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眼瞅着不到三十人,大帅,你在哪啊!
成闵拼着受伤,在那种的长枪刺进自己身体的刹那,一锤砸在枪杆之上,一锤脱手而出,飞向那种。
胸膛上的枪尖在激烈的颤抖,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被怒火催至癫狂的成闵,瞧着吐血不止的那种,哈哈大笑,兀自不知,身后一刀已经刺到!
“当”,杀人的刀飞到空中,成闵倒下之际,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大,草鸡了吧?”
听声音,应该是中军都虞候王权!是了,到了,他们终于到了!
成闵骂道:“干你娘的,你才草鸡了!我困了,真他娘的困啊!”
说完,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看到王权带着人冲进城去,韩世忠刚刚松口气,只听马蹄隆隆,忽由北面杀出一队人马,看人数在五、六千左右,从旗帜上判断,应该是常胜军!
常胜军来得好快呀!
云捷军团所有的骑兵,集合在一起不过八千,拿下范阳城,至少需要四千人,此刻他的身边只剩下四千人马,四千战六千,能不能胜?
进城的士兵正在激战,而今敌军援兵已经到达,想安全撤退,也是不能的!
原本计划,以八千骑兵,一举而下范阳,现在被这只凭空杀出来的队伍完全打乱了计划,除了恶战,别无选择!
韩世忠单手持刀,坚定地刺向迎面扑来的敌人,大喝一声:“若失败,毋宁死!杀!”
催马冲了出去!
“若失败,毋宁死!杀!”亲兵营紧护大帅,杀向敌军!
“杀!”云捷军团的勇士们,义无反顾,迎击敌军!
战马速度攀至颠峰,地在向后退,风在向后吹,云在向后飘,只有人、只有马在奋勇前进!
韩世忠将大刀挂在得胜钩上,抽克敌弓,搭雕翎箭,距敌四百步,拉弓如满月,瞄准敌将,“嗖”地就是一箭!
宝弓出箭,威力惊天!
敌将哪里想到,单凭一人之力,可射三百八十步,看到来箭,转眼就在眼前,躲闪不及,利剑贯喉而入,尸身栽倒马下!
常胜军的士兵错愕间,箭矢又到,又有一人落马!
韩世忠力毙三敌,身边的亲兵方射出箭矢,此时敌军已在三百五十步之内。
经韩世忠亲自改进的克敌弓,可设三百六十步,非膂力过人者不能开,仅装备了亲兵营,而今第一次应用,便收到奇效!
在敌军弓箭射来之前,宋军的箭矢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射落马下。尽管死伤甚重,尽管主将在第一时间就被韩世忠射杀,常胜军依然在向前冲击!
三百余步,片刻之间,双方杀在一处!
身在敌群,韩世忠一马一刀如入无人之境,大刀带起一蓬蓬血雨,刀如电,刀如山,刀如勾魂之笔,刀如众神之吼。杀伐中,金兵避之如虎;杀伐中,世界变得清平。
风骨伟岸,大将军八面威风;勇冠三军,神似于汉家骠骑!
六千常胜军,是不够韩世忠杀的,小半个时辰,从敌头杀到阵尾,敌军夺气!
“吁,吁”勒马而回,身边的宋军洋溢着胜利的光辉,韩世忠正待再战,场中形势又变:金兵第二队援军,从天而降,看人数,绝不少于四千。
城内的喊杀声渐不可闻,我军胜了,还是敌军胜了?
眼下,敌众我寡,如之奈何?
莫非中了敌人圈套不成!
临阵脱逃,即使活,也是死了!
“若失败,毋宁死!”主帅,奋而再起!
“若失败,毋宁死!”士兵,群起响应!
还能战斗的宋军,跟随主帅,鼓余勇再战!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擎旗的旗手已经换了六人。旗帜上的字染满了鲜血,威风的帅旗残破不堪!硝烟弥漫,沉闷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范阳城是如此炎热,令人透不过气来!
敌军是如此众多,犹如野草一般,杀不尽,斩不绝!
不知身上添了几处伤疤,不知流了多少鲜血,也不知还能战斗多久!
难道,我韩世忠将成为大宋的耻辱?
难道,我韩世忠将成为千古罪人!
难道,真的错了吗?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
“若失败,毋宁死!”
即使战败不可避免,多杀一人也是好的!
杀!
外篇 望燕云(六)
孟五郎见大帅深陷险境,挺身而出,为大帅挡下致命的一枪,看着胸前长枪,又望望表情凄惨的大帅,说什么?
“五舅!”
韩世忠一刀将仇人劈落马下,顺手将七舅抱在胸前,哭道:“五舅,你醒醒,不要睡好不好?”
