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两个时辰,朕又岂会不知?卿本书生,一旦受命,身先士卒,甘冒矢石,胆气豪壮,虽贲、育之勇不能过也;指挥措置,井井有条,虽古之良将亦不过如此。试想,如卿胆色才气,朝臣之中能有几人?事情你尽管去做,朕断不会让忠臣没了下场。”赵桓娓娓道来,入情入理,委实是绝妙好词。
李纲大为感动,匍匐在地,誓言:“臣惟有鞠躬尽瘁,以报陛下。”
接下来,君臣二人又谈了很多,气氛非常融洽,临别之际,李纲精神焕发,哪还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夜深了,周围静得可怕,赵桓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来,还怔怔地发愣有时,才吩咐更衣。
宋强的记忆,犹如一个容量巨大的宝库,赵桓在那里见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听到了很多难以置信的道理。关于军事的更多,步枪、机枪、大炮、坦克、飞机、航空母舰,甚至于太空武器。哎呀,不用说坦克飞机,如今朕要是有几挺机枪,放在城楼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些东西的威力真是可怕,太可怕了。
“甭想美事了,还机枪的,能造出来火枪就不错了。现实一点,先做可以做的事情吧!”
现在可以做什么?赵桓想了很久,终于有所领悟,恰在这时,儿子赵谌过来请安。赵谌为朱皇后所生,今年九岁,聪明伶俐,更为难得的是,对于太上皇来说,他是大宋建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嫡长子生的嫡长孙。这一点,在立嫡以长的社会里,是非常重要的。赵桓能顺利接位,他的儿子也是出了力的。
小家伙像模像样地施礼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赵桓笑着招手,把儿子抱在怀里,道:“今天,父皇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赵谌拍手叫好,不久,想到了什么,撅着小嘴说:“好是好,母后说过,父皇很忙,不许我来打扰的。”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有点少年老成,过早地承受了许多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东西,少了些天真童趣。赵桓道:“咱们不让她知道,不就行啦?”
赵谌拍手叫道:“好,好。”
赵谌早晚要做皇帝的,所以说,有些东西还是越早培养越好。象一位后世先贤所说,足球要从娃娃抓起,都是一个道理。后世的中国恁地不济,十亿人口竟然找不出几个踢足球的人来,屡战屡败,连高丽、东瀛那样的弹丸小国都打不过,把中国人的脸面丢了个干净。作为中国的皇帝,赵桓都觉得甭没面子。说来,足球与蹴鞠大同小异,就那么难吗?如果现在进来比赛就好了,太尉高逑挂帅,首辅李邦彦督师,补之以京师高手,实在不行,随便从太上皇身边揪出几个内侍来,不就是一只球队了吗?这样一只球队,一定会打遍天下无敌手。是了,是了。天下太平之日,朕当举行世界蹴鞠大赛,敕令东瀛、高丽派队参加,一定要好生羞辱他们一番,为宋强出气。
赵桓要去巡视军器鉴,要为国防建设注入新的活力。
父子二人联袂而行,前边是两名班直开路,后面还有两位,再加上几名内侍,王德严加护持,一行人悄悄地出了东华门,经马行街,出安远门来到外城。跨过五丈河上的小横桥、广备桥,来到军器监属下的广备攻城作。由于开封府已经颁发告示,要求城中百姓无事不得上街,所以,街道上很是萧条。广备攻城作共分十个作坊,拥有工匠五千余名,生产各种攻城器械以及火药等物资。赵桓赶到的时候,抬眼望去,大家正忙活得热火朝天。
官家亲来巡视,这可是天大的事,军器监中的要员忙前忙后,上窜下跳,极尽巴结之能事,赵桓见惯了这种嘴脸,并不当作一回事,一边看,一边听,偶尔停下来,与工匠们谈上几句,感动得一干劳动人民,一塌糊涂。
走得累了,赵桓到办事房休息,吩咐把火药配方拿来一看。军器监连忙派人,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官家所要的东西。火药配方:硫磺一十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草乌头五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木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砒霜二两,黄蜡一两,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
依照此配方,造出的火药,并不是靠爆炸来伤人,而是靠火烟来伤人。
赵桓看罢,道:“原料中可以只保存硫磺、硝石、木炭三种,其余的就不用再用了。其中,硝石占七成五,硫磺占一成半,木炭占一成。硝石需要溶解、过滤、蒸发、提纯等数道工序,硫磺和木炭要混合粉碎,然后再将三种碎末用木棒搅拌在一起,喷上少量的冷水,冷压成块,然后小心的粉碎成颗粒形状,筛选后才能使用。尔等都听明白啦?”
