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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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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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旗是红的,军服是红的,战火是红的,鲜血是红的,就是此刻的心情也是红的。似乎很久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哦,是靖康九年十月,先战定州,再战黄羊平,往昔的对手或者已经投胎长成了青春少年,曾经无敌于河西走廊的西夏铁骑也烟消云散,今日的对手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远处的张宪偷偷瞅了一眼岳飞,暗自佩服大都督的淡定,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张宪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难道这就是他只能做一名军团都指而做不了大都督的原因?

张宪收回飘荡的思绪,全神贯注于战场:“命令,左厢第一,第二,第三军出击!”

步兵抬着厚厚的木板,冲到河边,前面的兄弟跳进河中,奋力向对岸游去,箭头绑着木板的绳索变得异常沉重。敌人的箭矢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名机灵的小子沉入水中,当他抬头再看的时候,身边的兄弟全都倒下了,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射箭的老大哥,身体飘在河面上,向远方荡去。

“刑大哥!”

“小子,想要活下去,只能向前冲,这就是战争!”

都头从他身边冒出来,抓住跌落的绳索,向前。河水不再清澈,淡淡的血红,淡淡的血腥,冰冷的兄弟,难道这就是战争?很快,激烈的战斗再也容不下思想,只剩下本能的反应,向前再向前!

木板搭在岸上,几块木板拼在一起,用绳索固定,成为后面兄弟冲锋的道路。机灵的小子正在大口喘气,“闪开”一声呐喊,都头将他推开,两枝箭插在都头的后背上,箭尾的羽翎还在颤抖着。都头咳出了一口鲜血,嘴角边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小子,机灵点!”

都头头一歪,他的手在慢慢冷却,机灵的小子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叫着医官,他再也机灵不起来了,他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残酷的攻城战开始了,防守一方以极小的代价,利用残破的城墙,给予宋军巨大的杀伤。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再补上。没有人后退,因为他们是骄傲的御林军,荣誉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们是不能后退的,只能向前。爆破营出动了,火药包夹在腋下,他们的身体比猎豹还要迅捷,比猫儿还要灵活。神臂弓、弓箭手抵近到护城河边,压制射击,掩护爆破营的突击行动。

突然,一枚枚手榴弹在爆破手身边炸响,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爆炸声,几辆掩护爆破手前进的冲车也在敌军再度怒吼的投石机的打击下,停止了前进。云梯上蚂蚁一般的人在向上爬,头顶上的人摔下去,变成血肉,后面还在不惜力地前进。黑漆漆的火油浇下来,惨烈无比的嚎叫响起来,十余架云梯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敌军的抵抗超出了张宪的预计,张宪回头看看岳飞,大都督不动如山,毫不动容!短短的两刻钟,伤亡将近三千人,就这么打一天,振武军团不就打残了?爆破营指挥使跑过来,擦擦脸上的黑泥:“大帅,兄弟们伤亡太大,攻不上去啊!”

张宪还未说话,亲兵吴有道小声说:“大帅,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说!”

“让每名爆破营的兄弟,披上一条湿棉被,这样一来即使挡不住手榴弹,火箭的威力肯定会大大减小!”

爆破营指挥使狠劲地捶了吴有道一拳:“好小子,我替兄弟们谢谢你了!”

不待张宪吩咐,下去准备了。

午时末未时初,头顶湿棉被的爆破营兄弟混在步兵之中向前冲,果然这个办法很好用,伤亡大大减小。城门洞内塞满了火药包,引信露在表面,城门附近的进攻人员后撤,一枝火箭飞来,引燃火药。

“轰隆”,城门不见了,连带它上面的建筑统统变成了瓦砾,从城内射出的光亮分外诱人,好像城门里面就是那传说中的天堂。是的,那是战士的天堂,正在冲锋路上战士的天堂。

岳飞临走时只说了一句话:“这个经验值得推广!”

张宪从岳飞脸上看不到喜悦,似乎用无数生命换来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原来的那个浑身热血有情有义的大帅,哪里去了?

宋军全线进攻,二十万大军不能凭空冒出来,当然瞒不过金国的探马,信息源源不断地传回金国南京左副元帅行营。一道道命令同时从这里发出,向四方传递。新任涿州监军、威略军都统完颜活女,坐在郭药师的对面,听完来自南京的命令,冷漠地望着郭药师,看他怎么答复。宗固的命令很简洁:郭药师统军援救范阳,完颜活女留守。

郭药师非常愤怒,这不是摆明让他带着人去送死吗?难道一万常胜军,能打败二十万宋军?有心反抗,敢吗?贪婪无耻的宗固,看着就像一个白痴,即使是白痴也有白痴的手段啊!宗固回南京的时候,捎带着把他的家眷都带走了,说是南京安全,就请郭公安心带兵好了。大战来临,领兵将领的家眷安置在南京,是自古以来的通例,明知是圈套,偏偏没有反对的理由。长相比女人还要俊美三分,文文弱弱的儿子,临走时还哭了鼻子,颇有一点生离死别的味道。从那时,郭药师就明白,自己只能做一名大金国的孝子贤孙了。

第六章 破阵(二)

郭药师还抱有一丝希望:“监军怎么说?”

