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他面对升官毫不动心,就单凭他敢拒绝皇上,已经是难得难得。
所以淮阳百姓爱他敬他尊他听他,淮阳也是越来越繁华,年年粮食丰收、赋税不漏,宣帝也只好算了,不强乐庞所难。
一个男人在事业上有如此成就的同时又不忘他的发妻,真是让人情不自禁的羡慕,虽然红颜白骨,却是值得的。
乐庞与亡妻生有一女,名笙歌,听闻是个难得聪明美貌的女子。听闻笙歌三岁能文,五岁懂乐,可谓惊才绝艳,却是没人能真正描绘出她的模样。
直到有一次,有世家公子听闻她前来求见,约见月老湖的湖心亭,那世家公子手执折扇十分冷艳高贵,缓步走入湖心亭,眼前便见一女子丽影翩翩,十分娇好,上前想与她攀谈,想着应该就是笙歌姑娘,谁知那女子一个转身,湖心亭中便传来世家公子的惊叫声,冷艳高贵不复存在,有人远远看见世家公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连人带爬的滚出了湖心亭。
这之后才得知晓,为什么乐笙歌这般神秘,不喜在人前出现,原来是容貌长的太过丑陋,无脸见人罢了。而传言中的才华不知是真是假。
后来再无人将她以神奇色彩描述。
当听闻了这些种种,再得以与乐笙歌相见,万俟晏万分感叹。
美这个字,她从小就听的多,见她之人都道她美,道周国大抵是找不出第二个如她这样的美人,如今见了乐笙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知道自惭形秽,这个女子美的就像一副画,是如此如此的艳羡惊绝。
所以说传言不能当真,偶尔信上五分。
“其实是真的。”太守府的后院,中间建了一个亭子,她与乐笙歌就相对而坐,她告诉她,那次月老湖湖心亭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她说:“我不希望男人因为我这张脸才说爱我。”所以她那次将自己打扮的丑陋极了,不想那世家公子竟胆小如鼠,被她吓病了,为此还被乐庞责骂了一番说她胡闹。
她说:“世间男儿皆看重美色,所以才会不知足,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便成了他们背叛的理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语气又转了一转,轻笑起来,她说:“其实我刚刚那句话太过偏执,也不全对的。”
她说起她的母亲多年前得过一场病,全身大部分肌肤都腐烂了,虽然后来治好了,可是却留下了疮疤,但是她的爹并没有因此而抛弃她的母亲,之后两人反而更是恩爱,她便是两人真爱的唯一见证人。
她说:“我以为这世上除了爹爹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男子。我以为我这辈子大抵要孤独终老了呢。”说完她自己不禁的笑出了声,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可见她此时此刻多么的开心幸福。可是她确实遇见了她这一生中的命中注定,不过当中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详细的描述。
所以这就是今日万俟晏会坐在这个院子的原因了。
一月之前,太后下懿旨为皇帝选秀,乐笙歌不愿意入宫,明日便是入帝都的日子。
她们就这样坐着聊了有好几个时辰,聊到深夜,乐笙歌似是迫不急的将所有有关她的事情全部与她说完,她喜好的,厌恶的,自小发生过的事情,只怕有哪里遗漏,造成后患。
之后,她便自由了,真正的自由,以后与她的命中注定,逍遥山水,自在快活。
当一切都说的差不多时,突然有一道白影翻墙而入,万俟晏听到一句好不友善的话:“丑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待眼下乌青重了,别又来闹我。”
夜色被这道白影划破,越是近了。
乐笙歌站了起来,脸上尽是不屑:“若是你没办法让我眼下乌青消失,我便送你两拳,让你陪我。”她扬了扬拳头。
待人走到眼前,又一个俊朗男子。万俟晏没有太过关心他长成什么模样,站了起来。
“既是有客来,我便先回房了。”虽然是太守府,但因她的出入,乐笙歌居住的后院撤了守卫与侍奉。她从小就没有贴身的侍婢,此事也不是瞒着乐庞进行。
万俟晏转身才走一步,身后的男子说起一句:“多谢。”
多谢?万俟晏知道他多谢什么,今夜他突然出现也不会是巧合,而是故意,他特意在她与乐笙歌结束谈话的时候适时的出现,想必就是为了说这两个字。
可是有什么好谢的呢。
“我与笙歌小姐之间并无相欠,所以,不必说谢。”是啊,谢什么呢,她是自己求赵珣帮她,帮她入宫的,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未来要走下去的路。而乐笙歌不过是一个已经找到真名天子不愿入宫的女人,这个时候实施交换,不过是随了各自的心愿,如此乃是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所以她们彼此谁也不欠谁,谁也不需要谢谢彼此,如此而已。
———
☆、第16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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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秋烟起,萧萧枫树林,十月中旬帝都郊外华阳山满山枫叶红了。
趁着白日里特来华阳山赏枫红的人都在日暮前下山了,如今半山腰上却还能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不急不慢,悠哉潇洒。
后头的人跟着前面之人的步伐走的极其小心谨慎。
