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看似很宽敞的街道上,此刻正人头攒动,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南宫沧弈一袭大红的喜服,胸前系着红色的绣球,正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只是,其脸上却并不见喜色,黑曜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他的情绪。
程序一道一道的进行着,当司仪最后高昂的一声礼成叫响之时,南宫沧弈似乎听到心一点点裂开,落地的声音。
从此,他是个无心之人。
他知道他并不爱筱言,娶她,只是为了照顾她,亦或是为了报答义父义母十几年对他的照顾。
坐在新房里,筱言狂跳不止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小心的掀起盖头的一角,打量着这屋里的一切。
桃花镂空的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红色洒净的纱幔,被一对倒挂金钩斜斜的挂在玄关处;一对粗如孩童藕臂的红烛,正跳跃的燃烧着;烛台下,摆着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铺着红色锦布的桌子上,放着酒壶和两个酒杯。
待会,她就要和弈哥哥一起喝合卺酒,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从她的身边把弈哥哥抢走了。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一点点沉寂下来,筱言的心却跟着紧张起来,脸颊也不觉得烫了起来。当筱言翘首以待的凝听着外面的响动的时候,南宫沧弈却撇下赤炎和夜影等人,独自来到了黑漆漆的凌苑。
这春雨淅沥沥的下了一天,漆黑的夜色下,星星点点的海棠花悬挂在墨色中,透着一股清冷。树下的石桌石凳早已被雨水打湿,南宫沧弈却好像没知觉一般的坐了下来。
今天他喝了很多酒,几乎是来者不拒,但是他还是没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酒量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怎么喝都不会醉,反而越发的清醒,反而越发的想念。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凝晗的味道,坐在树下,南宫沧弈的思绪一点点飘远,定格在初见凝晗时,她眼角那抹不达眼底的微笑;耳边似有琴音在飘扬,沉静,轻扬……
细密的雨水,飘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冰冷透过喜服,一点点渗透到他的皮肤上,血肉里,丝丝入扣。
芷兰和若兰一大早就去苍暮园,凤之潇更是不可能缺席,原本不大的家,独留凝晗和柳絮两人,突觉得空荡荡的。
当夜色一点点拉下帷幕,当目所能及的地方都一片墨染的黑色之时,坐在窗前的凝晗,突然心生悲凉,两行清泪没有预兆的滑落。
没有缘由的寂寞,没有缘由的伤心,甚至没有缘由的会想起那个男人。
不行,她想知道她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凝晗胡乱的抹干眼泪,起身去找柳絮。
走到柳絮的房间门口,凝晗思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举手敲门,道:“絮姐姐,你在吗?”
“凝晗,我在这,找我有事?”柳絮没有在房里,而是在凝晗的身后出现。待凝晗转过身来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柳絮还是一眼就看出凝晗红红的眼眶。“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想到柳絮一眼就能看见,凝晗慌乱的摇摇头,“没有,你去哪了?”
就知道凝晗不会承认,柳絮也不在追问,随即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没去哪?只是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凝晗尾随柳絮进了房间,随手将门关上,站在柳絮的背后,双手手指绞在一起,刚才的决心在柳絮出现的一刻,又决堤了。
“有话要说?”柳絮看着凝晗。
三人当中,柳絮是最不待见南宫沧弈的,那她会说吗?面对柳絮,凝晗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开口。
柳絮瞪了一眼,一眼便把凝晗的心事给看穿了,不屑的问:“是不是想问那个男人的事情。”见凝晗愣了一下,柳絮就知道被猜中了,又接着厉色道:“凝晗,我现在以大姐的身份跟你说,以后不许在想关于那个男人的半点事情。他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柳絮一副恨铁不成钢,我被你气死了的表情对着凝晗,说完话,粗重的喘着气。
南宫沧弈若是心里还有凝晗的话,那他今天娶的就应该是凝晗而不是筱言。而这个傻瓜,忘了不是很好么?为何还要将这点刚刚结的好痂又生生的给撕开呢?是觉得以前伤得还不够深么?
被柳絮一顿严词厉色的教训,凝晗紧咬着下唇,难过的低着头。
道理没都懂,可是,弄不清楚她的心里就像有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在啃噬,痛痒难忍。
“凝晗,既然老天都让你忘记过去,就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相信姐姐,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好吗?如今,他已经成亲,还有三房夫人,你要怎样?给她当第四房,第五房夫人吗?”
