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也料想不到会碰见周氏,家里有奴仆,要买什么也不用她出去,她又不是话痨爱和人说是非八卦的,所以平素极少出来走动。今日,也是秀才夫人的邀约,前去说话吃茶罢了。
看着周氏那缝头垢面的惨样,陈氏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透过她就看到了往日的自己,这难道就是因果报应?
周氏并没有漏掉陈氏眼中的同情,登时涨红了脸,讥讽道:”怎么,大姐如今看到我,可是心里痛快得很了?”
她话一出,陈氏就收回了残余的一丝怜悯,淡声道:”听说你早产了。咋就不再养养身子,这就出来干重活了?”
这就是陈氏,性子温纯善良,即使是面对抢自己夫君的仇人,见到她的惨状也无法口出恶言。
然而,她不说这样的话还好,这故作关心的话却让周氏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冷笑道:”陈梅娘,你不用假惺惺的作这个样,我看了就恶心。别以为你现在比我好过,哼!你永远是输家,我才是赢家,苏长生是被我栓住的。”
说到这,她有些得意,没错,她周桂枝才是赢家,陈梅娘再风光,也只是一个弃妇!
陈氏听了这些话,并不觉得气愤,反而觉得周氏可怜,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去争?
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道:”你觉得他值,那便值了。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芽儿,我们走吧。”
见陈氏并没有生气,周氏一怔,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立即扔了手中的担子,去抓陈梅娘:”陈梅娘,你给我站着,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芽儿一个闪身到挡在陈氏跟前,小小的人儿张开双手,声荏俱厉地呵斥:”大胆!”
周氏微愣,随即跳了起来,骂道:”你这小贱蹄子,是向谁呼呼喝喝的?给老娘滚开,不然我连你一道抽。”
”太太,你快走。”芽儿见周氏面容狰狞,心里也有些发秫,只好向陈氏催促。
可是,周氏远比陈氏快,手抓过她的手一扯,陈氏哎哟一声。
”你说,你。。。啊。”周氏才说了个开头,就觉得头发一痛,被人扯了开去,登时尖叫出声,一边回头:”谁,放开我。。。是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狗咬狗骨
扯住周氏头发的人不是谁,而是她为之争夺为之掏心为之生儿育女的夫君——苏长生!
苏长生老远就看到两人了,远远的看着光鲜妩媚的陈氏,就好一阵心痒,从前他是不觉得陈氏有多好看,可这人最怕就是有对比。
陈氏打扮得像个贵妇似的,又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经过保养,更是不同这一般农村的村妇,怎么看怎么有味道。
再看她对面的周氏,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穿着灰扑扑的衣裙,头发凌乱,还挑着粪泥担子,这就整一个粗鄙的村妇啊。
所谓人比人,比死人,货比货,那得扔。
陈氏和周氏这么站着一比,那真是立分高下的。
眼见陈氏被周氏欺负,苏长生的英雄主义立即就上来了,顾不得什么地点,二话不说就拽住周氏的发鬓一扯。
“苏长生,你干什么?”周氏见扯自己的头发是他,登时怒火中烧。
“我问你这恶妇是在做什么?没大没小的,大姐你都敢动手。”苏长生把眼一瞪,转而又满面堆笑地看着陈氏问道:“梅娘,你没事儿吧?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周氏气得身子都痉挛起来,嘴角直哆嗦,这算什么,苏长生他这算什么,当着自己的脸去对陈氏这个贱人嘘寒问暖,还要下自己的脸子。、
大姐?陈氏也配?呸!
她不敢对苏长生作甚么,看陈氏那皱眉的样子,简直是怒火从头烧到脚,嗷的一声向陈氏扑去:“陈梅娘,你这不要脸的,敢勾我男人,我和你拼了。”
陈氏吓了一跳,在她记忆中,周氏这人要欺负她,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气势十足,哪用亲自动手?可如今,周氏却像个泼妇似的,哪还有往日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势?
她却不知道,一个人被生活的重担给压久了,就会失了判断,走入死胡同。尤其是周氏,受婆婆小姑压榨,苏长生打骂,日子从天堂跌入地狱,怎不难受?她心里的火气积的不是一日半日的,现在这般,也就是等一个爆发点罢了。
显然,苏长生护着陈氏的此举激怒了她,让她失了往日的精明,不管不顾的就向陈氏迁怒。
躺着也中枪,大概就是陈氏这样无辜的人了,眼睁睁的看着周氏像个疯妇扑过来,那是惊得人都傻掉了。
好在,苏长生这所谓的‘英雄’也不是摆设,没等周氏碰到陈氏的衣尾,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想也不想的就挥起手。
啪的一声清脆,周氏傻了,捂着脸看着苏长生,那目光就想杀人似的。
“你这疯婆子,是发啥疯?”苏长生恶狠狠地瞪着她:“还不给我回家去?”
