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很含蓄。身为前朝公主的女儿,皇上不派个人来监视监视?
苏澄淡然一笑,“这个你放心,出事的第二日时我便上了折子,向皇上祈求增派人手。皇上除了把府中死伤的侍卫补齐,还给你加派了一支百人队。我安置在了平王府,让他们分班过来当值。”
甚好。
念福松了口气,只要她不造反,这些侍卫来得越多,她反而越有安全感,反正是皇上给俸禄,顶多就是以后出行不易。
她只怕皇上象弄公主府似的,给她派什么长史等等一堆文官来,那才是真正对她起了嫌隙。
既然风雨刮过,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念福抚着脸,忽地傻笑,“那天生这小东西时,我竟还梦到爹爹来了,打了我一耳光。直到今儿,我摸着脸还有些疼,当时,是先生打的我吧?”
报仇不敢,诉诉委屈还是要的。
且在他们开始谈话之前,祝四霖早已借故出去,房中除了一个小包子,啥人没有,所以念福问得毫无负担,理所当然。
只是没想到,苏澄听了这话,竟是不答,只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派莫测高深。
念福忽地心头一紧,只觉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才弱弱问,“先生,你可不要吓我。”
苏澄冷哼一声,什么也不告诉她,“好生养着吧。薯仔你看过了,我先带出去,回头再给你送来。”
念福一颗心跟悬着十五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这怎么不给个准话,她爹不会真来了吧?
她以为自己这么忧心忡忡的,肯定睡不着,没想到一碗汤药下去,又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到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了,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好多。
转头一看,大红薯又放回了她的枕边,依旧是在呼呼大睡。不过小脸倒不象昨天那么皱巴巴的了,那眼屎的症状也轻了好些,想是苏澄带出去调理过了。
念福伸手挠挠小不点娇嫩的下巴,感觉手感不错,很是q弹,忍不住又多挠了几下,还跟儿子吹起枕头风。“你说,你师公怎么这么坏呢?话都不说清楚,害得人多担心?”
没想到这儿子是个吃里爬外的,完全不理老妈的满腔幽怨。在睡梦中不满的瘪了瘪嘴,作势就要哭了。
念福慌了神,赶紧拍哄着大红薯,“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师公坏话。他是大好人,你娘才是大坏蛋,这总行了吧?”
不行。
婴儿特有的带着奶腔的稚嫩哭声响起,念福瞬间明白这小子能把屋顶哭翻是怎么一回事了。
哇——哇——
那嘹亮的哭声,半个破园都听到了。不用念福召唤。一大帮丫头婆子全围了过来。
老太太那晚跌了跤,强撑着等到念福平安生产,她也病倒在床上了,又添了些手足麻痹之症,后来高老大夫和太医都来看过。说这种老年病没法根治,只能静养。
所以老太太不能及时赶过去,可在屋子里听到小曾孙的哭声,心疼得连药也不吃了,一迭声催促丫鬟,“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面对一屋子涌出来的人。当妈的悄悄把手指头藏进被子底下,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不过刮他两下,说他师公一句坏话,他用不着用这种深仇大恨的方式来表示不满吧?
到底,还是苏澄闻声赶来,把这小子抱到怀里。哭声才渐渐止住。小家伙委屈得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活似这位才是亲爹。
念福无语。
苏澄也很无语,怒其不争的瞪了念福一眼,“怎么连个孩子也带不好?好啦,薯仔。这是你娘,别怕,过来睁眼看看,看看你娘。”
念福心中泪流满面,敢情她儿子哭,是因为怕她?她到底是有多么凶神恶煞,才惊吓到这小子如此脆弱的小心灵?
擦擦眼泪,擦擦鼻涕,念福和儿子的第二次相见虽然就把人弄哭了,却也因此第一次见到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只一眼,就把念福给秒杀掉了。
这辈子,她知道,自己再斗不过,也忘不掉这只大红薯了。
儿子的眼睛象她。
几乎是一模一样,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还带着婴儿圆,含着未干的委屈泪水,虽然明知道新生儿的视力极其有限,多半看不清,可这一眼,却仿佛直直的看到念福的心坎里,然后毫不犹豫的打上自己的烙印。
在还没有意识到时候,念福似被蛊惑般,已经伸出了双手。
苏澄把软软的小包子递她怀里,小东西就那么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她。
念福的心就跟被春风吹开的冰雪似的,哗啦哗啦融成一片,“小红薯,我是娘啊,你不喜欢娘吗?为什么要怕呢?”
苏澄懒得纠正薯仔和小红薯的区别了,只在旁边解释,“他是七月十五子时生的,那晚又闹得那样凶,孩子怎么可能不受惊?”
