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不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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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不依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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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就是姨母家了。传说中的公侯府邸,已过世的老太爷有军功,被先皇封做绥靖侯,作为富二代的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习武的,老大袭了爵位,老二也就是我的姨父从小爱读书,如今官居三品礼部尚书。然祖先有命,家和万事兴,于是他们两大家子没有分家,一直住在一起。

据说那爵位本不是世袭的,姨父也仅中过举人,不是状元、探花什么的,梅家之所以如此得圣宠,主要还是因为宫里有一位得宠的梅贵妃。

入了西角门,我和弟弟恭谨小心的跟在管事后面穿堂过院,来到一处院落里。高高的廊檐斜插云霄,显示着高贵气派。

想必是有人已经提前通报过了,姨母迎了出来,口中唤着:“我的儿。”抱住我俩失声痛哭。母亲只这一个姐姐,情分自然不是假的。

大哭一场以后,大家进屋落座。姨母问了问情况,又安慰我们不要担心,等过了风头就让姨父走动走动,尽量让爹爹官复原职。

叙话了一会子,姨母便带着我们去见大夫人。之前我已经听母亲讲了,梅家内院的最高统治者便是大夫人,如今已近花甲之年,是个精明的老太太。

已过世的老太君共有四个儿女,长子梅伦袭了绥靖侯的爵位,也就是大老爷。

次子梅倾也就是我的姨父是礼部尚书,三品大员。

大女儿白梅氏嫁给了白御史,有个独生女儿白莹雪经常到舅家来住。

小女儿便是宫里的梅贵妃,听说很是得宠。也正是因为这位贵妃娘娘,梅家才能显赫一时。

进屋时大夫人正歪在榻上吃丫鬟剥好的栗子,姨母垂泪上前道:“大嫂,前儿我跟您提的两个可怜的孩子如今已经到了。”

我和弟弟连忙行礼,道大夫人好。因大老爷袭了爵位,大夫人就是一品诰命,而姨母却没有任何头衔。

她起身到近前,热络的拉起我们的手,称赞道:“果真是两个粉雕玉砌的娃娃,一点也不输给公侯世家子女,你们且好好住下,和莘儿、蓉儿他们是同样的用度。”

她所说的莘儿是二表哥梅莘,姨母唯一的儿子,这个二字是按大排行的,大老爷家的儿子梅荼是大哥,所有人称呼梅莘都要加个二字。

“听说表妹、表弟来了,我放了学可是急急的赶回来呢。”说话间有一人挑帘进来,玉冠束发,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眼角眉梢带着春风般的笑意。此人五官面相生的极好,眸中光华流转,粲齿一笑分外清朗,典型的阳光大男孩。

姨母笑道:“这就是你二表哥梅莘,整日不学无术,只知混闹,以后依依可要好好管他。”

话音未落,大夫人温和的目光便扫过我身上。于是,我紧张的有些跳动加速的小心肝体味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若我是姐姐,叫我管教表弟也算一句客气话,还说得过去。可我是妹妹,哪有管教哥哥的道理。姨母和母亲的意思我是懂的,他们不过想亲上加亲。只是刚刚大夫人看过来的那一眼让我很不安,照理二表哥是姨母的亲生儿子,他的婚事该是由姨母、姨父定夺。刚刚姨母既那样说了,大夫人合该附和一句。可是她却那样略带忧色的望我一眼,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岔子?

不过,我向来对这等不知上进的富三代无甚好感,风流公子么,远观可以,却不是我想要的。

表哥倒也是个热心人,拉着我和柳韧问长问短。正说话间,外面传来环佩叮当之声,细碎的脚步近了,一个身量不太高的小丫头率先跳了进来:“新来的哥哥、姐姐在哪?”

大夫人笑骂道:“刚刚进来个性急的就不说了,你个姑娘家也这般没规矩,知道的是你不见外,不知道的以为没家教呢。依依可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是你四表妹梅捷。”

小丫头调皮一笑,行了礼,就快步走到我和弟弟身边,忽闪着大眼睛看来看去,又回头看了看刚刚进屋的三位,貌似老成的点头道:“这位姐姐长得倒是和大姐有几分像呢。”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一眼辨认出姨母的亲生女儿大表姐梅蓉。她确实与我有几分像,不过她体态丰盈,个子也高些,我算是略小了一号,嘴小下巴尖些,我俩的大眼睛倒是有一拼。

她上前两步握住我的手:“依依,早就听说你和柳韧要来,我可一直盼着呢。如今可好了,咱们姊妹一处吃住、玩乐岂不开心。听闻柳安州刺绣天下一绝,我可要好好向你学习呢。”

大表姐言谈举止都透着稳重端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随和亲切,有长姐风范,我心里踏实不少:“大表姐客气了,我女红差得很,根本上不了台面。诗书也不曾学过什么,将来少不得要大表姐多费心教一教。”

