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头也不回,走出大殿。
外面的空气很是清凉,赵桓长出几口气,低声道:“将她引到昆玉殿,不要让外人知晓,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请陛下放心,万不会有什么差错的!”邵成章答应着。
昆玉殿在宫城之北,殿外的菊花正开着,平时没有嫔妃居住,赵桓偶尔来此,想想事情,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所在。
等待的滋味很难受,赵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年少轻狂的岁月。心儿早已立体而去,不知在几万里之外逍遥。
申时左右,灵儿终于到了。
殿内殿外都是菊花的清香,在花香中赏美人,怎不令人沉醉?
“这个,啊,是吧……”早就想好的说辞哪里去了?堂堂的九五之尊,竟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灵儿手牵着衣角,抿嘴笑着,赵桓看得又是一呆,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花儿很美是吗?”
“啊,当然,很美,很美!”赵桓长出几口气,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第九章 骄傲(三)
衣领上面露出的一段雪白,那般骄傲的挺立,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嫩白的小手,五指修长,仿佛春天的清笋;由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如同一个个优美的音符,在殿内跳跃,在花间流连,不知是怎样的毓秀山水养育了这样的美人。
忽地,她侧脸望过来,嫣然一笑:“陛下可看过茶花?”
赵桓摇头道:“只是耳闻,并未见过。”
“茶花很美,很美,不比这菊花差呢!”
赵桓应道:“朕这就命人送茶花到京城来,看看茶花与菊花哪个更美!”
“贵妃娘子,是象茶花还是菊花?”她一定是对自己的相貌非常骄傲,也一定听到了和香的事情,有心要比较一番。今天在坤宁殿没有见到和香,她是不是有些遗憾,所以……
赵桓彻底松弛下来,肆无忌惮地看着灵儿,道:“原本朕以为,人世间最美是和香。现在看来,和香遇到敌手喽!嗯,你的汉话说的不错!”
“先祖本是中国人,百年前避乱大理,娶当地女子为妻,但是汉话是每一个族人必须好好习学的。”
赵桓轻轻点头,接着说道:“来了,可以多走走,看一看,不用着急回去。”
灵儿望过来,不说话,表情恁地丰富,赵桓体味出百般滋味,越发舍不得了。不由得说道:“天下没有朕办不到的事情,没有朕得不到东西,朕可以为你做所有的事情,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明白吗?”
良久,灵儿道:“天晚了,我要去了!”
“别!”赵桓几步跨上来,想拉住她的手,又停住,生恐唐突了佳人,“好,那你就先走吧!”
灵儿走了,赵桓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动弹不得。
金国的权利之争还没有结束,对漠北草原用兵一事不了了之,种无伤乘机协助押剌伊尔向臣服于金国的几个部落用兵,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刘琦下南洋,也是一帆风顺;与大辽签订了盟约,正在准备迎娶大辽公主燕哥;吐蕃的分裂局面一时半会得不到解决,大宋也不会任由哪一个野心膨胀的家伙再一次统一吐蕃,所以,河西之地的侧翼安全没有问题。国内政事改革基本结束,没出什么乱子;军事改革一步一步深入,以军校毕业生为骨干的职业军人初步形成,战场上屡战屡胜,已经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
大事小事,以李纲为首的宰执都可以处置得妥妥帖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事情。十年了,赵桓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舒坦,也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轻松。钟灵儿就是上天赏赐给他的珍贵礼物,赵桓一定要把她弄到手,所以立即采取了行动。先将大理使团的正副使者调开,王子段正兴去西京参观大宋最大的军器工场,高量成则北上河东路,参观正在河东路训练的大宋第一主力捧日军团。同时,给华福帝姬赵赛月派了一个差事,做好主人,好好招待灵儿。
赛月是闲不住的,这不邀了灵儿,要去京城最繁华的所在,买些女人最喜欢的东西。赵桓本来设计好,再来一次不期而遇,就有了在一起的借口。他不想搞得象抢一样,不想让灵儿感到屈辱,希望象征服和香一样,再来一次彻底的征服。
天气渐渐冷起来,大街上行人却未见减少,十年之间,汴梁的人口至少增加了三成,眼瞅着就要超过二百万了。原来的城区显得狭小,不少商家开始在城外营建新的街区。京官提议,在外城城墙外面,再建设一道城墙,将现在的城区面积增加一倍,赵桓没有答应。建城墙做什么?城池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现在的火器越来越先进,威远大将军火炮都出来了,再坚固的城墙也架不住大炮的轰击,况且,直接挖地道过去,将火药埋在城墙下面,引信一点,就是稀里哗啦,城墙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难道,还有敌军可以打到汴梁城?赵桓恨不得将外城的城墙拆掉,又怎么能答应再建城墙呢?
