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汝宁勉强忍住笑意。「将军的动作可真快呀!才这麽几句话的功夫,将军就已经……」
知道再让她说下去的话,也绝不会有什麽好听的话,刘季寒忙迈开步伐往外走,同时催促道:「还罗唆什麽?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呀?还不赶快走了!」
「是,妾……」她假意轻咳一声。「妾身遵命!」
他们先转到厨房去提了一个篮子,但还未走到府门,他们便碰上了乔守卿,一见到他们,乔守卿立刻双眼一亮,两、三步就追了上来。
「将军和夫人今儿个如此的盛装打扮,又要上哪儿去啦?」
刘季寒警告性地瞪他一眼,问就问,干嘛一直盯著他妻子流口水!
「去参加化哥的婚礼!」
「真的?我从来没看过异族的婚礼耶!我也跟去开开眼界好了。」
接著,他们又撞见了都护刘定邦,他是刘季寒的远房宗亲,同样的,他也用那种会教刘季寒满心不爽的眼光瞅住了汝宁,同时喃喃道:「不管你们要去哪里,我都要跟去看看!」
一路上,他们碰上的每一个兵士,都是用那种让刘季寒恨不得能挖出他们的眼珠子的视线注视著汝宁!到最後,当倪平也追了上来时,刘季寒根本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你留守,不准去!」
倪平顿时垮下脸,可怜兮兮地目送他们远去。
☆☆☆
以西域而言,在天山以南、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北的吐鲁蕃区域是由吐鲁蕃人、柔然人、车师人、突厥人和汉人(高昌最後一任国王即是汉人)所组成的,但基本上,除了汉人之外!其他种族的人都是蒙古匈奴的别支部落,因此,风俗习惯都差不多。
通常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相当粗犷热情,见面不是拥抱呢喃,就是拍肩搭背,而且好客得不得了,如果不想留在人家家里过夜,最好是在天明的时候就赶快跷头,否则,对他们来讲,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放走客人便是一种奇耻大辱。
把篮子(厨房师傅特意制作的点心糕饼)交给主人之後(这是礼仪),刘季寒等人就被请到大位上落坐!一杯杯的马奶酒一杯杯递了过来,满桌的烤羊、塔尔米、烤饼、抓饭、包尔沙克(用羊油炸的面团)、库卡代、喀瓦甫(烤羊肉串)金特、那仁、油塔子等,让人光是看著就饱了。
当地举行婚礼的过程,不但比汉族要久一点,而且更热闹。第一天举行娘家送亲礼,新郎要由亲友陪同去女方家迎亲;女方家则宰羊、宰马来盛情招待,还要举办多种游戏,如赛马、刁羊、姑娘追、对歌等。
汝宁把主人端给她的酒做个样子地啜了啜,随即交给旁边的「酒桶」(不能拒绝,但可以请人代喝),同时问「酒桶」,「听说待会儿还会有游戏,将军大人要不要下场去参一卡?」
接过汝宁递来的酒,刘季寒随口就喝乾了它。「什麽参一卡?」多年征战在外未曾回京,难不成现在京城里就流行这种奇奇怪怪的语言吗?
「唉!就是参加一份的意思啦!」
「不要!」刘季寒毫不考虑的就一口拒绝了。
「去啦,这样才叫做亲民嘛!」她实在很想看看老公的身手,所以就很热心的提供建议。「要知道,他们都是很佩服勇者的,所以,如果你能胜过他们的话,担保他们会对你心服口服,绝不敢再生二心了。如何,参加一份吧?」
「无聊!」他仍是兴趣缺缺。
汝宁眯了眯眼。「好,那我自己去参加!」
刘季寒立刻抓住她。「想都别想!你给我好好的待在这儿,哪儿都别想去,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拖回府去关起来!」
汝宁一听,不觉火冒三丈地哼了两哼,「希罕!」随即转过脸去和主人聊天去了,八成的比手画脚,加上两成怪腔怪调的吐鲁蕃语,亏她也能谈得那麽开心,而对方居然也能了解她的意思,也真是一大奇迹了!
隔著乔守卿的刘定邦瞧了半天,突然越过乔守卿凑过来小声问道:「堂哥,您还是打算找籍口休了堂嫂吗?」
乔守卿无奈地摇头。要是刘季寒真有那个意思,以夫人的大胆行为而论,早就有上百上千个藉口摆在那儿等人挑拣了,而刘季寒却还嚷嚷著找不到藉口,可见刘季寒下意识里根本早就在新婚那一夜,甚至是在见到夫人的那一刹那,便打消了这个休妻的馊主意,只是他自己不肯对自己承认而已。
「说过在外头别叫我堂哥的!」刘季寒低斥,而後自信地猛点头。「没错,早晚会让我找到理由的!」
乔守卿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嘛!可他一转眼!却又瞧见刘定邦满脸诡谲地绽开一抹阴险的笑容,心头不由得一惊,这个浮夸不实的小子又想干什麽了?
