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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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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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边诸路经略安抚使司,令他们小心戒备。虽然明知道会出事,可是,又能怎样?各路勤王军队全加到一起大概二十五万,种师道完成护送金兵离境的任务之后,分兵备边。韩世忠、宗泽各率十万军队,防守河北东西路,剩下的五万军队除了受伤的,都补充了王禀的河东路。秦凤路那边,只得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细细分析三路形势,结果还不算太糟糕:王禀坚守太原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靠河东路本身力量,守个平分秋色问题不大。泾原路曲端表现优异,至于吴阶,名将就是名将,而今一战成名,正可以重用的。他的弟弟吴璘也相当了得,并不弱于乃兄。按照后来历史的评论,曲端能力突出,不过刚愎自用、恃才傲物,有抗上的毛病,而且常常见死不救,以保全自己。这个人,毛病和特点一样突出,用还是要用,不过得时常敲打着点。对了,还有一个刘琦,这个人有些本事,可不能让他闲着。

“陛下,臣以为应该依惯例派宰臣赶赴秦凤路处置一切。军情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陛下,陛下……”张邦昌一连说了几个陛下,赵桓才回过神来。

赵桓摆手示意张邦昌坐下,沉思半晌,慢慢地说道:“以张相公的意思,派谁去合适呢?”

“吴敏可以去,张叔夜也去得,臣虽不知兵,只要陛下认为臣当去,臣亦不敢辞。”张邦昌道。

“李相以为如何?”

李纲面有难色,转而振作精神,慷慨而言:“臣以为,宰执之中,只有张叔夜可以去。如果种师道还在,也可以。如果派不知兵之人前去都督众将,恐怕会误了大事的。”

“是何言耶?祖宗家法,以文臣为枢密,难道文臣不可以将兵,不可以打仗?”尚书左丞耿南仲,一直以赵桓东宫旧人自居,年龄资历都在李纲之上,而今位居其下,心有不甘,屡屡找李纲的麻烦。这一次,终于被他抓住了把柄,自然要穷追猛打了。

“臣也以为,李纲的话有失偏颇。昔年,韩忠献公、范文正公、富文忠公先后经略关陕,功绩斐然,至今沿边诸路念诵其德。三人无不是以文臣将兵,仅此可见李纲之谬也!”唐恪也在一旁帮腔。

唐恪所说的三人,就是前朝名相韩琦、富弼、范仲淹。这三个人,先后督师关中,确实立下了大功。唐恪这样说,道理自然是充分的。

李纲正身端坐,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想辩驳。

枢密使吴敏委屈得眼圈发红,哽咽道:“臣愿赴秦凤带兵,如不能保境安民,请陛下治臣之罪。”

吴敏虽然没有明着反对李纲,这样说话,如同直接扇李纲嘴巴子一般。

现在这样的情况,李纲是很难做事的。今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李纲去办,看来,宰执还需调整啊!

念及于此,赵桓笑了笑道:“君臣议事,要的就是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大家把话说开就好了。宰执总共不过七人,朝里也有大事要办,还是暂时不要动了。朕看这样:依照河北两路的办法,秦凤路设置三个大总管:曲端守泾原、环庆两路大总管,吴阶权熙河路、秦凤路大总管,刘琦权鄜延路、永兴军路大总管。军事上就这样,你们再议议,派何人去做经略安抚使好些,提几个人选上来,明日再商议。朕的意思,大总管管军,经略安抚使管民,互不统辖。这样,既可以让他们全力办差,也少了些物议人非。”

官家的话没有说透,其实是可以防止尾大不掉。原来的经略安抚使管的地方虽小,却是军政一把抓;今天的大总管、经略安抚使管的地方虽大,互相制横,若没有相互勾结之事,譬如朝廷打出去的拳头,想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众宰执都是人精,焉能不明白这些?

张邦昌道:“陛下圣明烛照,臣万万不及。臣等立即拟定经略安抚使的人选,进呈御览。”

赵桓摆摆手,示意宰执们可以先行退下了。延和殿内的红烛在“噼啪”作响,赵桓痴痴地望着蜡烛,想着心事。

刚刚走到殿外,张邦昌拉住吴敏问道:“元中公留步:官家所说的刘琦是何许人也?”

吴敏字元中,呼字而不名是大宋的传习。

吴敏摇摇头,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刘琦如果是位高明显之辈,他们一个宰相一个枢密使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刘琦如果是一个岌岌无名之辈,他们不知道还有情理可原。可是,他们不知道的,官家却知道,这就奇怪了。联想到官家提拔韩世忠时的情景,连韩世忠的妻子都知道叫什么名字,这样的官家,精明得可怕啊!