“主子,该回去了。”眼看着天色暗沉下来,山间凉风嗖嗖,走在后面的人终于开口了。
“无妨,今日是十六,月色最好。”
“可是……”身后的人皱了皱眉。
“不过就是秀女入宫,不是什么大事。”闻言,身后的人沉声,不再开口,果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也不是后者。
帝宫最是森严,琉璃为瓦,红墙四绕,楼高玉阶。每经过一道宫门旁侧都有禁卫军把守,宫闱之内禁卫军来回巡逻护卫帝宫安全不敢轻慢。若非自己走在其中,是感受不到这样的森严肃穆,更不知什么叫金碧辉煌。
当今大周皇帝名赵衍。年二十三,登基四年,四年,虽说不算长,却也是不算短,但是赵衍后宫妃子尚不足百人。更无皇后,皇后之下设有贵嫔、夫人,再下是九嫔、美人和才人,但大都只有虚号,其实还并未封实。
贵嫔名吕宜,三大世家吕氏长女,可是屈于吕贵嫔之下的慎夫人才是赵衍最宠。大家都说,赵衍迟迟不立皇后,就是因为他心中人选是慎夫人。
可是慎夫人只是个市井孤女,并无任何家族背景,只不过是有幸被皇上看上,纳入后宫,之后便是圣宠不衰,如此已经是一个女人这一生最荣耀的,不该再说遗憾。但是若是说要将她立皇后,她并无资格。
所以皇帝情愿让皇后之位空置。空置的久了,自然就有人议论了,之后闲言碎语传入太后耳中,说不定赵衍真的就有一天,一道圣旨下来,将慎夫人立为皇后,那么这朝堂又该议声连连,太后心里想必是也急了,不想看自己的儿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以为这是因为后宫女子不多之故,这不,两个月前下令为皇上选秀了。百官中不论是嫡女、姐妹、或者远房亲戚,只要是女子,未定亲者、成婚者,年满十五举荐入宫。
年龄上做了下限,不过同来的秀女凑一起数数也有上百人,今日都入了宫。后又被安排入住昭和宫,四个四个一起分住在昭和宫的宫苑里,待学习过宫廷礼仪之后,晋见皇上。
入宫秀女脸上都含着笑意,如即将绽放的花,眼中亦是熠熠生辉,既是入宫,那就是想着他日能艳压群芳,得皇上喜爱,再被册封,那就是连带着自己这个家族都添光加彩。所以,在不得皇上选中,便会收编做宫女的情况下,还是有无数的大臣与女子愿意堵上一把,不愿放弃这一跃成凰的机会。
不过在选秀之事上,皇上并不上心,今日早朝之后还带着御前侍卫离宫了。
最终,她还是踏进了这里,放弃了可以在忘忧居平静自由过完一生的机会,毅然决然。从淮阳郡到帝都花了整整十八个日夜,舟车劳顿之后在今日清晨抵达周国帝都,然后随行入宫。
她叫乐笙歌,淮阳郡太守乐庞之女,十六岁,被分配住在含章苑。
自此之后。她是乐笙歌。
晚膳过后,笙歌托腮在窗口赏月,说是赏月还不如说是沉思,夜幕漆黑,明月却格外明亮。
“姑娘,还不睡吗?”身后响起年轻女子的话音,格外的细柔,是被配来伺候她的宫女平安,案上点亮着一盏烛火,但是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光线昏暗暖色。她偏了偏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平安刚刚还在这屋里头来来回回的忙着,现在已经站在她旁侧,谦卑恭敬的半低着头,平凡普通的样貌,但是双眼却是极为水灵清亮,不胖偏瘦,肤色略黑。
平安年纪比她小一岁,她说名字是她的娘亲给她取的,希望她一生平安无灾。她倒是想沾沾着平安两字,希望她未来一切顺利。
今日一天劳累的很,平安这样问确实妥当,她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不困,再坐一会儿。”离晚膳后也快过了一个时辰。今日晚膳十分热闹,上头的吩咐是众多秀女一起用膳的,她很不习惯,其他人的姑娘也不见得多习惯,都吃的极少。
在她转头再朝夜空望去,住在她对面厢房的窗户突然被人从里头推开。
正巧两人眼光在半空中对上,那女子对她扬起一抹友善温和的笑意,晚膳之时都一一介绍过,笙歌已经在心中将大致记下,她叫沈涟漪,爹爹是兵部尚书,仪态端庄,容貌国色,那柔柔弱弱的样子,目光闪烁间似含泪水,顾盼皆是风情。
同她一起入住含章苑的还有两位。
一位名王浣,爹爹是抚远大将军王宇,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当今皇太后王氏的侄女,与当今皇上还是表兄妹。大概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高贵,所以她言语投足见十分的自负,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长的娇如春花,媚如秋月。所以不论凭容貌还是身份,她都有资格如此高傲,有资格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还有一位名聂怡,御史聂平之女,也是长的清丽脱俗,她的眸光却是精亮,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单单与她同苑的三个女子都是如此佼佼,心里说无所担忧,无所顾忌倒是假的。她会忧这么多人之中自己如何才能获得赵衍的青睐?偏偏这个皇帝对美色似乎不那么看中,不然早就后宫三千了,所以即便费尽心思大概也难博得他看上一眼。
可后宫女子间的斗争她是明白的,为得盛宠不择手段,同届秀女之中容貌姣好占多数,高官之女越是多。她的身份自然是比不得她们尊贵的,却正好引不起多大关注。
觉得两人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尴尬了,又不好隔空喊话,怕惊扰了她人,看着王浣与聂怡的屋里没有电灯,不知道是歇下了还是还未归。于是低了低眉。沉吟间,沈涟漪已经转身回屋了,定了颇久,她也站了起来,刚刚才说完再坐一会,就真的一会儿之后她就转了身。
“姑娘要睡了么?”
