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都离开停车场进到致远楼的时候,苏菲亚走到我身边,靠近我的耳朵跟我说:
「我知道你或许在介意他们今天没有参加排演,但相信我,今天他们没有参加排演是对的。」
「为什么?」我非常好奇的问。
「因为他们一整天都在告诉我这部所谓的京剧A片是演不成功的,依照他们的专业知识,京剧跟现代剧就像是不同的血型一样,是不可能可以在同一个舞台上融合的。」
「那他们为什么又答应要来帮忙呢?」
「因为他们想红。」
「想红?」
「你想想,他们念艺术大学,无非是想进入演艺界嘛。如果这部戏让他们演出成功,他们就不需要担心出路了不是吗?」苏菲亚说。
「但既然他们说两种不同的表演方式不能在同一个舞台呈现,又为什么要接这个演出?不是认为不会成功吗?」
「对,所以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你们看到他们的演技,然后放弃我们的崑曲社。」
「这心机会不会博太大?」我开始害怕他们的鬼干精明。
「我早在他们说那句「拜託!你们不是要拍京剧A片吗?那京剧交给你们崑曲社,A片就交给我们啦!」的时候就听出他们的计划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我有让他们站在只是配合的角色参加演出,而不是改变我们原本计划的办法。」
听完苏菲亚这句话,我想起我脖子上的那颗草莓,突然觉得其实真正可怕的人是苏菲亚。
「什么办法?」我问。
「找出他们的那个领导者,然后诱惑他。由他来影响超屌团,但其实我们才是操纵者。」
「你是说,我们来扮演慈禧太后?」
「对。皇帝让他们当,但其实朝政在我们手上。」苏菲亚说。
真正可怕的人……
学伴苏菲亚#13
「那么,你认为谁才是超屌团的领导者?」我问。
「你没看出来吗?」
「嗯……」我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魏旭飞?」
「不然还有谁?你觉得他们当中除了魏旭飞之外还有谁比他更有领导气息?」苏菲亚自信的说着。
「所以,你今天故意帮腔说要带他们去嘉义机车慢慢骑一日游就是要去诱惑魏旭飞?」
「还不到诱惑的程度,今天会选择当他们的导游,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要确定魏旭飞在他们当中说话的地位。第二,要混入他们的团体,让他们以为我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可见你成功了。」我笑着说。
「那倒未必,这必须看他们明天开始排演的时候,是不是把我当自己人?如果是的话,那才算是成功。」
「所以你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啰?」
「这都还不是因为你。」说完,她就躺到我身上。
对了,我忘了说。我们谈这些话的时间是在当天晚上,地点在苏菲亚的床上。但我是坐着的,她是躺着的。我的衣服裤子都还完整地穿在身上,她已经换上有些透明的轻棉纱衣。
为什么会突然转换场景到她家来了呢?因为这是电影小说,所以要有电影换场剪接的感觉。
你们有感觉吗?有吧。有换场换得很漂亮的感觉吧。
「那……」我有些疑问地。
「怎么?」苏菲亚问。
「会不会其实魏旭飞只是比较外向多话而已,他们当中其实有另一个更冷静睿智的人?」我左手比「七」字型放在下巴左右来回移动着。
「拜託,导演,你太入戏了。」
「啊?」
「我跟他们算尽心机,可不是要你也跟他们算心机啊。更何况你刚刚所说的什么另有一个更冷静睿智的领导者?你分明就是电影电视看太多。」
「你的意思是,不会有另一个隐藏人物吗?」
「还隐藏人物咧?你以为在打电动喔?还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咧。」她突然用起男生的口吻说着。
「哎呀!你也知道这个?」我好生惊讶!
「我可是绝顶聪明的苏菲亚啊!」她说。
没错。她确实是绝顶聪明的苏菲亚。
隔天的排演,出现了魏旭飞跟苏菲亚说了算的情况。只要魏旭飞说声肚子饿了,超屌团就喊着想放饭了。只要是苏菲亚说脚有点痠了,超屌团就说想休息十分钟了。总之除了我之外,他们只把魏旭飞跟苏菲亚的话听进去。很明显的在一旁的崑曲社对他们来说像是隐形了,变空气了,不存在了似的。
而另一个重点是,魏旭飞似乎已经中了苏菲亚的美人计,连续两餐都刻意的坐在苏菲亚旁边,而且尽其之能的献殷勤装温柔。(铐!看了就有醋!)