眼瞅着,赛月带着灵儿进入了一家绸缎庄,赵桓停在外面的大街上,百无聊赖之际,忽听邵成章道:“主人,这家玻璃行在咱汴梁可是大大的有名,卖的玻璃首饰有的比黄金白银还贵呢!您看……”
左右也是没有事情做,赵桓道:“好,进去瞧瞧!”
甫一进入店铺,赵桓就被琳琅满目的玻璃饰品吸引住了。玻璃耳坠,玻璃戒指,玻璃簪花,甚至还有一双玻璃鞋,尤其是那双玻璃鞋,透着柔和的粉色光芒,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呢!
察言观色的伙计,凑上来说道:“这位大官人好眼力,这双鞋子是从大食国买来的。说来,大食国也造不出这种东西,它出产于红海之北万里的国家。您想想,可不是稀罕物吗?”
红海之北万里,莫非是欧罗巴的东西?
赵桓拿在手里,仔细把玩一番,连声赞道:“好,好,真是稀罕啊!”
邵成章心里神会,道:“我家主人喜欢这东西,出个价吧!”
伙计大拇哥一挑,道:“好眼力!常言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遇到识货的买家就是它的福气,您给一万贯得了!”
不贵,赵桓认为不贵,邵成章可是不答应,嘴一撇道:“什么就一万贯啊?一万贯能买多少东西你知道吗?不行,太贵了!”
伙计拉着邵成章讲价,赵桓忽然发现了一件东西,象极了传说中的望远镜,难道真是望远镜吗?这可是好东西啊!
赵桓手刚抬起来,掌柜的立即把东西取下来,递到赵桓手上,道:“这是千里镜,可以看得很远,是咱们店里的伙计琢磨出来的物件。夜里瞧星星,那才叫一个清楚呢!”
赵桓拿着千里镜,兴冲冲地来到门口,架起来向远处张望:远处的景物确实清楚多了,而且他还看到了赛月和灵儿。赵桓急忙说道:“会账,我们走!”
掌柜的回身来到邵成章身边,干脆地说道:“这两件东西,您给五千贯就是了!”
玻璃鞋很贵,千里镜更贵,合起来五千贯就卖了?
伙计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忘了礼数,朝掌柜的吼起来:“掌柜的你是咋啦?前儿个,人家出两万贯您都嫌少不卖,今儿个五千贯就卖?你是掌柜的,我是伙计,你非要卖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今天话说在明处,东家来了,我可是要据实汇报的!”
掌柜的一对绿豆眼射出精光,怒道:“混账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好没规矩,还不给我退下!”
赵桓很急,没功夫理会他们,不耐烦地说道:“给一万五千贯,我们走!”
邵成章十万个不愿意,还是得遵旨办事,会了账出来,主仆二人再找赛月、灵儿,哪还能看得到。随行的班直过来禀报,她们骑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追赶已是不及,赵桓很生气,差点将手里的千里镜摔掉。邵成章知道后果很严重,道:“主人,莲花楼新来的大厨手艺非凡,能烧出很多别人根本做不出来的菜肴。听说,他们还请了江宁府小姐中的行首绿筠,京城里的小姐没有一个比得上的呢!”
绿筠,在江宁的时候就见过,秦淮花会如果不是被和香抢了风头,肯定会蝉联花魁的。绿筠的相貌也还罢了,不过一双衩头莲,却给赵桓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晓挂芙蓉帐。有十分思忆,十分惆怅。不曾相别,相别如何样。恨鸡鸣日上,不等鸳鸯情畅。今早分离,又是何日何时再了前账。
眼底情人难依傍,问今宵哪个成俪伉。新旧间愁,一夜一回偿。有谁铭腑脏,度尔烟花飘荡。偶作新词待,卿卿按节,时启朱唇唱。”
如果记得不错,这是那一天绿筠唱的小曲,嗯,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呢?难道……
赵桓顾左右而言他:“家里的那些厨子,也真是不长进,想想都烦。走,去莲花楼尝尝大厨的手艺。”
邵成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别提多得意了。带队的虎翼军团营指挥使,韩世忠的二儿子韩彦质,甚是忧虑,想到自己年少位卑,来到官家身边不久,说了官家也未必肯听,只能长叹一声,加了百分的小心,紧密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莲花楼在外城的东南面,是城里极热闹的所在。赵桓下马,左脚刚抬起来,陡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香的四哥张春风。张春风也看到了赵桓,吓得一愣,万万想不到在这个地方会看到官家。
赵桓缓步过来,道:“怎么,四哥可以来,我就不可以来?”
张春风缓过一口气,这就要跪倒见礼,被赵桓一把拉住,小声道:“你是成心让朕难堪?从和香那边论,朕可不是要叫你四哥?一切如常,带朕进去!”
“是,臣遵旨!”