不说狠话,柳絮怕凝晗会一直揪着不放。知道凝晗心性高,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的死心。
缘是缘非 第十八章 欲盖弥彰
被柳絮一顿呵斥,凝晗眨巴眨巴眼睛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柳絮。她也没说要怎样,只不过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没想到柳絮居然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还是……
没能接着想下去,柳絮又开始淳淳教诲。
“别想太多了,不管是情也好,仇也罢,都过去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的打理好醉仙居,知道吗?”
从进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听柳絮一会咆哮一会语重心长了。唉,也不知道是柳絮太聪明了,还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不然的话,柳絮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问什么呢?
“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有不知道少了什么?絮姐姐,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很难受啊。”凝晗委屈的看着柳絮,希望柳絮能明白她的心思。
她们不知道,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着,凝晗就越是好奇,越是想知道。
几年的相处,还有那一声姐姐都不是白相处白叫的,柳絮一看凝晗的表情,就知道她那股倔强劲又来了,一阵无语。
究竟那个南宫沧弈有多大的魔力,能让一个失忆的人,且应该恨死了他的人仍然对他念念不忘。
“这一年以来,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为什么会失忆我知道,你是被一个负心的男人给骗了,你伤心欲绝之后,就选择了忘记那段不开心的往事。至于那个男人,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也找不到他了。”
还想听柳絮继续说下去,说出那个男的是谁,没想到她就打住了。“就这样,没了。”
柳絮两手一摊,表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那个男人是谁?”凝晗侧着头,斜斜的看着柳絮。在柳絮说到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立刻出现了南宫沧弈的样子。
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负心的男人就是他。
“他已经不在京城了,就算你知道他有怎么样,难道还要去找他啊。”柳絮不想凝晗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南宫沧弈。就让她以为另有其人,找不到了,也许她就死心了。
但是柳絮之前那番激动的话里指的人正是南宫沧弈,凝晗抿嘴死死的盯着柳絮的眼睛,突然不再问了。因为她发现柳絮在故意的误导她,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不会再想起南宫沧弈来。
如此欲盖弥彰,反而让事实昭然若揭。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段情愿,不,应该是一段孽缘。一定是她后来知道他就是她的仇人之后,不知如何抉择,所以才会像柳絮说的一样,选择忘记那段记忆来逃避。
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为何他会那么亲昵的喊她晗儿,为什么他眼里的情绪总是模糊不清,为什么她对他的感觉总是陌生有觉得熟悉,为什么她会莫名的伤感和寂寞了。
原来是这样,凝晗紧抿着嘴唇,不时的轻咬几下,眉头蹙紧了又松开,松开了有蹙紧,很是纠结的样子。
一旁柳絮看着凝晗沉思不语,觉得不对劲,试探的问:“凝晗,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难怪她们都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事情,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忘了比较好。凝晗抬起眼眸,冲柳絮莞尔一笑,“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去想以前的事了。”
“凝晗,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柳絮又重复的问了一句。
在柳絮看来,凝晗要是对某件事倔强起来,绝不是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现在凝晗突然说不会想以前的事了,反而让柳絮更不放心了。
看柳絮担心的样子,凝晗想,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可能都是这么为她担心的。心里突然很内疚,就是因为她的遇人不淑,却让几个姐妹为她这样的担心,她的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没有,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听理你说的话之后,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既然他是个负心的男人,我失忆也是为了忘记他,那我再想起他来,也只会让自己再一次痛苦而已。所以,还是算了,既然已经忘了,就当他真的不存在,或者真的没发生过好了。”
对着柳絮,凝晗很洒脱的笑了。但是那双含笑的眸子,却很空洞,很茫然,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就算笑得再开心,终究没有心。
这一刻,柳絮也不确定对凝晗隐瞒真相是否是件残忍的事情。就在柳絮看着凝晗的笑容出神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是芷兰她们回来了。
“是她们回来了,我们出去吧。”凝晗拉着柳絮的手,就往外走,笑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客厅里,芷兰和若兰还有叶少峰和凤之潇都回来了。叶少峰和凤之潇两人脸上明显有些醉意,看样子都喝了不少。
若兰见俩人出来,诧异了一下,“咦,晗姐姐絮姐姐,你们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凝晗看了四人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虽说凝晗是不记得她和南宫沧弈的情了,但是她可记得他们之间的仇恨,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会在凝晗的面前提起南宫沧弈这四个字或是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哦,客人比较多,散席也散的比较晚。”若兰咽了口茶水,心直口快的回答。
“新娘一定很漂亮吧!”