姨母又引荐了二表姐梅姿、三表妹梅敏,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然二人气质却不同。梅姿高挑、纤细,丹凤眼妩媚且高傲;梅敏姿色差些,双眸却很是晶亮。

互相见过礼,落座叙话,我才知这姐姐妹妹的排行是如何来的。大表姐梅蓉今年十七岁,二表哥梅莘十六,梅姿与我同龄今年及笄,却长我两个月,梅敏今年十四,梅捷十二。后三位都是大老爷的小妾所生,只有大表哥梅荼已经二十多岁,是大夫人亲生。

大家在一起吃过了午饭,也算一般熟了。午后,姨母命人给我安排住处,大表姐推荐了她容得院旁边的一处闲院,叫做“依人居”的,笑说:让小鸟依人的依依去住岂不贴切。

其实我本对这“小鸟依人”四个字最不服气,然我知道大表姐没有坏心,也就不好反驳她。暗想自己本就寄人篱下,住依人居也罢了。二表哥的院落极大,下人又多,就没有给柳韧安排别处,只叫他住到梅莘那里。和他一起去太学读书,这倒是让我很高兴的一件事,京城之中的太学里都是达官显贵之子才能去的,那里有最博学的翰林院大学士教书。

姨母把她身边一个懂事的大丫头翠叶赏了我,又照大表姐她们的例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婆子来依人居当差。

我虽号称前知府千金,然而只有我和弟弟知道爹爹是史上第一穷酸知府,家里只有收留的难民杨伯夫妇扫院子看门,他们的孙女给娘当了小丫头。我和弟弟都没有下人伺候的,恩,也不能这么说,洗头、洗衣之类的活一般都由我做,我也算弟弟的半个下人。

虽不习惯,也只能领人谢恩,入乡随俗嘛,进了人家的门就听人家安排吧。

转眼年关已近,梅家有皇上赏赐的良田千顷,到年底都来交租子,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的稻米都被搬进府库,我偷眼瞧着才知道做大地主的好处。难怪梅家平日里奢侈浪费,原来都是因家底厚啊。

正月里最是好玩,宫里的梅贵妃不断赏赐奇珍异宝下来,蓉姐姐就会把她那一份分给我些,二表哥也会分给柳韧些。我们都沉浸在兴奋中,对很多新奇的事也逐渐习以为常。

只是最难让我适应的还是大聚餐时,十几个人吃二百多道菜的阵容,也忒浪费了,难怪人家大诗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偏偏正月里每顿饭都要一大家子一起吃,我悄悄算了算,大概一个月的吃喝花费就要几百两银子吧,相当于爹爹几年的俸禄。

上巳踏青

三月初三上巳节,在这个民风尚算开放的小唐,是青年男女心目中最神圣而值得向往的节日。

清晨以香花沐浴,穿上最漂亮的衣裙,轻施薄粉,挽起高髻,看看头上太素静,便插上母亲送我的及笄之礼,那一只碧玉簪。

爱美是每个女孩的心性,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父母尚在边陲受难,我也无心去寻个什么情郎来,就穿上一件素净的白衣,有暗花云锦底纹的,这还是初进梅府时,大夫人特意命绣坊做的,也算是我最好的几件衣裳之一了。

这样既表明了自己无心争春,又不会丢了梅家的面子。

出了依人居,我便带着翠叶到大表姐的容得院去,刚到门口就见她带着惜雅出来,见了我快走两步笑道:“依依,你也太素静了些,随我来吧。”

不由分说,便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闺房,打开满满的妆盒:“喏,这些随便你挑。”

“蓉姐姐对我最好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用。只是,我不想太招摇了。”梅蓉最理解我的心思,也没多说,只拿出一只翠绿镶有碎宝石的花钿别在我的发间。

我抬眼看向镜中,轻飕的柳枝形状飘逸喜人,宝石晶亮映得明眸更加灿烂。

“你看,这样既不张扬,又不简陋,刚好衬托依依出尘脱俗之美。”蓉姐姐笑的很真诚。

我也笑了:“蓉姐姐,我今儿若是能钓来一条大鱼,定要分一半给你吃。”

“坏丫头,今儿是什么日子,能乱分东西吗?出去后可别胡言乱语,以你的姿容说不定哪位世家公子上了心,以后不就有依靠了?”梅蓉拉起我的手去二道门处和大家汇合,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美人出行图。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个美的不可方物。

其实我也不是全然没有钓个金龟婿的打算,只是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以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哪个能看得上呢?

