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德就只将她引来了这里。
正在她不解之际,安德却继续说道:“姑娘真是聪慧,竟然能想到两种方法解局,奴才虽然不太懂,不过皇上是非常满意的。”
笙歌听着有些绕,什么叫做能想出两种方法?
她忽然惊讶的指着右边的棋局,试探的问:“这个是——”果然安德接着她的话说:“可不是姑娘在千芳阁里的那盘棋么,搬来这里可是费了好些力的。”毕竟这些棋子不能错位,压力是很大的。
听到这句笙歌已经震惊不已。
她的那盘棋,她若是没有记错也没有离魂的话,那盘棋,她一子未落,怎得就成了她的那盘棋。看笙歌表情木讷,安德以为她是太过紧张。
“乐姑娘不必紧张,皇上是欣赏姑娘。”
笙歌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局棋怎么会是自己的?她交的算是白卷呀。思来想去,不禁吸气。
不会吧!
此局因一子而活。
难道是她起初明明握在手中,后来却是莫名其妙不见了的那枚黑子?难道是因为被人一撞——然后——笙歌不敢再想。
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可是若不是,她觉得大概没有人会帮她一把。
许是她想的太过入迷,竟没有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踩着落叶的窸窣声响。
“奴才参见皇上。”
直到安德的声音在枫林响起,笙歌整个人简直是一震,几乎跳了起来。踉跄的转身,却唐突的对上一对如黑曜石般深色的眸子。
她又是一颤,垂下眸子,那眸子真让她忍不住打颤,是那么那么的深沉,笙歌跪了下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勉强算是正常。
赵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笙歌长而纤密的睫毛半遮住了她的眼睛,肌肤细腻如白瓷,不过他却早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就在转角的地方,她看不见他,他却能看清她的地方。
其实他早就到了。
不过,在他意料之外的却是,走这两局棋的人,竟是一人。
是同一个人啊!
他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个女子,这下棋的本事这么高,若是说昨日那局,他还能断定自己的棋艺绝对在她之上,可是今日,就凭着一子!一子!就力挽狂澜。
所以他是该夸奖她,还是好好的为难一下她?
“免礼。”赵衍想着种种接下来该如何为难她的方法,顺带连同她爹的那份一起。
“谢皇上。”笙歌站了起来,但是头依旧低垂。
“昨日也是你。”赵衍声线华丽,直言挑明,笙歌却是惊愕,其实还是不懂为什么赵衍会知道是她。但是她立刻解释:“臣女昨日因走错了路,误入枫林,见到一局未下完的棋,一时忍不住就落了四子,不知这是皇上留下的,实在无心冒犯,还请皇上见谅。”
赵衍听着走了两步,走到棋局边。
“给朕说说你这两局棋的想法。”
笙歌跟着赵衍转身,也看向棋局,片刻之后开口:“这第一局是旁观者清,这第二局——”笙歌浅笑一声,不忍感叹:“或许是机缘巧合吧。”
闻言赵衍挑眉:“机缘巧合?”他竟是对此提起了兴趣。旁观者清他倒是明白,就如同昨日,他面对着棋局竟如何都想不出该如何走,而就在去政殿的路上却是豁然开朗,可她如何以机缘巧合说。
笙歌不敢抬头,低垂着眸子然后解释:“其实右边这一步,不是臣女落的子。”听她如此说到,赵衍眸光一沉,安德见了脸色都变了。
这姑娘,怎么说的如此直接,她这意思是他们找错了人?还是说她是承认自己欺君?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不少,笙歌绝的不妙,继续说:“臣女刚刚看见这局棋的时候也是大惊,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以一步而扭转乾坤,当臣女听安公公说这是臣女的那盘棋时,更是惊讶。”
笙歌浅浅的笑着:“仔细想想,臣女才想起来,起身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手中的这枚黑子就掉在了这个位置。”笙歌抬起手,藏在袖中的手指指向棋盘上那枚黑子,手指素洁如玉。
就如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
当时她哪里会想到,当她回神过来却不见了的黑子,竟是落在了这棋局上,而且还落的如此惟妙。
就在她自己都几近放弃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可否能称为转机?连天都像是在帮她。
闻言,赵衍不可置信,笙歌说的是那样的漫不经心,机缘巧合。竟只是不小心被人一撞然后走出这一步。这么不小心的一步,他大概费尽心思也不一定想的出来。
赵衍自嘲的轻笑。
笙歌低垂着眸子,赵衍目光自棋局移开转向她。
“乐笙歌。”他忽然叫起了她的名字。
“臣女在。”
“这是朕的棋局。”赵衍说着。
笙歌几乎真的有一瞬的迷茫,不知道赵衍为什么突然这样强调,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说道:“所以臣女不知是否有幸能看看,若是是皇上来走,这之后会如何走?”