这天的排演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感觉像是整个戏班都打卡上班一样。第一次有大家都在为舞台剧努力的感觉,心里非常的踏实。今天唯一接到的小抱怨是来自崑曲社的侯社长,他说超屌团昨天自己不来排练,今天就佔用了舞台的排演时间,让几个崑曲社的演员在台下空等几个小时没有舞台用,他为此表达抗议。
这时大炮立刻安排了他们在舞台后方,也就是大型帷幕后面的那一块让他们练习。我则是拿着剧本两边观看。一面看着超屌团神速的排演进度,一面担心崑曲社那些难以拿捏的情绪和京曲唱板。
扮演庄周的「徒有帅气面貌,却没有任何演技的英俊小生亦维」此时正在排练庄周自我介绍的那一段。
「卑人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蒙邑人也。只因拒受楚国之聘,无意仕途,故而隐居山林,一心求道,转眼不觉已过数载。娶妻田氏,独守家园,未知近日景况如何?虽说悟道参理,心下尚且挂念,看今日天色晴和,不免返家探望一番便了………」他一边用京戏式的说调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一边在熟悉我要他走到位的每一个位置。
「呃……我说那个………徒有帅气面貌,却没有任何演技的英俊小生亦维啊,我要跟你说………」我说。
「啊……导演……我……我的名字没那么长…」亦维说。
「啊!抱歉抱歉,我是说亦维啊,你可以直接以侯社长教你的方式念出那些自白,但你不要念着念着忘了位置在哪啊。」
「我记得啊。」他说。
「你哪里记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我要你走到的地方吗?」
「不是吗?念到「心下尚且挂念」的时候不是在这个点吗?」他继续跟我争辩。
「是啊!但是我问你,你刚刚念到哪?」我开始压制着情绪。
「我刚刚是念到「心下尚且挂念」啊。」
「但我刚刚听到的是「不免返家探望一番」耶。」我不耐烦的说。
他的表情非常的怀疑,眼神跟眉头都在问我「真的吗?你不会唬我吧!」然后他转头看侯社长,侯社长跟他点点头。他又转头看向大炮和小管,大炮跟小管也跟他点点头。他又转头来看我,我坚定却无力的跟他点点头。
「导演,我有一个问题。」他这时收起怀疑的眼神说。
「你说……」我扁了眼睛。
「如果我真的走到那个位置的话,那正式上台的时候,我就会走到他们那边去了。」他指着超屌团,「不是说舞台分成两部份吗?」他说。
「我就是要你走到那个位置,你不要管他们在哪里嘛。」我已经受不了他的资质驽顿。
「可是,我走到那边之前,我的自白还没念完啊。」
「那是你没有走完另一边的那些位置啊。」
「我没有走吗?我有走吧!」
我的天,我再也受不了他的固执。「侯社长!」我大声叫。
「有!」侯社长回应。
「你跟我出来。」我说完就走出厅内,侯社长跟在我后面。
「来,告诉我,你还有其他人选。」我深呼吸说道。
「……」他没说话,眼睛里有着害怕跟无辜。
「请你告诉我,你社团里还有别人。」我再一次深呼吸说道。
「……」他还是没说话,眼睛里有了更多的害怕跟无辜。
「我求求告诉我,你的崑曲社一定有比他稍微聪明一些些……真的!我要求不多,一些些就好了,我求你给我另一个人来演庄周……」换我快哭了。
「……」他依然给了我一样的反应。这下完了!我心里暗叫着。
「那你呢?你可以演庄周吗?」
「导演……我没办法啊……」
「为什么?你来演庄周,什么都解决了。」
「那……那就没人演李同了。李同的台词可是比庄周要多啊。」
「那叫小A小B小C把李同的台词改掉,甚至不要这角色也行。」我说。
「导演,现在距离公演只剩9天,你现在改剧本………会不会太……」
「那……那你至少想办法把亦维给我换掉!」
「没人可以换的。亦维是最好的人选,他只是比较固执而已,其实他把台词都背得很好。」侯社长说。
「那怎么办?他连走到我要的位置都不会。」
「导演可以跟亦维继续沟通看看,他只是比较固执跟迟钝而已。」
「我都快受不了了。」
「不然,我有一个人选,但我想导演应该……不会接受他!」
「谁?」我问!
天!果然有隐藏人物!