七月十五怎么了?念福茫然的眼神让苏澄再度有隐怒在汇聚啊汇聚。
还是翠蓉善解人意的道,“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啊,本就不太平。孩子眼睛又干净,外头刀枪血战的,多吓人啊。”
呃,当娘的总算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
他们一家子倒真是都喜欢赶节庆。老爹除夕,她和老妈是中秋,如今生个儿子,也硬是凑到了鬼节。
再看一眼怀中的小不点,轻轻皱眉,那这个,不就是传说中的鬼仔?
似是料到她心中所想,苏澄冷哼一声,“别信那些无稽之谈。薯仔的命格八字我算过了,是极好的。你多带他一会儿,跟他熟悉熟悉,他就不怕了。”
念福很想翻白眼,没敢。
都在老娘肚子里呆十个月了,居然还敢跟我不熟?
等人一走,她利落的把大红薯抱到怀里,决心拿吃的贿赂了。她一当厨子的妈,还能被这点小问题难倒?
豪放的宽衣解带,把小东西捧到那团温软旁边,“乖,来吃。”
离人心最近的地方是胃,先征服了这小子的胃,就不信他还跟自己唧唧歪歪!
***小剧场***
红薯仔:⊙_⊙这是神马?馒头?
旺财:你就装吧,不信你前两天在奶娘那里没吃过。
红薯仔:造型不同,自然要多多观察。谁象你那个吃货,所有白面的都当成馒头。
旺财:错,除了馒头,我还知道包子。想吃吗,来求我呀!
第536章 双喜临门
可能是老天爷也觉得念福在生包子的时候,欺负得人太惨,所以在哺乳的时候,放了她一马,很顺利的就让那小子吮出了初乳。
有了吃的,大红薯明显对念福亲近多了。等到吃饱喝足,还恋恋不舍的拿小脸蛋在那只粮仓上满意的蹭了蹭,表示自己的喜欢。
这还真是有奶就是娘!
把这小子竖起来拍了个奶嗝,服侍得他舒舒服服了,再往身边一搁,这位小爷不象之前那样唧唧歪歪,满足的挺着小肚皮,打起了小呼噜。
念福心中泪流,当娘真是不容易。
好吃好喝伺候好了,只换人家一个赞赏的小表情,居然就觉得幸福无比,这是上辈子欠了他多少债,这辈子才愿意这么来被虐?
唉,不能提啊。
念福吃了饭,也试着下床走动了几步。外面经过连日暴雨的洗涮,天气凉爽,可翠蓉准她哺乳都已经很勉强了,坚决不肯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坐月子呢,就是天气再好,又哪里经得起风?再说哺乳的妇人身形是会走样的,咱们又不是请不到奶娘,至于吗?”
有些道理,念福没法跟她说。怕她碎碎念,只得求饶道,“我就喂头几个月,也就白天,晚上还是用奶妈,行不?你要不放心,让厨房多炖点好吃的给我补补,我回头也多练练,保证不走大形,行不?”
翠蓉倒是好奇了,“那地方也能练?”
当然!念福正想显摆,忽地再看她那开始放光的眼睛一眼,已经明白这位在想什么了。
“你要不信,先跟我一起练着,要觉得有用,回头拿到闲园去,要赚多少,你自己说了算。”
有个上道的主子。还是蛮省心的。只翠蓉有些不好意思,“我又没生孩子,也能练?”
念福挑一挑眉,“就是这时候才要练。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
翠蓉羞得脸通红,嗔道,“这也是当主子该说的话?”
就因当主子不易,才要适当放松放松啊。
念福总算过了她这一关,没事就开始拖她锻炼去了。只是有些原则问题翠蓉还是不肯放松,譬如不肯让念福洗澡洗头,顶多给她拿热帕子擦擦。
还好不见人,念福多次抗议无效后,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
幸亏有个好先生,想她生产时受了惊吓。是以把府里的大事小情全都担待了下来。除了念福刚醒来那日跟她说了些事情,好安她的心,后头整个月,竟是诸事全无。连一应访客也全部谢绝,只推说身子不好。要将养。闲得念福每日除了吃吃睡睡,就是跟大红薯培养感情。
这一个月子坐下来,一大一小俱是养得气色极佳,念福自己照照镜子,都觉得比未生产时还娇艳三分。只可惜三围集体发福,后面要减,恐怕要费一番工夫。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念福过寿,红薯满月,双喜临门。整个破园张灯结彩,佳客盈门。
永宁公主进来瞅着那只白胖俊秀的小家伙就挪不开眼了,“我的个乖乖,你这儿子不得了啊!”