“苏长生,你这王八蛋,你敢打老娘?”周氏尖叫一声,双手成爪,快速地往苏长生的脸抓去。
两人扭打成一团,陈氏那里还有脸面呆着,带着芽儿小跑着走了。
“苏长生,你这混蛋,老娘给你生儿育女,给你银子花,你为个贱人打我?当年追着老娘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呜呜,你这天打雷劈的,你不得好死。”周氏一边打一边骂。
周氏虽比不得苏长生是个男人那般强壮,可女人打架的招数是啥?九阴白骨爪啊!管你是男人女人,这招一出,总会趁着乱往你脸上招呼点痕迹。
这不,苏长生的脸上都添了几条血痕了,而周氏自己,则是被扯得头发凌乱,衣裳都破了,露出一片白脖子。
此时,围观的村民是越来越多,也有人上前劝架,毕竟这乡下里,夫妻打架是常事,劝一劝也就罢了。
可两人谁也不让谁,苏长生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周氏则是心里有气,尖锐恶毒的话像是点着了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地吐出来。
“自个没本事,就哄着老娘把体己钱都拿出来,你这吃软饭的孬种,我就是瞎了眼才会跟了你这个王八蛋。”周氏呸了一声,骂道:“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还巴拉着上前舔人家脸皮呢,你当你是谁?还稀罕你,我呸!整一个二流子,人家稀罕你?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长生被说中心事,双眼都血红起来,有着暴怒的火焰,吼道:“你这恶妇,要不是你勾老子爬上你的床,老子都成亲了还会娶你?你这毒妇,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会错把珍珠当鱼目,弄个妻离子散?你等着,老子这就回去休了你,用八人大轿将梅娘重新抬回来。”
“哈哈哈。”周氏仰着头大笑起来,眼泪都从眼角滑落出来,尖笑地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听听,这好笑不?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苏长生,天还早着呢,你就做起梦来了?啥?用八人大轿抬陈梅娘回来?哈哈。”
“那个谁,狗子娘,要是你,过的好好的,奴仆成群的伺候着,穿绫罗绸缎,戴的是金的白的,舒舒服服的,你会回到一个穷得没几个钱的家来做牛做马?你会吗?大牛娘,你会不会,荷花娘,你呢?”周氏一个个的指过去,冷笑道:“不会吧?谁都不是傻子,谁会啊?”
苏长生涨红了脸,气得嘴都歪了,若不是有人把他给拉着,早就上前揍死周氏了。
周氏那是不吐不快,这还不够,又桀桀地笑道:“就你苏长生异想天开,作那春秋大梦,以为人家会乖乖跟你回来?呸!就你这德行,别说陈梅娘,放眼看去,谁个愿意跟着你,就是老娘瞎了眼。”
两口子在这相互揭短,狗咬狗骨,这围观看戏的比劝架远远的多,都津津有味的,村子里生活太闷了,这是消遣啊!
听了周氏的话,都窃窃私语起来。
“想的是美,是我都不愿丢下这好日子回来熬着,又不是傻的?”
“可不是,人家如今不好?闺女出息,吃香的喝辣的,有下人伺候,还回来给你当老妈子?”
“从前老苏家做过了,家里的活那些不是陈大嫂她们娘仨做的?”
“想错他的心了,都别门另过了,谁个愿意回来?”
“对对,这人不惜福,现在才来后悔,迟了!”
这些话,说大不大,但也不小,反正都听清了就是。
苏长生难堪的不行,只觉得无地自容,看着周氏,就想吃了她的肉,喝她的血。
“你这恶妇,我我揍死你。”
苏长生挣脱掉拉着他的人的手,抡起拳头就往周氏身上招呼。
“别打了,苏家的,你要打死她么?到底给你生了几个孩子。”众人劝。
“打,最好打死我,苏长生,打死我,你也别想好过,等着下大狱吧你。”周氏挨了几拳,脸都肿了。
“打你就打你,老子难道还要挑日子?”
“都给我住手。”
苏老爷子脚步匆匆地跑过来,一看这情景,脑子都白了好些,怒喝道:“长生,你长出息了,在这打媳妇,还不给我住手。”
苏长生还是挺怕苏老爷子发怒的,被他这么一喝,讪讪地放下拳头,只恶狠狠地瞪着周氏,道:“这种媳妇我要不起,我要休了她!”
周氏则是呜呜地哭起来,直喊自己命苦,给老苏家留下传宗接代的香火,现在人老珠黄了,就要被扫地出门。
她这话,说白了,就是说老苏家不厚道,过桥抽板,如何云云。
谁都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玄外之音,苏老爷子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道:“大嫂快别哭了,老大也就是说说,快家去吧,自有爹和你婆婆给你做主。”话音一转又对苏长生喝道:“还不把你婆娘拉回家去?嫌不够丢人是不?”