军器监吩咐取来纸笔,刷刷点点,不一刻写好,又复述一遍,分毫不差,这人倒是好记性。军器监规模要扩大,是非常重要的部门,要派能员干吏来主持才行。哦,对了,《守城录》的作者陈规倒是一名合适的人选,就是他了。
赵桓再道:“这个配方一定要保密,泄出去,朕拿你是问。炼钢的烟筒可以再高些,这样,燃烧温度才能提上来。铸造火炮,一定要用最好的材料,派最好的人员,听清楚啦?”
“是,臣尊旨!”
“好好做事,朕还会来看。”看天色已晚,该交代的也说了个七七八八,赵桓摆驾回宫。
第六章 曙光(一)
岳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生于徽宗朝崇宁二年,岳飞出生之时,有一只象鹄一样的大鸟,在屋顶上飞翔鸣叫,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岳飞年少时有气节,沈厚寡言,家里贫困而努力学习,尤其喜爱兵法。
天生神力,未冠之前,能够挽三百斤的弓,开八石的弩。
靖康元年二月初二,岳飞率先锋救援京师,临阵救韩世忠,败完颜宗弼,名震京华。世祖皇帝不吝重赏,倾心相接,并将柔福帝姬许配岳飞为妻。
自此,天下皆知大宋有岳飞一人!
——《武威郡王岳飞大传》
接下来的几天,金兵又试探性地进攻了几次,攻击的强度和密度都比不上初九日,不知是别有所图,还是根本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慢慢地通过各种渠道,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城里。综合分析之后,基本可以确定金兵总兵力在六万左右,其中三万为女真兵,另外三万为契丹军、奚军、汉军和渤海军。仅仅六万人马就敢千里奔袭东京汴梁城,金兵统帅宗望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赵桓又怒又悲,为女真视大宋为无物而悲,为宋军战斗力低下而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估算出来的女真兵力与宋强记忆里的数字相差不大,应该基本准确,赵桓总算可以安心。
金人连续几次派人在城下传话,要进城谈判,赵桓命令不予理睬,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
正月十五,第一批勤王之兵七千人到达京城,紧接着各地人马陆续到达。二十日,静难军节度使种师道、承宣使姚平仲率领泾原、秦凤路兵到达京城。种师道、姚平仲原准备于东门外樊家冈,亲征行营司后军旁边扎营,忽传有旨意到:命令后军移防城内,种师道不必另行建营,就于后军大营落脚即可。另外,宣种师道、姚平仲立即进城面圣。
大宋皇帝赵桓亲率文武大臣,于含辉门内,迎接种、姚二人。皇帝此举大大出乎二人意料,远远地看到皇帝,种姚二人滚鞍下马,急行百余丈,纳头便拜。赵桓笑容可掬,虚扶一下,道:“两位爱卿千里入援,心忧社稷,朕心甚慰。种老将军快快免礼,姚将军也平身吧!”
种师道起身之际,轻微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几许潮红,长长的白胡子在风中飘摆,赵桓一见,心中暗叹,英雄垂垂老矣!一旁的姚平仲,看样子还不到四十,身形魁伟,虎虎生风,完全是另一番气象!
赵桓安步当车,拉着二人向大内缓步而行,边走边问道:“老将军身体还好?”
“臣虽老,还可为国效力。”种师道答道。
“这次,两位卿家带来了多少人马?”
“臣闻命即行,半路碰到姚平仲,于初九日到达西京。臣不知京城情况,命令臣弟种师中,姚古团结关中之兵,徐徐而来,臣与姚平仲帅七千人星夜入援京师。”种师道说话还利索,还没老到磕磕巴巴的地步。
说着话,众人入崇政殿,赵桓吩咐为种老将军看座,宰执、姚平仲站着回话。赵桓刚坐下,又问:“现在这种情况,爱卿以为如何?”
老将军坐得笔直,神色坚定如铁,道:“女真人莫非不知兵法?孤军深入,临坚城而不下,粮饷无着,如何以归?”
赵桓沉吟片刻,道:“朕欲议和,爱卿认为可以吗?”
种师道离座跪拜:“臣只知兵,其余不知也!”
师道虽老,还没糊涂啊!大宋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以文人出任枢密使管理军队,对军人防范非常严密。军人一直便有一个传统,不能擅议国政。师道无论资历战绩都是目前大宋军人中的翘楚,他本人都这样,其他人便可想而知了。
议政之后,赵桓吩咐赐宴,为种姚二人洗尘,不久又传旨:封种师道检校太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节制诸路勤王之师。又因为师道有病在身,命见君毋拜,许坐轿入朝。同时,封姚平仲为都统制。
八天之内三次召见姚平仲,赵桓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分析着眼前的这个人。如今,大宋的名将该来的都来了,人是越来越多,赵桓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心灰意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种师道七十五岁,其弟种师中年近七十,姚平仲的叔父姚古六十开外,张叔夜六十有二,一干领兵大将都是这个岁数,作为皇帝又能乐到哪去?金兵入侵,夏人虎视,正要依靠将军们平胡虏守四方,而今谁可依靠?