忽间几声吆喝,不一会儿,只见人们开始放下手中的食物往某个方向移动集中,汝宁自然也跳了起来,提起裙子就想跟过去,而刘季寒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扯住她。
「你又想干什麽了?」
「他们要开始玩游戏了!」
「别想去参加!」他皱著眉头警告道。
甩了半天甩不开那只手,汝宁忍不住嘴一噘。「不要这样嘛!让人家去看看就好了嘛!」
平常对著他时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说话更是辛辣尖锐的汝宁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所显现的又是另一种风情,看得刘季寒禁不住、心神一荡,手也跟著松了下来。
「我陪你去吧!」
乔守卿看了直摇头。休妻?我看他不被休夫就该偷笑了,还想休妻?
二月天里,空气仍然有些冷,却不再落雪了,对吐鲁蕃地区而言,春天即将来临了。
在蜂拥的人群中,刘季寒护著汝宁观看最刺激的马上摔角和最有趣的姑娘追,她身上的帔子早就很不雅地在胸前打了个结,兴奋得两眼发亮、双颊晕红,又跳脚、又赞叹地扯著刘季寒惋惜不已。
「那个达纳实在很厉害,几乎每场比赛都是他赢耶!真可惜,你要是也下场去的话,我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比较厉害了!」
刘季寒听了心里直泛酸,很不是滋味儿,眉宇间也不知不觉地紧蹙了起来,同时开始打量起那个吐鲁蕃第一勇士。
高大挺拔的个子,左衽大翻领长袍、狼头围腰,白色毡帽和长统毡靴,看起来极为粗犷标悍,而且……非常英俊!就连刘季寒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男人,所以,不由自主的,他开始拿自己和对方比较起来了……
「你们一样的身高,也拥有同样雄浑的男子气概,」双眼同样盯著达纳的汝宁突然出声道:「可是,你颀长斯文,他却太过魁梧,令人心惊;你在英武中还带著儒雅,他则太过粗犷,教人不耐;至於五官嘛……虽然他长得也的确不错,不过还是你耐看多了,但是呢……」
刘季寒的心头刚泛起喜意,却又「及时」听到一个不太妙的但书。
汝宁蓦地侧过脸来转而盯住他。「他热情奔放,你沉闷无趣;他豪爽大方,你顽固小气,他能接纳忠言,你则闭塞不通;他坦直无私,你是既阴沉又别扭,总归一句,你这人的个性简直烂到了极点!」
刘季寒倏地一声不吭地抓住汝宁的手腕回身就走,他神情阴郁,长长的脚大步大步地往前跨,汝宁则一脸的无奈,脚步踉跄地跟在後头。旁观众人看得奇怪,可在瞧见大将军的脸色实在不怎麽中看後,也就不敢多管什麽闲事,免得无端招来祸事。
乔守卿忙跟上来,看见汝宁被扯得似乎快要跌跤了,他赶紧扶了她一把,同时悄声问道:「夫人又说了什麽!惹我们的大将军不开心了?」
「就是那些他极不爱听的实话呀,忠言逆耳嘛!」汝宁无辜地说。
「哦!」乔守卿沉默片刻。「其实,将军已经改变很多了!但是,他自己却不明白。而且说老实话,他的改变完全是受了夫人的影响,或许夫人自己不觉得,可我们这些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们却都有同样的感觉喔!」
汝宁淡淡地瞟他一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不只是将军的副手而己吧?还包括生死至交才对吧?」
乔守卿比了比大拇指。「夫人厉害,属下和将军在私底下的确有不错的交情,这是多年生死相伴所培养出来的情谊。」
「那麽,你应该相当了解他啰?」
乔守卿颔首。「算是吧!」
汝宁点点头!「好,那麽请你老实告诉我……」她的视线朝前方那个急匆匆的背影瞄了一下。「你认为我到底有几成希望?」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如何,但那个男人的个性是如此的别扭,常常让人觉得很无力,若是能多一份鼓励也是好的。
乔守卿笑了。「老实话吗?夫人。」
汝宁用力的点头。「当然!」
「十成十,夫人。」乔守卿压低了嗓门说:「只要夫人继续努力,成果就在眼前不远了!」
汝宁的双眉怀疑地高高一扬。「就在眼前了?会有这麽快法?」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夫人,」乔守卿暧昧地挤挤眼。「早在两位成亲的那一夜里,将军就已经为夫人动心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真的?他真的为我动心了吗?」汝宁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了。「可是他太顽固别扭了,嗯?」
「没错,夫人。」乔守卿也跟著贼兮兮地笑了。「但是,顽石也会有点头的一天的,不是吗?既然他已经动心了,那离顽石点头的一天也就近了。」
「你确定会很快?他这颗顽石可是比铁还要硬呢!」
汝宁才刚说完,脚下就因为踩到石子而大大地踉跄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个狗吃屎了,乔守卿正待伸臂过去搀扶!刘季寒却已及时回身将她稳稳地揽入怀中了。
两人都瞧见了刘季寒掩不住的关怀神情,不觉互相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了解的眼神,随即同时笑了出来。
看来,这颗顽石也不太硬嘛!说不定再敲两下就成了呢!