念福在袖内默数。这是今天第几个发出类似感叹的人了?唔……手指头好象有些不够用了。
在褪去最初红通通,皱巴巴的怪模样后,大红薯似是一心要证明自己老妈起的名字是多么的不符合他的形象,努力的长啊长,长成了一只美丽无比的胖白薯。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小家伙顶多就是个可爱圆润罢了,可人家却硬是出脱得眉是眉,眼是眼,有时一眼瞟过来,连念福都不忍直视。
太漂亮了!看了小心肝会怦怦跳啊。
除了一双眼睛,这孩子聪明的基本上全随了他爹。但又因为那双丹凤眼,给这孩子平添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这是他那个草根娘和乡下爹身上都没有的,有些象沐劭勤,但又不全象。每当他半眯着眼,斜斜看人时,那神态,似足了另一个人。
永宁公主把胖白薯抱着左看右看,忽地笑了,“瞧这小样,怎么那么象苏先生?”
对,没错。
念福早发现了,要说自家这小子象谁不好,偏偏象他师公!
不是眉目上的相似,而是那股气质。好比眼下,明明是瞌睡来了,半闭着眼休息,却让人觉得这小子似在盘算着什么,一副莫测高深的小样儿,直看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真不知道日后欧阳康回来,面对着这个神似先生的儿子,要作何感想。反正念福是不时感觉到亚历山大。
不过永宁忽又叹气,“可惜我的闺女已大,否则非跟你结下这门娃娃亲不可。”
念福颇不以为然,反正跟永宁熟,她也不怕说实话,“今儿你可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了。光看着这张脸,你们不觉得也太草率了?”
可永宁摇头,“人都说三岁看到老,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有苏先生的气度,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错不了的。”
会么?念福再度低头,认真打量自家的胖白薯。
可除了外表唬人一些,哪还能看出什么?再说了,那真正的高手不讲究个藏于内,而不发于外?这一看就象只老虎的,恐怕日后是只猫的可能性还比较大吧?
胖白薯听她们唠唠叨叨,有点不耐烦了。人家瞌睡劲犯上来了,不喜欢有人在耳边吵。
看他皱起小眉头表示不爽了,念福赶紧冲永宁摆手,示意她先出去。一个月的相处,她也摸熟了这只胖白薯的脾气,得在人家发飙之前赶紧哄好了,否则人家掀起屋顶,那可谁都受不了。
因念福生时不太平,薯仔的三朝都没过,是以这回满月,一应亲朋故旧们跟憋足了劲似的,大把大把的往破园送礼。
连皇上、太后和皇后都从宫中御赐不少珍品出来,念福回头粗粗一打量,那小子过个满月。竟是比自己收的寿礼还多,俨然迅速晋升为小暴发户一枚。
念福妒忌的磨了磨牙,把儿子的礼另收了起来。当然,其中有特别合自己心意的。就毫不客气的顺了过来,只当这小子孝敬她的寿礼了。
薯仔没啥意见,只是打了个哈欠,无聊的看着他妈抢占他私财的无齿行径。
念福有点不甘心。她特意等到这小子醒了,拿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逗他,可这小子却淡定得很。似是知道老妈的,日后也全是自己的道理,完全不在意她拿走了多少。
念福郁闷了,可德清却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
“小弟弟真乖,又大方又和气。小姑姑你真是好福气。”
她因寡居,怕人嫌弃,甚少出席这些喜庆场合。念福虽然早给她下了帖,也带了话让她不必介意,可她还是等到午间最热闹的宴席散了。下午才悄悄来看她和包子。
只是薯仔二字,德清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在帅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小包子身上,所以她执意喊他小弟弟,念福也就随她去了。
怕勾起德清的伤心事,念福也不跟她说旁的,只说些小薯仔的糗事她听。
比如心急吃奶把自己呛到了呀。才换了尿布又拉了呀,一给他洗头就很不高兴的作势要哭啦,林林总总,全都是些比鸡毛蒜皮还不如的小事情,偏偏德清听得津津有味。
末了叹道,“你这说得我都想过继个孩子来养了。只可惜,哪有跟小弟弟这样漂亮的奶娃娃?”
念福听着这话不对,“怎么?你婆婆有这意思?”
德海摇了摇头,“她要能说出这话,倒是好了。是大姐家有这个意思。我还没同意。”
韩偲死了,婆婆疯了。
韩家大姐来过京城一回,可受了惊吓又回去了。照料婆婆的重担全落在德清身上,她哪有空想这些事?
倒是大姐夫回去之后也不知是被人撺掇,还是自己心有不甘,动了这个念头。想过继个孩子到韩偲名下,将来有个公主老妈,也能提携着他家。
可德清倒也不傻,当即就放出话道,说要过继也得是韩家的人,起码得韩家同意才行。
韩偲虽是门户寒微,但族中也有不少堂兄弟,消息传开,大家未免都有些动了心思。不用德清插手,他们自己先明争暗斗去了。
反正最后她不点头,谁也不能把孩子送来。
念福听了笑道,“你也学坏了。”
德清叹气,“我不学着点可怎么办?亏得还是公主,有个身份在那儿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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