“嗯,当然了,筱言小姐一直都很漂亮的。”若兰点点头,全然没注意周围几道骇人的目光。
问这些干嘛?凝晗突然觉醒,自嘲的笑了一下,“都累了吧,那都早点休息吧。”
除了若兰和柳絮,其他的人都怪异的看着凝晗,暗想,她不会是记起什么了吧。
“絮儿,你们今天都干嘛了?”凤之潇半躺在椅子上,扭头看着柳絮,醉意朦胧的眸子,多了一丝迷离。
“我们能干嘛?早点回去睡觉,你这个掌柜的明天不要去醉仙居打点后天开张的事情吗?”柳絮佯瞪了凤之潇一眼,又接着对其他三人说道:“你们也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说完,也不顾凤之潇,转身就走了。
凤之潇望着她的背影一阵嗟叹,何时,他的絮儿能变回从前的那个温柔客人的絮儿呢?
缘是缘非 第十九章 独守空房
夜色渐浓,当红烛即将燃尽之时,火焰欢快的跳跃了几下,啪的一声熄灭了。房间里突然间暗了下来,还盖着头盖的筱言,吓得尖叫了一声。
“啊……”
一直守在门外的冬儿,听到尖叫声,猛地转身,见新房内一片黑暗,马上拿起烛火推开了新房的门。
“小姐,你没事吧。”走进屋子,冬儿看了一下烛台,发现是蜡烛烧完了。“小姐,没事了,只是蜡烛烧尽了而已。”
当一丝光芒透着红色的盖头,映进筱言的眼帘之后,筱言也平复下来了。蜡烛都已经燃尽了,为何弈哥哥却还没有来。
外面的酒席不是早已经散去了么?筱言放在双膝上的手指,用力的绞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着急。
“冬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
隔着盖头,冬儿看不见筱言的表情。但不看也知道,此时的筱言一定很着急。掀盖头的吉时早就过了,却还是没见少爷的影子。冬儿站在外面也很着急。
“少爷呢?是不是喝醉了。”就算是喝醉了,也会有人把他送会新房啊,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少爷,他?”
少爷在酒席散席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后来就不见了。冬儿犹豫着不敢说。
一把掀起盖头,筱言双目圆瞪的怒视着冬儿,喝道:“怎么了,快说,少爷他怎么了?”
筱言的耐心早就被满腔的屈辱代替,洞房花烛夜,她居然独守空房。
冬儿被筱言吓得一哆嗦,也忘了去提醒她这盖头是不能随便掀的。冬儿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少爷在散席之前离开了,后来就不见他人了。整个院子都找了,就是没看到少爷。”
红艳艳的盖头被筱言攥在掌心,愤怒的眼神随着冬儿的话而逐渐变得阴鸷。早就离开了,整个院子都找不到他,就是说他不在这里,出去了,那他去哪了?
攥着盖头的手指不知觉的加大了力量,盖头在筱言的掌心褶痕越来越深。
弈哥哥一定是去找阮凝晗了,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居然让她在新婚第一晚就独守空房。悲愤,侮辱,齐齐涌上心头。
“阮凝晗,今天你给我的一切,日后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奉还给你。”筱言面目狰狞的扬起下颚,心里暗暗发誓。
抬起攥着盖头的手,红红的盖头,就像是被血染了一样。倏地的松开手指,一抹鲜红飘然落下,落在了床榻的边沿,像一滩温热的血。
筱言从容的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铜镜里的人,深俄远黛,明眸皓齿,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住深深的愁容。
拔下珠花,发簪,如瀑的发丝散了下来,“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可是……”冬儿站在筱言的身侧,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筱言冷言反问。
“没,没什么,冬儿这就去打热水来伺候小姐洗漱。”
知道小姐心里肯定不痛快,还是少说为妙。冬儿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房间之后,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这少爷到底去了哪里了?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居然不出现,这让筱言小姐以后怎么见人啊。
这场春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翌日清晨,一轮崭新的晨阳在东方的天际升起。
经过春雨的滋润,翠绿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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