梅捷开心的迎过来:“还是大姐和依依姐姐最漂亮。”

蓉姐姐的端庄高雅之美确实无人能及,至于我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装淑女而已,实际上偶是半个女土匪呀。

“故作清雅未必就是真性情。”白莹雪扫了我一眼就转过身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虽说梅家多添了两张嘴,可是也没减她的待遇不是。人家姑表亲自然比我这姨表亲更亲些,我也没说什么,你不就是千金小姐么,咱有两吨的度量,能容得下你。

二表姐打扮的最是隆重,满头珠翠,金钗歩摇,环佩叮当。都说她长的最像宫里的梅贵妃,如今盛装打扮确实也有几分高傲的妃子派头。

只是我却不明白,皇帝都五十多岁了,难道她想进宫和自己的姑姑抢姑父么?

在马车上,梅捷悄悄告诉我,二姐此次是有目标的,对她的猎物已是下了决心要抢到手。

帝都东面的百里桃花园是达官显贵们专用的踏青之所,下了车,看身边人都是华丽的衣袍,我暗暗叹息。可见古代的贫寒女子想钓个金龟婿也不容易,森严的等级制度下,根本就不给你见面的机会。

默默走着,忽听有一个脆朗的声音说:“小姐,听说王爷们都来了,在东边呢。”

有人低声叱道:“嚷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吗?”

梅姿拉紧梅敏快步往东边去了,看着她们摇曳的背影,我忽然就明白了。“蓉姐姐,二表姐莫不是想做王妃么?”

梅蓉笑着点点我的额头:“有些话知道就不必说出来了。”

我们几个在岔路口向西边走了,只因东边那条路着实是太拥挤了。

大约走了一射之地,桃花开得愈发繁盛,景致渐入佳境。周身被芬芳萦绕,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桃树,许是年纪太大,树很高,花开得却不多,枝桠也不繁盛。树下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甚是喜人,迎着阳光在风中微微点头,琉璃一般的花瓣片片晶莹剔透,微风扫过笑脸竟像钢琴的琴键一般此起彼伏。

我心中甚是喜爱,有心采上一朵,不想,被走在最前面的大表姐抢了先。

“呀,花中有刺。”大表姐惊叫一声,直起身子捏住自己被扎破的手指。

大家凑过去一看并无大碍便放了心,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果然花茎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尖刺。

“果然是一片刺海,可是刺中竟然能开出这样娇美的花,迎风而笑,真是让人心动。”我小心掰掉刺,采下一朵认真瞧,它虽生在桃树的阴影里,却娇艳欲滴,花瓣水润润的,像小姑娘的俏脸,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梅捷虽小,却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觉得这小花很像依依姐呢,虽是生长环境不佳,笑容却是最美的。”

不错,我爱它是因它像我。我会心一笑:“只可惜不知这花的名字。”

“此花名叫笑春风,古籍中记载原长于密林之中,不需太多阳光雨露便长的十分娇艳,春天开花,花型如笑脸,在京城出现倒数罕见。”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我抬头便见三位美男子掩映于树后,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说话之人应该是中间那个,因为……他长得最好,气质最好,所以我认为他的声音应该也是最好的。只可惜一个都不认识,话说回来,认识才怪。

大表姐双手捏了捏裙边,敛眉道:“司马公子有礼。”

白莹雪和梅捷也随着屈膝万福,我也只得比着三个葫芦画了个瓢。

对方还礼之后,中间那人看着我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似乎从未见过。”

大表姐拉起我的手道:“这是我表妹依依,才从柳安州来,司马公子应该是没有见过。”

不知为何,大表姐的手有些颤抖,手心都是汗了。我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古代女子见人少,偶尔见到男人就紧张的不行。

“哦,柳安州在下未曾有幸踏足,如今见姑娘嫣然一笑堪比花研,敢问柳安州女子都是这般明丽的么,不知姑娘的依依二字可是小鸟依人的依?”

我一听他说“小鸟依人”就有些恼了,只因我长的纤弱些就要依人么。

“公子错了,是小鸟不依人的依。”我微微一笑,等着看他窘迫。

那三人都愣了一下,转瞬哈哈大笑,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连连摇头。我想他们心里必定是再说:好个尖刻的丫头。

我转头不再理他们,拉着蓉姐姐往旁边走。她却并没有抬脚的意思,反而对那司马说:“是我疏忽了,依依是表妹小字,大名叫做柳嫣然。”

司马点了点头,对我道:“我知道你这名字如何来的,必是幼时笑的欢畅可爱,父母才给你取名嫣然。又见你目光无忌,才取小字依依。”

我仰头盯他一眼,是有怎样?

那厮展露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似乎要与我比比谁更能百媚生。

一向不喜招摇的白莹雪此刻却上前一步:“司马公子,我大表姐已经回答你两个问题了,不知公子以何回报,若是没带赠礼,作诗一首亦可呢。”

我心中又是一动,这古人还真是有意思,动不动便要作诗。难道他做的诗很好么?

人比花妍

东面的白衣公子道:“对,青云,今日良辰美景,不作诗你可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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