孟五郎去了,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身后一声惨呼,徐徽言全身是伤,杀到近前,急道:“事急矣,大帅切勿意气用事,请大帅突围!”
“请大帅突围!”千余名军士高呼着!
韩世忠怒道:“是何言耶?要死死在一块儿,杀!”
“杀!”
枣红马一声长鸣,颓然倒地,韩世忠手拄大刀,睥睨四方,金兵竟不敢动!
“阿骨打!”
“阿骨打!”
西北方第三队援兵又到,也许,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
“官家,臣尽力了!”
韩世忠拔出佩剑,伟烈一如乌江之畔的项王!
天意如此,岂是人力可及?
身边的喊杀声越来越盛,剑已搭到脖颈之上!
“哪个敢伤我家大帅!”
一团白影从金兵头上跃进核心,宝刀拉出一道道耀目的白光,五六颗人头落地,笑得比绝世美女还要迷人的种无伤,竟然到了!
停在韩世忠身边,卓然而立,无伤捧刀,振声道:“天武军团都指挥使种无伤,奉命来到,请大帅训示!”
起风了,风中尽是春意;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将温暖带给大地!
韩世忠一扫颓势,只有一个字:“杀!”
种无伤道:“众军听令,杀!”
两万天武骑兵,提前一个时辰到达范阳,挽救了韩世忠,挽救了范阳城,挽救了大宋!
天武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将金兵的士气敲成一片片炫目的光圈,宛如昙花那般,枯萎前的绚烂!
范阳一战,金兵一万九千余人,四千步兵,余皆骑兵;宋军两万八千骑兵。战斗的结果是,宋军拿下范阳城,杀敌过万,自损六千。
战场上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韩世忠长处一口气,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
平生几十战,何如今日之艰险!
身旁的种无伤,全身洁白如雪,没有一点刚杀过人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笑容里尽是骄傲,不可一世!
胜利,对于他来说,是不是根本不算什么?
说实话,韩世忠讨厌这种典型的贵族笑容,打心眼里讨厌!即使此人刚刚救过自己的性命,还是讨厌的要命!
韩世忠问道:“在想什么?”
种无伤轻声答道:“金兵来得好快呀!”
韩世忠无语,等着下文!
种无伤悠然道:“血战而得的范阳,大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范阳与定兴、新城鼎足而立,敌攻一则两救之,有大帅和宗大帅坐镇于此,敌军无能为也!此时此刻,我天武军该做些什么呢?”
虽不喜欢,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见得深,思得远,真奇才也!
种无伤抱拳拱手,道:“请大帅令下,天武军团在外游击,令敌不敢全力来攻!”
守城最忌讳的就是无援,若是有天武军团在外左右逢源,倒是绝佳的配置。
韩世忠颔首道:“好!种将军在外,可便宜行事!”
种无伤大喜,三揖而去,瞧他的样子,好像出笼的小鸟!
便宜行事,是不是说得早了?
他是不是就在等这句话啊!
望着远去的种无伤,韩世忠第二次产生中计的感觉!
停在孟五郎的遗体前,默然良久,徐徽言一瘸一拐的,显然伤得不清,麻不凡陪在一样掉眼泪,泪水冲刷着脸上得血污,两道素白在脸上显得那么不协调。
烈士们的遗体搜集完毕,连同城内牺牲的将士,被安放到马车上,他们要回家了。当他们的身体回到祖国的时候,不知魂灵飘到了何方!
“敬礼!”
骑兵们挺起胸膛,握着手中的武器,目送战友离去!这便是永别,今生难见,来生再续吧!
来生,来生在哪里?
真的有来生吗?
不能封王侯,马革裹尸还!
军人的结果只有两个,光荣或者毁灭!烈士们是光荣的,他们燃烧了自己,毁灭了身躯,用生命印证了光荣!
慢慢收回彭湃的心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唉,让那些儿女情长见鬼去吧!
范阳城北进三十里就是涿州城,涿州城再进就是燕京了。此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一直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护城河很宽,城很高,城内粮草充足,军械物资山积海蓄。
拿下范阳,想不到的是还发了一笔小财。单论城内所积粮草,可支万人用九个月。就象种无伤所言,拿下范阳,破费周张,岂能轻弃?韩世忠决心坚守,以此吸引金国的注意力,直到西线大捷的那一天。
云捷军团的步兵赶上来了,从城门里涌出无数百姓,士兵们想进城,一时半刻也进不去的。韩世忠下令,先放百姓出城,再作计较。
伤口隐隐作痛,想进城又是不能,韩世忠正在心烦,突然一名老者跪在面前,道:“太尉,为何赶我们走啊!”