对上韩彦质的目光,彦质微微颔首,春风心中稍安,请赵桓先行,亦步亦趋如同一条忠实的小狗!
第九章 骄傲(四)
莲花楼东家过来亲自招呼,张春风端着相府衙内的架子,道:“邵东家,您可是越来越富态了。”
姓邵的东家脑袋大脖子粗,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抱拳做礼道:“呵呵,托您的福,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这位是!”
张春风没办法介绍赵桓,只得说道:“这是我张家的贵客,今天来到你这里,好酒好菜尽管上来,怠慢了贵客,我可是不依的!”
东家连声称是,极尽巴结之能事,吩咐伙计立即去准备,亲自取过茶壶为客人倒茶。茶倒了四碗,只有一位坐着,就连张春风都乖乖地站着。东家有些不自在,只听赵桓说道:“春风坐,彦质也坐下。”
张春风坐了,韩彦质回了一句:“职责在身,请主人见谅!”
赵桓一笑,没再说什么。
邵成章丢一个眼色,张春风心领神会道:“邵东家尽管去忙,随便派一名伙计在外面伺候就行了!”
东家出来一看,门口还有两位大汉,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一般,乍舌不已,下去张罗了。
酒菜上来,名副其实,吃着很顺口!邵成章斟酒的当口,道:“听说绿筠小姐在这里,何不请来一见?”
到了这时,张春风总算明白了一点赵桓的真实意图,如梦方醒,吩咐请东家来。其实,东家并没有走远,就在周围晃悠,听到张春风的要求,满口答应,立即去请绿筠小姐。张春风十分惊奇,难道邵东家看出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为何答应得这么痛快,绿筠小姐今晚不是有演出吗?
一阵脚步声传来,帘笼下面露出一双精巧的红色宫鞋,鞋子顶部一颗翠绿色的珠子,向凡夫俗子夸耀着自己的光彩。
“大官人,绿筠小姐到了!”
“请进!”张春风应道。
挑开帘笼,现出一位妩媚的女人。轻巧地进来,瞭一眼座位上的人儿,绿筠盈盈一拜,启朱唇道:“小女子绿筠见过大官人!”
张春风道:“行首不必客气,请坐!让我来介绍,这位是……”
赵桓打断张春风的话,道:“赵木昌,闲人一个。久仰绿筠小姐大名,只恨无缘得见,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了!”
绿筠毫无扭捏之态,微微一笑道:“承蒙夸奖,小女子惶恐之至。大官人可是去过江宁,看着甚是眼熟呢!”
说着话,竟坐在赵桓身边的凳子上,似乎这张凳子本来就是为她预备的。
赵桓道:“靖康六年,秦淮花会,远远地看过小姐,难道小姐也看到了我不成?”
说完,赵桓似笑非笑,望着绿筠。
绿筠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桓,忽地一惊,好像想到了什么,撇一眼侍立一旁的张春风,心有所得,道:“原来竟是如此,贵人记得绿筠,绿筠自然不敢忘记贵人的!”
起身为赵桓斟了一杯酒,双手奉上,赵桓接酒杯的刹那,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绿筠的小手,绿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韩彦质目不斜视,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看到;邵成章笑得愈发暧昧;张春风则起身告退。
又饮了几杯,邵、韩二人也退了出去,赵桓一把将绿筠拉到怀里,嘴几乎贴到在晶莹可人的耳垂上,道:“贵人,我是谁的贵人!”
绿筠很痒,在赵桓怀里极不安稳,这里擦一下,那里撞一下,弄得赵桓心里痒得不行了。
“贵人是绿筠的贵人,更是天下百姓的贵人。”
“说的好,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美人!”赵桓双手稍微用力,令其不能乱动,嘴唇迎了过去。
正在这时,张春风在外面说道:“此地东主请贵人移驾赏花,不知尊意如何!”
绿筠痴痴地笑着,赵桓的动作停下来,道:“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莲花楼后院,别有洞天,奢华更甚于王宫大臣。
一座雅致的小院内,四名女使垂手而立,厅堂内摆着一桌酒菜,张春风、邵东家送到厅前而止,邵成章带着两名小黄门,进里面伺候。
是夜,室内灯明如白昼,不时有床第之声传出,绿筠不知疲倦地欢叫,听得屋外的班直面红耳赤,恍如千军万马在心里奔腾!
王德接到信儿,马上赶到莲花楼。两百名军兵,普通百姓装扮,先把路口封了,只出不准进。再派一百名军兵将楼后面的大院子围个水泄不通,一切布置妥当,这才来到赵桓下榻的小院。韩彦质看到大帅,心中欢喜,一直吊在胸口的闷气呼出来,“啪”地一个端正的军礼,道:“韩彦质参见大帅!在下没办好差事,请大帅责罚!”
王德清楚,即使他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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