张邦昌、吴敏越想越怕,急匆匆地去了。

第二章 国色(二)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春天已经过去了,夏天正悄然来到人间,而朱孝庄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自那日与明媚携手逛州桥夜市,尝宋嫂鱼羹,朱孝庄觉得心胸豁然开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那里有绿草,有花香,有如洗的天空,有明媚的阳光,还有最心爱的姑娘。他的心早已跨门而入,在无边无际中驰骋,在浩瀚飘渺中徜徉,在芬芳浓郁中沉醉。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日子,希望一直就这么过下去才好呢!

最近,京城里有一件大事:西京洛阳的牡丹来到了京城,专为官家的第一个生日,也就是乾龙节祝寿而来。眼下,正在外城城北的李驸马园布置,而他儿时的一个玩伴恰好是李驸马园的管事,所以,他想去看看那些自许为天下第一的牡丹,他还想邀人一起去。

每月的十四、二十八,明媚族姬的贴身女使卿儿必会到丰乐楼附近的“阎家胭脂铺”买胭脂。这些事情,孝庄早就开始留心,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不今天就用上了。

早上,吃罢早饭,朱孝庄带着家中的小厮朱小乙,早早地来到位于浚仪桥街上的越王府,吩咐小乙在门口看着,他转身进了“俞七郎茶肆”坐等。时间尚早,店里稀稀拉拉地没有什么客人,孝庄本不为喝茶而来,也就没什么讲究,索性就便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座了。点了一壶香林茶,叫了四碟干果——肉牙枣、橄榄、煎西京雪梨、河阴石榴,一边喝茶,一边等人。刚座了一会,一名穿得干净体面的汉子过来,问是否有事吩咐。这是个闲汉,专门为客人提供买物命妓,取送钱物之类的服务,赚些钱用。孝庄没心情搭理他,挥手把他打发了。

坐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只见小乙站在门口做着手势,朱孝庄连忙会帐出来,正好看见卿儿出了王府的侧门,正要上车呢!

说来也奇怪,或许老天在帮助有心人,卿儿无意间向这边望了一眼,恰好就看见了朱孝庄主仆二人。朱孝庄连忙打着手势,卿儿和车夫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轻移莲步,笑盈盈地飘了过来。

来到近前,卿儿微微一拜,道:“唉呦,这不是朱衙内吗?今天莫不是来看卿儿的吗?”

“什么衙内?该叫官人的!”小乙插嘴道。

“要你多嘴?”卿儿轻“啐”了一口,侧头笑眯眯看着孝庄,“大官人有事就吩咐,奴还有事要办呢!”

朱孝庄上下打量了一下卿儿,戏谑道:“啧啧,咱家卿儿越发标致了,再过几年,只怕要比明媚族姬还要明媚呢!”

“呦!今天早上起来,喜鹊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奴家就说今天有好事!得到朱大官人的夸奖,着实不容易,不正是好事吗?”卿儿调皮的笑着,小嘴“巴巴”地说话那叫一个快,只怕比快嘴八哥还要快些!

孝庄道:“想请卿儿去看天下第一的牡丹,不知美丽的小娘子可否赏光?”

“哪里?”

“李驸马园!”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卿儿峨眉轻蹙,好象很为难的样子,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行!卿儿真的想去看,今天却是不行!非常抱歉,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孝庄见卿儿要走,连忙道:“这里有一封书信,烦劳卿儿交给族姬可好?”

“嘻嘻!”卿儿坏笑着,接过信翻来覆去地好是一顿看,难道隔着信封,她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孝庄掏出一根金簪,塞到卿儿的手里,道:“还须卿儿费心,玉成此事,孝庄这里先行谢过了。”

卿儿扬着脖子,道:“信一定送到,去不去,奴可做不了主!”

说罢,趾高气扬地去了。

待到卿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小乙兀自不依不饶,气哼哼地说道:“什么吗?瞧她那样子,我真想……”

孝庄上去给了小乙一个脑崩,道:“小子,好好学着!我早晚也有上去的一天,到了那时,你就可以象她这个样子,难为别人喽!”

“官人,你什么时候上去呀?”

“快了!圣人说,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之后,就要齐家,咱们现在正在做这件事。一旦这个事成了,咱就可以治国、平天下了。”朱孝庄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就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会重样的。

聪明的小乙碰到了难题,虚心求教:“官人,汉朝大将霍去病不是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金兵那么厉害,我看与汉朝时候的匈奴也差不到哪去!是霍去病说得对,还是你说得对?”

“他有他的说法,我有我的章程!如果我象他那样说,我就不是朱孝庄了。朱孝庄就是朱孝庄,想怎样就怎样,谁也不能把我怎样,只能我把别人怎样!明白了吗?”

小乙不明白,越发糊涂了。

主仆二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两匹马自王府飞驰而出,自他们身前擦过。马上之人,不正是明媚和卿儿吗?

朱孝庄、朱小乙连忙上马,扬鞭追了下去!