学伴苏菲亚#14
「一个被艺术大学退学的人,他其实很有表演天份,只是他的毛病很多。」侯社长说。
「什么毛病?举个例子来听听。」
「他说话很啰嗦很奇怪很莫名其妙,只要是稍有姿色的女生他就想上,做人失败而且要求很多,早午晚三餐都要求热量检测,宵夜不能有炸的。睡要睡在双人床,如果有水床他会称讚你服务不错。枕头要准备四个,当你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有四个枕头,他会回答你他要枕两个抱两个。他会要求戏班跟导演称呼他第一男优,因为他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到日本去拍A片!他最希望跟「川岛和津实」合作,他说他收集了一整套川岛的A片精选,每当他看见川岛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起了男性生理反应,他甚至用过「上帝的充气娃娃」这个连神都会惊讶的名词来形容川岛。此外,他会要求跑步机一台,25磅的哑铃两个,仰卧起坐器一组,并且要求聘请专业健身师一位,每天早上陪他跑步,为的就是保持他的身材。他的自恋曾经让他的教授翻脸,他上课时带着SK
II在教室里学习怎么美白,还画上眼影像是被黑道讨债被扁一样。他那个学期的期末报告写的是「如何让下辈子的你也爱上现在的你」,他简直把这报告当做是什么明星书在写,还曾经投稿到商周出版社去,听说接到这稿子的编辑因此像是中邪了一样在家里躺了五天。最后,他曾经因为主要模特儿生病发烧去代过一次平面模特儿的班,其实拍的只有他身上西装的一角跟手上的手錶,根本就没有拍到脸,当天的酬劳是便当一个,车资三佰,他就自以为已经是个明星。」
我的眼睛瞪得好大,嘴巴开开的看着侯社长,「呃……你……你说完了?」
「嗯。我说完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你确定你刚刚讲的那些叫做毛病?」
「不然呢?」侯社长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解。
「你知道毛病的定义吗?就是小小的,跟毛一样大小,无伤大雅却有些奇怪的行为才叫做毛病。」
「呃?……然后呢?」
「你刚刚不像在讲所谓的「毛病」啊!」
「那不然呢?」
「你刚刚根本就是在说一个神经病!」
「导演,我刚刚只是「简述」,如果你要了解更多,我可以继续说。」
「啊!不用了不用了。」
「那,导演确定要叫这个人来吗?」
「你确定你刚刚所说的是一个「人」吗?」我苦着脸皱着眉。
「以人的标准来说,他的确不是个人,如果导演确定要叫他来,我可以现在就帮你打电话,我想以他闲闲没代志的程度,你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侯社长说完就拿出他的手机。
「等等等等!」我赶紧先制止他。「我先问你,叫他来之后,如果不用他,要赶他走容易吗?」我说。
「容易,只要给他一个女人。」
「什么意思?」我不太了解。
「听过如何让驴子不偷懒的笑话吗?」侯社长说。
「没有。」
「就是用根小竹竿绑在驴子头上,竹竿上用线吊着一根萝蔔,垂在驴子眼前,这时驴子会不断地往前走,以为可以吃到那根萝蔔,但其实……」
「你的意思是要牺牲一个女孩子当那根萝蔔?」我问。
「对!而且那女孩子可能要有晚节不保的心理准备。」侯社长说。
然后候社长看我一脸犹豫,就给了我那个神经病的电话,他说:「导演,他不只是个神经病,还可能是个灾难,即使他真的可以把你的庄周演得很好,他都可能搞疯戏班所有人,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我说。
「他的名字叫做柯华,外号叫做色鬼。你叫他色鬼就好了。」
「天!」我抓着头发,「直接叫他色鬼?他不会翻脸吗?」我害怕地问着。
「不会,他非常享受这个外号。」
「为什么?」我好生惊讶!
「他说过一个故事。大家都知道李白是因为喝醉酒,以为月亮掉进了湖里,所以跳湖捞月淹死的,对吧?」
「对。」我说。
「但他说其实不然。李白跳湖当天会买醉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失恋,花了数两银子到迎春楼桂花苑之类的酒店嫖妓,但因为酒精过量导致不举被轰出酒店。心情郁闷之下走到湖边,在那湖面上看见一个美女,竟然起了反应,於是跳湖寻春,结果淹死。」
「噗!」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他说算命的跟他讲,李白似乎是他的前前前前前前前世,所以他可以明白李白当时的心情。就连史上第一诗仙李白都会为女人付出生命,那男人被命为色鬼就是一种恭维。」
其实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这傢伙简直有病到了极点。当下我打消了叫色鬼来演庄周的念头。但亦维的表现仍然让我头痛。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就非常心神不宁,安安看我烦恼已经淹没了头顶,走到我身后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