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子,赵衍低低笑起来。
没有立刻行动,只是低低的笑着。
笙歌只好再次抬手将左边的四子捻了起来,也没来得及放回棋盒,便握在了右手手中。
又等了一会儿,赵衍说:“想要看朕打算怎么走——”他像是故意的顿了顿,然后接着说:“是要用条件交换的。”
闻言,笙歌不禁在心里想,这赵衍,明明自己想要给她看看他有多厉害,她这也配合他了,可是他却如此高傲的跟她说条件交换。其实她对他的想法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原本对下棋也不感兴趣。
可是她说的却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而臣女只是一名小小女子,实在不敢说有什么条件能配上皇上所说的交换。”
赵衍发现她说的话语对他是这样崇敬,可他怎么听着她像是在说:那皇上自己憋着吧。
“伸右手。”赵衍忽然说。
笙歌不明所以,她的右手还拽着四枚棋子,笙歌抬起手,不等赵衍命令她摊手,她已经缓缓摊开。
赵衍伸手从她手心拿起一枚白子一枚黑子,指尖如蜻蜓点水般略过她的掌心,不经意间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片刻迟疑,终是离去。
然后赵衍将他要走的路走给笙歌看。
笙歌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睛已经跟着赵衍的手指落在了棋局上。
“你觉得如何?”赵衍已经站直了身体问她。
笙歌琢磨着:“白子输了。”
输了,是输了。
“怎么?觉得失望?”赵衍转眼见笙歌表情中没有太大的惊喜便开口问。
笙歌收回手,又低下头:“臣女不敢。”
她说完这句还要接着说另一句。不过赵衍却跟她一同开口。
“失望便是失望——”
“臣女不解皇上为什么让白子输——”
两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笙歌的声音是最后消失的。
笙歌一怔,却终是没能注意,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刻,她不小心再次对上赵衍的眸子,一瞬间又是觉得——多么熟悉的一双眸子,她忍不住看赵衍的脸,这是在赵衍出现后,她第一次抬头看清他的脸。
这时,啪啦两声,笙歌手中握着的两枚棋子掉在了地上。
——
☆、第30章 委屈
——
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他的脸曾出现在华灯光辉交错之中,表情似笑非笑。
这么熟悉的面容,她不可能忘,因为最后楚奕的出现。
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那个在歌舞坊拦下她的男子,是大周的皇帝。若是今日不见,她大概自此之后也不会再想起曾经的某一天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那时候她以为他该是某个官家的纨绔公子。
这样的错愕,笙歌失态了,她只是没有想到是他。
棋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样子赵衍并未将她认出,安德见状立刻弯腰去捡棋子,笙歌立刻反应道:“臣女无心冒犯。”
赵衍其实并未在意,却不禁说起那片刻划过心头的疑惑,他忽的上前一步,竟是抓住了笙歌的手腕,原本就心神未定的笙歌猛的睁大眼睛,赵衍此举分明就是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她看见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色的瞳孔中映着她的一张脸,她此时脸色是非常难看的。但是依旧强迫自己不要慌张的乱了分寸,毕竟赵衍没有认出她。
即便是认出,她也可以说那时是来帝都游玩的。
毕竟这宫里没有人认识以前的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赵衍打量她半响,意味深长的说。
笙歌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今日是臣女第一次得见皇上。”
“哦?”赵衍眸中分明就是在打量她。
笙歌点点头。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赵衍的呼吸温热,笙歌不禁偏了偏头。赵衍却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的有趣。
赵衍眼睛凝视着她,他比她高很多,两人离的很近,从他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她不多的鼻还有唇。
“知不知道,一局棋开始了,就意味着走到最后总有一方要输。若是黑白双方一直僵持着,只会消耗更多精力,牺牲更多棋子。”说着他渐渐松开笙歌的手腕,笙歌立刻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没有立刻回答赵衍,他说的总是对的,不过她终究不是他,不可能完全赞同他完全理解他。
若是她来,她总是希望两方都维持平衡。
“所以皇上以最好的方式赢了此局。”
赵衍不语且笑,笑的很淡。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许是太久没有找到人同他对弈,他心情一直不错,于是不等笙歌回答,赵衍又说:“陪朕下一局。”他已经示意安德分好黑白子,安德快速低腰收拾。
然后他让笙歌坐下。
笙歌谢过坐了下来,心里却像是有块石头落下了,赵衍没有认出她。
“朕很会下棋。”赵衍并不自谦,还未开始就给她施加压力,许是要乱了她的阵脚,不过笙歌想,他虽然这样做,却必然不会希望她真的这么无能,太快落败。
“真巧,臣女也很会下棋。”
——
选秀之后,赵衍一直没有下旨册封任何人。
这样耽搁下来,昭和宫这边这些姑娘也就还未被收编成宫女,都还住在昭和宫之中,就是因为如此,又燃起了多少女子的梦。
还未下旨册封任何人,那么就说明她们还有希望!