☆☆☆
虽然乔守卿的确有怀疑刘定邦似乎在打些什麽歪主意,却没有料到他会那麽大胆。
这是化哥婚礼遇後数天的深夜里,睡梦中的刘季寒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反射性的跳下床抓起宝剑往邻房跑去,因为声响就是由隔壁房里传来的。
省略了敲门的手续,他直接踢开门冲进去闯入内室!结果一眼就瞧见床前不远处有个男人正跪伏在地上哼哼唉唉的,而汝宁则双手擦腰,眼神轻蔑地斜睨著地上的男人。汝宁淡淡地瞄了刘季寒一眼,随即又盯回地上的男人。
「大将军,听说这位都护大人是你的远房宗亲,不会是真的吧?」
「定邦,你怎敢如此?」刘季寒惊骇地瞪著跪伏在地上的男人。「她是你的堂嫂呀!」
刘定邦抬起痛苦的脸,「反正……反正堂哥不是想找个理由休妻吗?我只是顺便……顺便替堂哥制造一个理由而已嘛!可是……可是我没料到她……她竟然也会功夫!」语毕,他就用两手抱著胯下继续猛吸气。
「原来是大将军指使的啊!难怪他会有这麽大的胆子,居然就这样直接摸进来了!」汝宁冷冷一哼。「要不是我曾学了点儿防身功夫,那我这一辈子不就玩完了吗?」
刘季寒无法反驳,虽然不是他指使的,但是,他想找理由休妻也是事实,甚至才数天之前,他依然自信满满地如此告诉刘定邦,而且,即使他有所辩驳,恐怕汝宁也是不会相信的。於是,他默然无语,粗鲁地抓起刘定邦往外就拖,同时听到汝宁的声音从他背後传来。
「大将军,我知道你恨裴家,可没料到竟是恨到这种程度,居然连这麽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他拖著刘定邦出了房门。
「原来你想休妻是吗?早点说嘛!大将军,你放心好了,我明天就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砰!」一声,房门在他背後狠狠地关上了。
在把刘定邦直接扔进牢里,再去向乔守卿交代了几句後,下半夜里,刘季寒始终无眠地独坐在书轩中沉思。
翌日一大早,汝宁就跑来敲他的房门了。
「进来。」
依然是一身西域姑娘打扮,汝宁把一封信纸扔给他之後就离开了。
刘季寒疑惑地打开来一看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夫相公相离之後,重选峨眉娇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正想去请示如何处理刘定邦的乔守卿!才刚靠近书轩,就被从书轩里蓦然急窜而出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再见那人影如雁般飞掠而去,一张信纸缓缓飘落於地!他立刻捡起来一看「老天,离婚书!惨了、惨了,真的被休夫了!」
☆☆☆
其实,汝宁一开始就明白,并非刘季寒指使刘定邦做那种缺德事的,因为刘季寒绝不是如此卑鄙奸诈的人。所以,她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离婚,她会这麽做是因为她希望能迫使刘季寒认真的去思考一下,不要老是执著於过去那椿无意义的仇怨。至於她敢这麽做而不怕弄巧成拙,自然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是分不开的了。
差别在於,她以为刘季寒会在想通了之後才来找她,没料到他根本没经过任何思考,身体很自然的就来寻找她了。
结果,就差了这麽一点点,他以为她直接回中原了,可她却打算好好逛一逛西域再回交河,届时再看看他这颗顽石是不是愿意点头了,所以,他们就一个往南门,一个往东门,根本就不可能碰上头嘛!
刘季寒在城门外找了一大圈,才想到该先去问问驿站驴马行,而答案却是没见夫人来过。好在乔守卿及时抓住了到处团团转的大将军,领他到夫人常去的当地朋友那儿去问,这才问到了重点。
就那麽碰巧地,前几天正好是吐鲁蕃人的那吾热孜节(相当於汉人的春节),那吾热孜节过後,就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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