内城景龙门北面是景龙江,江北岸就是富丽堂皇的龙德宫。太上皇赵佶登基之后,诸皇子渐渐成人,在龙德宫附近建立王府,这片宫殿群被京城人称为蕃衍宅。龙德宫旁又有撷芳、撷景二园,山水美秀,林麓畅茂,楼观参差,美不胜收。而今,撷景园已改名为宁德宫,为皇太后郑氏寝宫。

朱孝庄等人要去的李驸马园,位于蕃衍宅西边,毗邻撷芳园,也是京城内有名的胜景之地。明媚和卿儿骑术精湛,并不比孝庄和小乙逊色。而且京城街道狭窄,又有行人,岂能容四马并行?所以,直到园子门口,孝庄才追上前面的佳人。明媚回眸一笑,娇嗔道:“我们来赏花,你却是为何而来?”

看到期盼已久的佳人,孝庄眼睛涩涩的,心里忽悠一下,几乎立即昏了过去。

她太美了!

她比仙子还要美上三分呢!

她今天梳了一个双环髻,两缕黑黑的长发随意地垂在嫩白的脸颊上,愈显妩媚。里面穿对襟杏黄半臂,外面是一件杏黄色拂地长裙,蹬一双黄缎面如意履。

素面朝天,未施一点脂粉,显出吹弹得破的娇嫩肌肤。

明媚看着傻了似的孝庄,甚为不解,那边的傻子终于醒来,双手一摊笑道:“金兵初退,城里藏有奸细也未可知。族姬金枝玉叶,不能有一点闪失的。陛下曾反复叮嘱,令臣卫护族姬的安全,臣敢不竭心尽力,以报陛下天恩乎?”

孝庄有才,京城里鼎鼎大名的文武双璧之一,说起瞎话来,根本无须草稿,那真是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如东山之石凿凿铿锵,似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明媚明知道孝庄在说瞎话,却又驳他不倒,索性用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狠狠地夹了一下这个无耻之徒,以示惩罚。

守门的人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孝庄的朋友迎出来。那人在前面带路,孝庄、明媚二人居中,卿儿、小乙缀在后面,顺着鹅卵石的小道,向园子深处行来。园子内,绿草如茵,花香扑鼻,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河上的一道木桥如飞虹连接南北。道旁,知名不知名的花儿正欢颜开放,远处林中,鸟儿发出声声清脆的叫声。

谁想,闹市之中还有这般清幽的所在?

拾阶而上,入月门,踏上曲折的回廊。回廊两侧,牡丹花争奇斗艳,独特的芬芳,沁人心脾。大红的“满院春光”,轻绿的“绿玉”,深蓝的“水晶蓝”,紫幽幽的“紫霞点翠”,如雪的“香玉”,各有各的艳丽,各有各的娇媚。

孝庄、明媚四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驻足静观,浑不觉园子里的画匠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直了眼。

中间一片阔地,犹如花的海洋。

紫色的“魏紫”,点缀在四周,如众星捧月;中间的月亮自然就是国色天香的花中之王——姚黄。

一个声音在孝庄心底响起,赞颂着这无双国色:

“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风炫转紫云英。自从天女盘中见,直至今朝眼更明。”

细硬的枝条极力把美丽托起,圆圆的绿叶开四周扩展着盎然的绿意。

一片片嫩黄的花瓣,上面似乎还有点点露珠;一枝枝花蕊,如婷婷玉立的仙女,凝神注视着世间万物。

慢慢地,她笑了,她真的笑了。

这时,一双彩蝶在花间跳跃,他们追逐着,爱恋着,快乐着,痛苦着。终于,后面的蝶儿追上前面的爱人,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一刻也不愿分开。失去她,他会死去的,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心里装满了她,她心里已容不下其他。

他们想,永远就这样多好!

他们想,如果能变成一个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阵风儿吹来,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斑斓的翅膀扇动着,他们吻别姚黄,他们真的走啦!

“姚黄娘娘!”

“娘娘!”

一阵呼喊把孝庄从沉醉中拉回来,他扭头一看,园子里的所有画匠都跪在地上,向他们心中的女神顶礼膜拜!

明媚一愣,旋即明白了,两朵红云爬上脸颊,美得不可方物!

孝庄突然觉得,手心暖暖的,潮潮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竟然拉住了明媚的手儿!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心儿,是那么温暖,那么温馨。

他想放开,生恐唐突了佳人。

可是,又怎能放开呢?

偷偷地望过去,她的脸更红了。

他的心儿豁然开朗,勇敢地握住她的手儿,觉得整个天地都被他握在手里了呢!

姚黄娘娘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去了,只留下一群傻了的花匠!

第三章 捧日(一)

魏国公秦桧,字会之,哲宗朝元佑五年生于江宁府,徽宗朝政和五年登进士第,历任密州教授,太学学政,职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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