活女沉着脸回道:“军令如山,还能怎样?”

郭药师以为这是不想帮忙的托辞,其实活女说的是真心话。曾经,他是宗翰的爱将;曾经他和父亲大人是宗翰最后的奇兵;唉,一切都过去了,父亲大人连同无数的兄弟惨死在宗磐那厮的刀下。出人意料地是,他活了下来,宗磐格外开恩,他的家人也保住了性命,尽管失去了荣耀,甚至还可以过原来的生活,只要不把所谓的荣誉当作一回事就行了。他不知道宗磐为什么不杀掉他,那样他会舒服得多;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战死沙场的机会,也许机会就在眼前了。

郭药师喟然一叹:“郭某服从军令!尊使回去,请转告大王,念在老臣为国效忠多年的份上,给老臣的儿子一条活路吧!”

这时候再好的计策都没有用处,他只能沿着别人为他选择的道路走下去,即使前面不远处就是死亡。当初如果能够当机立断,听从胡闳休的劝告,即使做不了显赫的贵族,还是能够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还可以做富家翁嘛!现在,唉…

使者一笑:“郭侯说的哪里话来!大王正在从各地调集兵马接应郭侯,就等着您得胜的消息了。”

说完,递给活女一封信:“这是从上京转来的家书,在下差事都办妥了,就此别过!”

信使去了,郭药师不敢耽搁,将常胜军都带上,杀出城去。

城门关闭,活女冷笑着发布命令:“奉左副元帅军令——查看郭药师家产,不许放走一个活人。”

要做的就是抄郭药师的家,将涿州城内的军需物资运回南京,当然动作要快,否则可能会遭到宋军的拦截。活女隐隐猜到了宗固的用心:大战在即,象郭药师这样的反复无常之辈,吃劲儿的时候,在他们背后捅上一刀子,绝非不可能啊!要想有所作为,先得把这个毒瘤子挖掉。郭药师是死定了,宋军不会饶了他,回到南京结果只能更惨!

郭药师心神不宁,刚刚离城十里,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喊杀声。回头一看,烟尘四起,骑兵天降,不好,中了敌人的埋伏。郭药师本就不想来,是被宗固硬逼着来的,现在回头,回去也有个交代。于是马上下令:“后队转前队,给我杀出去。”

这是一厢情愿,也要对面的将军肯于答应。领队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从万里之外的交趾赶来,接任捧日军团都指挥使的李显忠。能出任第一主力捧日军团的都指挥使,当然是大喜事;来了一看,兵源素质、武器装备、领军将领,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更是喜欢的不行了。但是,他马上就发现,岳飞的影响无处不在,一干将领颇不服气,如果不是岳飞起了大作用,他不一定能镇住这些人。只能慢慢靠时间来冲淡一切,也只能依靠时间他才能让整个军团接受他,让他们变成自己的兵。大战开始,第一主力的任务居然是策应,实在是郁闷。他正带领中军,在涿州城北面转悠,忽然得到消息:涿州城的守军出动了,人数还不少,足有一万人呢!

报信的探马笑得非常灿烂,他一定是把那些人当成了死人。这就是捧日军团的兵,充满了自信、骄傲、荣誉的战士,不管怎样,他带领这样一枝军队鏖战沙场,已是不愧此生。要收服军人的心,方法很简单——胜利。

绕过涿州冲杀过来,面对回头来战的敌军,李显忠冷静地下达命令:“停止前进!火龙箭营,备战!”

四个火龙箭营,士兵们纷纷下马,两人一组,做好准备。

“第一轮齐射,射!”

阳光遮蔽了烈火,却掩盖不住喧嚣的黑烟;箭矢以闪电般的速度射进敌军骑兵阵中。战马还在向前飞奔,主人已经成为了那枝离弦的箭儿;主人还在努力地靠近敌人,战马却摔倒在地,发出声声不甘的嘶鸣;平原上无遮无盖,处于冲击阵型的常胜军,第一次遇上火龙箭,第一次见识了这恐怖的杀人利器。一个营齐射是五千枝箭,四个营就是两万枝,相当于两万名弓箭手在战场上杀戮,宋军骑兵手上的克敌弓一样的恐怖,而可怜的常胜军士兵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躲闪的空间是有限的,总不能将旁边的兄弟撞翻,那么……

“都统,怎么办?”士兵们惊惶地询问,郭药师一脸的苍白,他不知道敌军到底有多少只发射筒,他们冲到敌军阵前,需要跨过三百步的距离,一味猛冲还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向后退,转向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射,死的一定会更快!