“嗯。”笙歌颔首应了一声。明日开始就该开始学校宫廷礼仪了,以前听闻宫中的麽麽大多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颇为刁钻,想必一定会十分的辛苦,还是早些睡下好。
平安走至窗前将窗户合上,笙歌已经走到妆台前坐下,才抬手,平安已经立在她身后,轻缓小心的将她头上的首饰卸下,原本挽起的发髻如黑瀑般散了下来,笙歌怔了怔放下了手,任着她来做。
像是太久没被这样伺候,她有些不习惯。
出席晚膳之前平安为她精心打扮过,翡翠罗衫,但是她却将头上的珠翠取下,留下一根精致却不复杂的碧玉簪,衣服也换成了不打眼的淡粉,她还记得平安看着她自顾忙着的举止而皱眉的样子。
她不是不想把自己的打扮的漂亮,只是,时间不对。晚膳不过是众位秀女的一个见面会形式,秀女之中家世显赫居多,她的爹只是淮阳郡太守,她并不想惹人注目,给以后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分寸一定得把握得当。
“姑娘可真美!”平安突然这么说道。
很多人这样赞美过她,笙歌只得轻笑,却未说话。若是这真正的乐笙歌坐在这梳妆台前,不知道平安会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
从台前拿起梳子,慢慢的打理自己的长发。
这时外头传来说话声,在屋子里听着不大不小,仔细辨认后才惊讶的发现正是王浣与聂怡,原来她们两个都不在屋里子。
“姐姐真是太仁慈,刚刚那丫头不长眼睛,把姐姐的衣服弄的这么脏,姐姐才赏她两耳光。”听得她们两人在说话,笙歌的动作都不由的慢了,心里竟然仔细的想要听清楚她们谈话的内容,可是待她真的听清楚了,拿着梳子的手倒是不由一颤。
“那聂妹妹觉得我该如何处罚那丫头?”
“当然交给管事麽麽,让麽麽好好的教训,这种做事不谨慎的丫头,根本没有资格来伺候我等,就该杖责几十再遣去杂役房,让她在杂役房自生自灭。”好狠的心,笙歌听后在心中感叹,看着聂怡也是个容颜娇好的年轻女子,没想到如此的心狠。
笙歌不禁抬眼,瞟了一眼镜中,却是发现平安脸色不太对劲,想必也是停了聂怡那句话,被吓的。笙歌低眸放下了木梳,站了起来,她的一个动作才让平安回神,立刻扶住了她。
感觉到她的紧绷,笙歌淡然的拍了拍她的手。
——
☆、第17章 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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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找到她?”
夜色深沉,周国左相府后院书房,房中一左一右两盏红烛摇曳,一面貌平淡无奇,年岁莫约四十左右的男人直立案几前,声音不快不慢回答道:“是。”一个简单明了的字,那么肯定无疑的字。却让端坐在案几面前的男子眸光由浅转浓。
眸中的深深浅浅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失落,除了他自己,旁人哪里会清楚。
良久才见他抬了抬手,那人躬身退出了书房,轻轻的合上了房门。原本便是寂静的夜晚,这样一来更是静默。
楚奕眉宇无法舒展,食指与中指触碰眉心轻转的揉了揉。
仿佛有一双柔软的手,那指腹轻轻的弗上了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轻缓柔软的为他舒缓疲劳。待他猛的睁开眼睛,屋子里却是空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再无别人。他在幻想写什么呢?
不禁的在心里自嘲起来。他对她出了厌恶还有什么,这一年他与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假装那么的爱护她,这些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痛苦不堪,难道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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