遇,竟有几分凉薄之意。但愿皇帝待她,并无算计之心。

那么,便算是此生长安了。

059 猫刑(一)

如懿回到翊坤宮中,已经是天光敞亮时分。昨夜相拥而眠,红烛摇帐的温存尚未散去;皇帝便着李玉将阿箬送了来。

如懿正对镜理妆,李玉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守在一旁,道:“启禀娴妃娘娘,皇上说了,阿箬是您的奴婢,所以还是交还给您,任由您处置,也要以儆效尤,告诫宫中的奴才们,不许再欺凌背主。”

如懿对着镜子佩上一对梅花垂珠耳环,淡淡道:“人呢? ”

“已经在院子里跪着了。只是有一样,阿箬发疯似的辱骂娘娘,皇上已经吩咐奴才给她灌了让她安静的药,所以,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如懿眉心一跳:“哑了?”

李玉恭恭敬敬道:“是。再不能口出秽语,侮辱娘娘了。”

如懿心头一惊,自然,那是再问不出什么了。只是,这后宫里的一切,原本不是问就能有真切的答案的。想要知道什么,全凭自己,所以,也无所谓了。

惢心替她理好鬂发,轻声在她耳畔道:“小主不是一直要奴婢和三宝留意宫里的人么?如今,倒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如懿撂下手中的珐琅胭脂盒,笑道:“你倒是和我想的…样。去吩咐三宝,找个麻袋,寻几只猫来,然后把宫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就在院子里看着。”

惢心微微一笑:“是。”

待到三宝预备好,如懿披上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站在廊下,肃然看着满院黑压压的宫人们,慢斯条理道:“本宫宫中,不怕你伺候人时不够聪明,怕的就是背主求荣,糊涂油蒙了心。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好好当差,本宫自然好好待你们。若是像阿箬一样……”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呜呜咽咽说不出话的阿箬, 冷道:“阿箬虽然是本宫的陪嫁侍女,之前伺候了本宫八年。可是她背叛本宫,本宫就容不得她!今日,是给她一个教训;也是给你们一个警戒。”

如懿看了眼三宝,三宝应了一声,一挥手招呼几个小太监取了个巨大的麻袋并几只灰猫来,三宝按着阿箬,让两个小宫女利索地扒下阿箬的外裳,只露出一身中农,喝道: “把她装进去! ”

阿箬似是意识到什么,满眼惊恐地看着那几只形态丑陋的灰猫,不背钻进麻袋里去。三宝哪里由得她,兜头拿麻袋一套,收拢了口子,留下只够塞进一只猫的小口子,然后把那些露着锋锐齿爪的灰猫一只只塞进去;拿麻绳扎紧了口袋;回道:“小主,这些是从烧灰场找来的猫,性子野得很,够阿箬姑娘受的了。”

如懿在廊下坐下,细赏着小指上三寸来长的银质嵌碎玉护甲:“那还等什么,让她好好受着吧。”

三宝用力啐了一口,举起鞭子朝着胡乱扑腾的麻袋便是狠狠几鞭。那麻袋里如汹涌的巨浪般起伏跳跃,只能听见凄厉的猫叫声和女人含糊不清的呜咽嘶鸣。

阿箬,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样不完整的残缺人声,在静静的清晨,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渐渐地,连敞开的宫门外,都聚集了宫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灰猫凄惨的嘶叫声和着爪牙撕裂皮肉的声音儿乎要撕破人的耳膜,如懿皱着眉听着;吩咐道:“继续!”

三宝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下手更狠,一鞭子一鞭子舞得像一朵花一样眼花缭乱。一开始还有人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渐渐地,灰白色的麻布袋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如懿颔首道:“可以了。”

三宝打得满脸是汗,应了一声扯开布袋,只见几只灰猫毛发倒竖地眺了出来,龇牙咧嘴地跑了。两个小太监将布袋完全打幵,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儿来,气息奄奄地扔在了地上。如懿瞟了一眼,只见阿箬的中衣被爪子撕成一条一条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脸上手上露着的地方更是没有一块好肉。三宝见她痛的晕了过去,随手便是一盆冷水泼上去。阿箬嘤一声醒转过来,身上脸上的血污被水冲去,露出被爪牙撕开翻起的皮肉,一张娇俏容颜,已然尽数毁去。

如懿走上前几步,意欲细看。惢心急忙拦道:“小主小心污秽。”

如懿径自推开惢心的手,缓步走到阿箬身边,俯下身看她—眼,旋即恢复居高临下的姿态,喝逍:“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本宫!快说!快说!”