“都统,后面杀来宋军!”

这一下问题简单了,只能向前冲!

“弟兄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块,冲!”

手下这帮兄弟,很多人已经跟了他十几年,一起打仗,一起抢钱,一起玩女人,象今天这样,一起逃命的时候可是少之又少。

宋军红龙箭两轮齐射完毕,又是一轮神臂弓、克敌弓的齐射,然后抽出战刀,跟随在帅旗后面,向前冲杀。

大刀平伸,随着战马的冲击势头,一下子将两名敌军砍落马下,李显忠大喝一声:“捧日军团李显忠在此,哪个与某一战!”

“捧日军团★★★在此,哪个与某一战!”

捧日的兵从来就不缺乏胆气,齐声怒吼,声威如神。

先前在红龙箭打击下,损失惨重的常胜军,兀自困兽犹斗,保护着郭药师,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只听对面一声怒吼:“背嵬军张宝在此,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李显忠留了一手,将最精锐了背嵬军留在后面,果然收到了奇效。无数的火红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兄弟们还在喊:“都统,跟他们拼了!”

郭药师苦笑着摇头:“我们奚族人不能拼光了,能活下一个是一个。投降吧!”

李显忠与宣毅军团都指挥使牛皋并辔同行,牛皋挺着大肚子,好像一座小山在移动。

“瞧瞧抓住了什么?”牛皋来到俘虏面前,看到郭药师,“老小子,老小狗,老狐狸,郭药师!”

“正是在下!”郭药师还要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牛皋直接从马上扑下来,骑在郭药师身上,挥起拳头就打:“老子揍你不忠,揍你不义,揍你不孝,揍你反复无常,揍你残杀无辜,揍你……”

连打十几拳,听听没了动静,试试鼻子还有气,暴怒之下又是一拳:“揍你装死不像男人。”

常胜军的士兵还要上来帮忙,被砍倒几个,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牛皋起身,拍拍手,啐上一口:“你他娘的怎么就不死呢?像你这样混账无耻,祖坟冒绿烟的东西,揍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说完,转向李显忠:“你抢了我的功劳,现在让我出了气,咱两清了。”

李显忠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欠我点什么呢?这个虐待……”

“什么虐待,你们谁看到了?”牛皋大咧咧地问。

周围的士兵全都摇头,牛皋又是一阵大笑:“都是好样的,知实物有眼力。打完仗,有一个算一个,都到我的大营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好?”

“好!”听到喝酒,士兵们的都来了劲头。

郭药师被俘虏们扶起来,还没站稳,只听外面一阵嘈杂:“让我进去,我要见郭都统。”

真是有趣,找人找到俘虏营来了。

一名小厮哭着跑进来,跪在郭药师面前:“都统,全家都被杀了,东西抢光了,房子被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从小厮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郭药师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进而想到远在南京的家人,万念俱灰,了无生趣,“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气绝而亡。

牛皋不信,不相信这么无耻的一个人会这样死?上来检查一下,喃喃道:“死了,真他娘的死了。可惜,徐徽言、成闵那两个混蛋过不着瘾了!”

忽地想到一件事情,牛皋揪起小厮的脖领子,凶神恶煞一般问道:“说,城里还有多少金兵?说错一个字,老子扒了你的皮!”

“跑了,都跑了!”小厮吓得只剩下一口气,一句话说得忒费劲了。

牛皋将人扔在地上,与李显忠打一声招呼,率领一队骑兵,向涿州城杀去。

亲兵在一旁嘟囔着:“占领涿州,应该是我们的功劳……”

李显忠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大宋军队的。命令:第三军留下打扫战场,我们走!”

金国从涿州城撤走,一种可能是积蓄力量,整军再战;另外一方面,死守燕京。守燕京需要更多的人马,那么,只要埋伏到半路,就不会一无所获。于是,李显忠率领捧日军团向燕京杀来。

第七章 光复(一)

宋军攻势猛烈,猛烈得出乎女真人的意料,却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一天一夜下范阳,不战而取涿州,宋军骑兵已经开始在燕京城外放马磨刀,金国方面除了收缩兵力,摆出一副死守燕京的架势,其余的真是乏善可陈啊!金国的贵族以及对女真政权死忠的一批分子,开始怀念那位志大才疏的宗辅左副元帅,不管怎么说,宗辅在的时候,南人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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