不过希望归希望,终究没人敢真的做出什么来实现希望,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有机会,昭和宫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不得召见哪个秀女哪里也去不了。
笙歌在那日见过赵衍,并有幸同赵衍下过一局棋之后,也再未得召见。
那天回来之后的好几日不管是掌事麽麽还是昭和宫里的秀女都极力的像她展示她们对她的友好,而就在日子过去还没有任何被册封的消息之后,她这屋子就渐渐凉了下来。
已经是十二月,天气渐冷,腊梅枝上已经生出点点鹅黄。
天色是暗沉的,乌云压了下来,不过是一直这样压着,就跟这越来越冷的天气似得,昭和宫里越来越静谧,就连王浣也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不见猖獗。
不过平安跟她说起过一次,说看见王浣跟着一个丫头出了昭和宫,不过没人知道那是谁的丫头,笙歌起初并没在意。
直到一道册封王浣为婕妤的圣旨被安德领来了昭和宫。
如此王浣是继沈涟漪之后,第二个出昭和宫的女子。
听闻,王浣是得了慎夫人的举荐,如今住在朝露殿。
如此善妒的慎夫人竟是愿意将别的女人推给自己的男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笙歌自然无法揣度出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笙歌的淡然,平安明显很焦急。
明明皇上单独召见了她,而且时间不短,怎么连王浣都被册封了,可是笙歌这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大抵笙歌也就这样被掩埋了起来。
可是,赵衍不可能会忘记昭和宫里有她这么一个女子的,那局棋她虽然输了,却没有输的很难看。当然,笙歌对此时有所保留的。
在王浣被册封的三日后,沈涟漪亲自驾临平秋苑,只带了喜鹊,笙歌最开始看她脸色非常不好,她匆匆进了她的屋子,命令喜鹊跟平安出去。
那扇门都还未完完全全合上,沈涟漪眼眶里头就涌出了泪水。
笙歌见状手足无措,沈涟漪虽不爱笑,一贯保持高雅的姿态,却更不爱哭,即便是受了伤也是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她却哭的十分伤心。
像是隐忍了很久,从她的合欢殿到昭和宫不算近。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沈涟漪手中握着丝巾,狼狈的擦去。她哭的很厉害却哭的很忍耐,抽泣声不大,大概侯在门外的平安跟喜鹊也听不到。
笙歌见状便噤了声,想着此时说些安慰的话也没用,但是她心里已经是猜出几分沈涟漪突然跑来这里找她的原因。
“听说皇上单独召见你了,怎么没有册封你?”沈涟漪哭的差不多了,却开口这样问她,笙歌有些尴尬:“或许是觉得我没趣吧。”
沈涟漪眼眶发红,眼角湿润。
“没趣?”沈涟漪疑惑的看着她,后又问:“那日皇上跟你谈了些什么?”
笙歌回想一下:“皇上跟我面对面坐着,皆是聚精会神的思考,不敢松懈。”大概就这样了,除去开始,之后一直到结束。
“这是什么说法?”沈涟漪更是不解。
“这是在描述下棋的一个过程。”
沈涟漪愣了愣:“你陪皇上下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笙歌,声线都莫名的提高了。
“不过我输了。”输的挺自然的。
“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该还留在昭和宫。”笙歌心中想,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沈涟漪在没有她的安慰之下自行走出了悲伤。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都说到这里了,笙歌确实不好再回头问沈涟漪为何要来平秋苑。
“若是妹妹被册封了多好。”沈涟漪声音立刻又转了调,平添了几分失落,笙歌自己心里也为此而困恼颇久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赵衍才是皇帝,而她不过是个女人,无权无势的女人,之后大概还可能成为被人招来喝去的宫女。一切都看赵衍。他心情好愿意封那她就能被封。
这日子她常常被这个想法困扰,为什么是他可以掌控万事,而她却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渺小。在时间消逝的过程中等待着他的垂怜,慢慢老去,或许到最后她浪费了年华,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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