阿箬的喉头发出嘤嘤的呻吟声,挣扎了几下还是无力动弹,索性像一块烂肉似的伏倒在地。如懿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摇头道:“真是可怜,有错当罚,这是你该受的!但你想说出幕后主使之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含冤莫白,替人受罪,也当真可怜!”她转头吩咐三宝:“阿箬既被皇上废去位分,自己宫里是住不得了。去冷宫打扫出间屋子来,送她进去。”

阿箬虽然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老大,死死盯着如懿,几乎要沁出血来。三宝和几个小太监哪里理会她,径直拖了就走。阿箬喘着粗气,十指用力抓着地面,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依靠,然而她早已失尽了力气,只在地上抓出几条深深的暗红血痕,触目惊心。

如懿走回廊下,院中静得如无人一般,几个胆小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筛糠似的发抖。

如懿的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不要怪本宫心狠,背叛主上的人虽然可以得到一时的富贵,但最后还是没得好下场!你们看看,当年指使怂恿她背叛本宫的人,如今哪里会来救她,急着撇清都来不及呢!”

满宫的宫人们吓得立刻跪下,面如土色:“奴才们不敢背叛小主,心怀二念。”

如水双眸似结了冷冷的薄冰,如懿淡然道:“那就好。否则今日的阿箬,就是来日的你们。”她站起身,似是自然自语:“也难怪阿箬说不了话也要哼哼给本宫听,带着这样的冤屈,谁能不恨呢?”

如此一来,阿箬的事在六宫之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出了冷宫的娴妃心性大变,一改昔日温和隐忍,杀伐决断,手段凌厉,倒让人越发不敢小觑了翊坤宫。

到了晚间时分,惢心正伺候着如懿拿忍冬花水泡了姜汁浸手。紫藤撒花帘子 一扬,确实三宝转了进来,悄声禀报道:“小主,冷宫里的人来回话,说阿箬一索子挂在梁上,上吊自尽了。”

如懿头也不抬,只垂着眼帘,看着铜盆中自己—双关节微微肿起的手:“才在冷宫待了一天就受不住了么?惢心,还记得咱们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惢心冷道:“有福气的人自然熬得住,没福气的,便是一天也忍不得了。”

如懿接过小宫女递来的软帕,擦净了手方问:“皇上知道了么?怎么说? ”

“养心殿的意思,就说是病死了,按着嫔位置办丧仪便是,免得传出去不好听。”三宝停了一停,似乎有些害怕,觑着如懿的神色道,“只是听给阿箬收尸的人说,阿箬穿着红衣红鞋上吊的,穿了一身红去死,那是怨气冲天要带到地府去的呢。”

如懿的眼眸微微一沉,含了寒星似的光芒:“怎么?做人的时候没用,要穿上这一身做鬼来寻仇么?”她虽这样说,却也不免有些畏惧,当下兴致阑珊,也不肯再言了。

这一夜皇帝依旧召了如懿往养心殿侍寝,言谈间却丝亳不过问她对阿箬施用猫刑之事,仿佛那是一件极平常的小事,根本不值一问。为着如懿过来,皇帝的寝殿里每日都供着一束绿梅点染,她便在这清馥甘郁之中,借一盏鎏金琉璃灯的温柔余光,与他轻轻拥抱,以肌肤的贴近与亲昵来宽慰过去的伤痛,落实来日的希冀。

良夜深沉,梦中惊转,却是宫人急急在外敲门,说海兰动了胎气,即刻就要生了。皇帝且惊且喜,立刻披衣起身,与如懿一起往延禧宫去。

才进延禧宫的大门,宫人们早己跪了一地,慌不迭道:“皇上万福金安,娴妃娘娘吉祥安康!”

如懿听得里头海兰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如挖心掏肺一般,便慌得不行,连忙道:“皇上,臣妾心里不安得很,想进去看看妹妹。”

皇帝虽然一脸期盼,但被那声音惊着,又眼看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一个个进去了便不再出来,也不安得很,便点头道:“朕不便进去,你去瞧瞧也好。”

如懿巴不得这一声儿,正要往里进去,还是伺候海兰的小太监五福在外拦住了道:“产房血腥不祥,娴妃娘娘进去不得!”

如懿哪里还顾得这些,推开他的手呵斥道:“本宫又没怀着身孕,且延禧宫原是本宫住过的地方,有什么不祥的!再敢胡说八道,立刻拖出去掌嘴!”

五福素知她与海兰的交情,又见过她严惩阿箬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再拦,只得躬身退到一边。如懿推开殿门进去,因海兰有着身孕,殿中都布置成了吉利的红色,漫天漫地的石榴葡萄,瓜瓞绵绵图案,都是多子多福的征兆,混合着殿阁内浓郁的血腥气,越发觉得那红色猩艳得直冲人眼目。

如懿伏到床前,海兰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连着床褥都湿透了,一群接生嬷嬷围着她忙碌,孩子却还是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接生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对着如懿诉苦道:“催产药都喝了好几剂了,可是可是还贵人生产前太胖,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太大,出来实在是艰难哪!”

太医亦跪在屏风外头,垂头丧气道:“海贵人身子发胖,用不上力气,实在是……”

海兰满脸皆是纵肆的泪痕,斑驳一片。她痛得脸色雪白,拼命摇着头嘶哑着道:“姐姐!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我真真是被人害死了!”

060 猫刑(二)

如懿紧紧握住她汗湿的手,那种滑腻的容易从手中逝去的触感着实叫她害怕。她只得压抑住自己惶乱的心神,大声道:“你要自己这么想;放松了力气不肯好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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