眼前的这个姚平仲,岁数倒是合适,也有些本事,却难堪大任啊!赵桓召见一次,加封一次,升官、赏金、赐御酒、赐玉带,封了父母,封媳妇,封了老人封孩子,他的表现却是一次比一次不堪。各路勤王兵已有三十万之众,京城开放东南两面城门,以方便城内百姓生活,京城内治安却越来越差。李纲派军队上街巡查,开封府也派出所有的人手维护治安,抓了几批人,其中最多的就是姚平仲的手下。赵桓还听说,姚平仲见李纲,态度极为倨傲,也不大服从种师道的约束了。如果前面这些都是传闻,还需要核实,那么眼前这件事却是他亲身经历,根本无须别人再来说什么了。
原本宰执、众将商量已定,将于二月六日出兵攻打金兵大营,姚平仲今天却说,无须别人,他只要率领一万人马,就可以马到成功呢!
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怕功劳全落到种师道兄弟头上!赵桓听说过,姚、种两姓同为河东大户,一直彼此较劲儿,互不服气,现在看来,事情不但是真的,情况还更糟。而今,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沉吟良久,赵桓道:“爱卿忠勇如此,朕心甚慰。朕盼望爱卿马到成功,朕会命令种师道派兵策应,以备完全。”
姚平仲拜谢而去。
赵桓想看看姚平仲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也想看看金兵的战斗力强悍到什么程度,他已经做好了牺牲这一万人的准备。两相权衡,只有牺牲掉姚氏,依靠种氏,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第六章 曙光(二)
靖康元年二月初一,天黑如墨,北风如刀。
姚平仲所部两千骑兵在前,八千步兵在后,人衔枚,马上嚼,悄悄地压向金兵大营。金兵驻地牟驼冈,三面邻水,一面靠山,只有一条路直通宗望的大营。远远地望过去,辕门处悬挂着两盏灯笼,箭塔上漆黑一片,似乎无人职守。这时,一队巡夜的金兵有说有笑地走过营门,慢慢没入远方的黑暗之中,看情形,金兵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啊!
姚平仲大喜,猛地一挥手,早已准备停当的神臂弓手,朝着锁定的目标射出利箭。守卫辕门的两名士兵应弦倒地,竟没发出一点响声。几十名宋兵一跃而起,风一般冲到营门边,轻手轻脚地搬开道路中间的据马、鹿訾等障碍物,一齐涌到辕门前,奋力搬开大门。
姚平仲“沧啷”一声抽出佩刀,喝道:“举火!”
瞬间,一万宋兵点燃手中的火把,将盛大的光明带到人世间。
“杀啊!”姚平仲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刚刚冲进辕门十几丈远,一声闷雷在大营内炸响:
“阿骨打”,怒吼声撕碎了无边的寂静;“刷”,仿佛冬夜里升起了太阳,耀眼的光芒令人睁不开眼睛。
“哒哒哒”,声声顿响,犹如万马千军迎面扑来。
姚平仲暗叫不好,冷眼观瞧:几十丈外,一列列重甲骑兵冲杀过来。马上的骑士皆白盔白甲,就连战马也身披重铠,铠甲一直延伸到战马膝盖上方。三匹马为一组,以皮带相连,排列得整整齐齐;白色的钢铁面具后面,射出一道道阴冷的利目光,看得人心胆具寒。
一名豪勇的将军,手擎宣华开山巨斧,催动宝马良驹,径直向宋军扑来。
任凭姚平仲久经战阵,还真没碰上过重甲骑兵。不过,他已经明白:敌人有备,劫营不成,只有撤退!
“放箭,放箭!撤退,快撤!”姚平仲高声叫着。
跟随在主帅身边的宋军骑兵人手一弓,熟练地捻出雕翎箭,一枝枝射出,全力阻止敌军的前进,为步兵撤退赢得时间。
一阵“当当”声传来,对面的金兵铁骑分毫无损,冲击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几乎就在宋军射箭的同时,金兵也射出了第一轮箭雨。
“砰”,姚平仲身边的一名亲兵被一箭命中,身子居然平飞起来,重重地贯在地上。眨眼的功夫,宋军倒下一片。
金人善射,名不虚传!
咱们的箭伤不到人家,人家的箭射过来,咱们一死一片,这个仗还怎么打呀?
宋军阵脚大乱,人无斗志,齐刷刷地掉头,向后就逃。骑兵后面的步兵还没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生生被骑兵撞倒在地,死者不计其数。
溃败一旦发生,便再难阻止,宋军人人争先跑路,金兵则各个奋勇杀敌,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报,官家!都统制姚平仲劫营失败,全军溃退。金兵衔尾追击,我军死伤惨重!”一名篮旗探马气喘吁吁地回来禀报。
其实,即使他不说,赵桓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