苏长生想说不,可触及苏老爷子的目光,也不敢说啥,只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往家里去。
苏老爷子气得不成,好歹好说,才把周氏给劝回家去。
回到家中,苏老爷子就让两人跪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两人都相互指责,苏长生说周氏不贤惠犯嫉妒,周氏则说苏长生贼心不死,异想天开。
苏老爷子气得身子都哆嗦起来,将苏长生往狠了一番,又敲打了周氏,这才作罢。
“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刻。”等两人走了,苏老爷子瘫坐在炕上,心力交瘁。
“要我说,都怪陈梅娘,没事就出来招人,存心要我们家好看。”黄氏却是恨上了陈氏,哼道:“若不是她,他们两个会这样作?陈梅娘就是搅屎棍。”
“你说这话也不怕头上青天?关人家什么事?人家好好的走在路上,还特意来招惹你不成?又不是什么好事,避都避不及呢!”苏老爷子沉着脸教训:“你这话,可莫要传出去,坏了事。”
“我就在这说说也不成?”黄氏的脸拉得老长,怨道:“她就是菩萨不成,说一说也不能得?”
“就是不得!家里什么样,你还不晓得?我明儿个还想去找苏柳佃租她们那块田,你别给我拆台!”苏老爷子警告地瞪她一眼。
黄氏心里有气,却也知道这时还真惹不得苏柳她们,要知道,他们也想去佃租那二十四亩田呢,弄好了,家里还愁吃用嚼用?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陈氏的归宿
苏柳正在算近日来家中的收益支出,听丫鬟来说回来了,不由一怔,不是说了去孙秀才家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霜凝迟疑了一瞬,道:“姑娘,我瞧着太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听了这话,苏柳二话不说就放下了鹅毛笔,下榻穿鞋,而霜凝则是机灵地拿过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
“去把芽儿叫来。”
霜凝应了一声,快步去了,苏柳则是曼斯条理地系着披风的带子,想着陈氏回转的可能。
芽儿很快就来了,先是向苏柳行了礼,然后站到一旁等着问话。
“你跟着太太去秀才老爷家,怎的这般快回来了?”苏柳看向芽儿,问道:“可是路上有什么事儿?”
芽儿噗通地跪倒在地上,惶恐地道:“求姑娘责罚。”
苏柳皱起眉,果然是有事,便道:“起来说话,究竟是发生啥事儿?”
芽儿忐忑不安的站了起来,嗫嚅着将遇见老宅周氏的事给说了,末了低着头道:“是奴婢没护好太太,姑娘,你骂我吧。”
“你做的不错了,好了,霜凝,你去备份礼送去秀才老爷家,和秀才夫人好好解释则个,就是太太突然有些不适,去不成了。”苏柳先是吩咐霜凝,又对芽儿道:“你下去吧,这也不干你的事。”
“是。”
两婢都去了,苏柳这才整了整披风,走出屋子门,想了想,还是将冰茶叫来去打探一下陈氏走后,苏长生和周氏闹成咋样。
走进陈氏的正屋,只见她坐在榻上撑着下巴发呆,神情有些蔫蔫的,苏柳连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哦,你来了。”陈氏露出一个笑容。
“想啥这么出神呢?我都叫您两声了。”苏柳笑着解下披风,在她身旁坐下。
“没,就是想些事儿。”
“想周氏他们?”
陈氏一愣,随即苦笑:“你都知道了?”
“芽儿都告诉我了。”苏柳点头,又看她:“没伤着哪吧?”
“哪就有那么娇弱?你娘也是做了几十年农活的人呢。”陈氏嗔笑,拉过她的手叹道:“我就是想啊,一个人的变化咋就这么大,你二娘,从前是多强势水灵的一个人啊,如今,才过了多久,就老了这多,跟个村妇没两样了。”
“娘,她从前对你咋样,你还同情她?”
“说实在的,我再恨,也恨不到哪去,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同情她的,娘没出息吧?”陈氏呵呵的讪笑两声,长叹了一口气道:“说起同情,其实娘是看到她,就看到了从前娘的过去。当日娘如何的苦,如今她不正是走过娘的路么?”
“她哪能和您比啊?”苏柳亲香地挽着她的手臂,说道:“你有俩个乖巧的闺女,一个懂事的儿子,还能给你争脸挣富贵,她拿啥和您比?她这是先甜后苦,日后有她好受的,您这是苦尽甘来,日后富贵享不尽呢!”
“嘴贫!”陈氏抿着唇轻笑。
苏柳嘻嘻地笑了,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她有今日,还不是自找的?”
周氏以为苏长生有多金贵,死活要霸占着抢着,却不知,是有她们娘仨在前面打前锋,她才能活得像个贵太太似的。她们娘仨走了,她作为长媳妇,又不是真正的大户,奴仆成群的伺候着,家里活,她不做?黄氏第一个就不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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