范阳城内百姓不下五万,将来的日子,肯定要残酷的战斗,韩世忠不想一面防备这些百姓,一面战斗,索性下令,将城内百姓尽数驱逐,可是毕竟同种同宗,这些话又如何能说出来呢?
韩世忠下马,扶起老者,安慰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军攻取范阳,女真人势必反扑,为百姓计,还是暂时离开的为好!
老者的手还在颤抖着,道:“太尉,您让小人去哪里呀!”
韩世忠道:“可以投亲靠友,等仗打完了再回来。也可以回大宋,那里毕竟是咱自己的家啊!某已派人通知当地官吏,必会妥善安置的,就请大家放心好了!”
见这位大官人还和气,百姓们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一名老妇问道:“太尉,你们还走吗?”
韩世忠一时语噎,不知如何回答。
先前的老者哭道:“女真人称我们汉儿,你们称我们燕人,谁能说说,我们到底是哪的人啊!”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虽然,他们从表面来看大多为汉人,可是辽国侵占燕云十六州百年,他们的祖辈已经忘记了汉人的身份,成为辽国人。辽国灭亡,先是大宋,后有金国,无论谁主宰了这个地方,都不相信他们。他们只是一群想安生过日子的百姓,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是什么人,来自哪里都说不清了。
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接下来就是彻底的迷失吗?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
韩世忠猛然喊道:“本帅告诉你们,你们是中国人,是我大宋的子民。愿意回大宋的,给田给粮,不愿意回去的,尽可以留下,让我们共同保卫自己的家园!”
韩世忠的一句话,起到了天大的作用!向南逃的百姓,大部分留了下来,多为轻壮少年,人数在万余人;向东西北三个方向逃跑的百姓,也有两万余人,他们是真正迷失的一群,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而回到大宋的,也有两万人,他们选择,重新做中国人。
戌时左右,韩世忠进城,发现成闵、高六两人生命无碍,终于放心,躺下大睡。
外篇 望燕云(七)
第二日丑时前后,军营大乱,正酣睡的韩世忠被亲兵叫醒,亲兵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一会儿说金兵杀进城来,一会儿说士兵哗变。盯住再问,居然还有第三个答案:奸细在城里大肆活动,人心惶惶呢!
韩世忠怒不可遏,扇了新兵蛋子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踢了几脚,麻利地穿好衣服,也不穿盔甲,跨上佩剑,就往外走!
到了门外,抬头一看,这哪里是军营,分明就是市场嘛!
提着裤子逃难的,脑袋上套着裤衩横冲直撞的,光着身子抓贼的,趁火打劫盗窃财物的,寻机报复的,甚至有三个贼胆包天正在放火的。这还了得?
韩世忠横眉立目,“沧啷”一声拔出佩剑,一个健步跃过去,砍倒那几个正在放火的家伙,厉声喝道:“今夜,何人当值!”
中军都虞候王权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都虞候王权当值!”
韩世忠面沉似水,道:“传本帅将令: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王权高声喝道:“当值军队听着:传大帅将令,所有军兵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声音又起,“违令者斩”的喊声在夜晚传得很远很远!
“上护军何在?”
徐徽言上前答话!
“命令大营护军,纠核不法,一并拿问!此令,传左右二厢,晓谕诸军!”在火光的照射下,韩世忠犹如巍峨的青山,脸上的伤疤,就如青山山那一抹诱人的嫣红,今天看起来,别样风情呢!
命令传达下去,护军、当值的军队忙起来,中军大营慢慢地安静下来。
韩世忠带着两名亲兵,连夜巡城!
左右二厢的情形与中军差不多,由于措置得当,并未造成大的损失,军械保存完好,粮仓失火,扑救及时,损失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城墙上,静悄悄的,执勤的卫兵瞪大了眼睛,望着远方的黑暗。军兵们搂着兵器,靠着城墙,睡觉!
“什么人,站住!口令!”
韩世忠很满意,刚发出一点声音,立即被发现,卫兵的警惕性还是很强的。
“北望!”
“燕云!”卫兵过来,举起火把一照,慌忙说道,“大帅,竟是大帅呢!”
韩世忠淡淡地道:“本帅就不能来,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城上的人都醒了,有的往前凑,想看得仔细些,有的往后退,看来是怕官的。韩世忠拉拉这个的衣服,抻抻那个的袖子,嘘寒问暖,一点也没有大官的架子。老兵们都习惯了,新兵却甚是稀奇:这样的大帅,就像家中的长兄,真好!
忽然,一名小兵喊道:“不要吵,有人来了!”
说着,俯下身去,贴在地面上仔细倾听!几息的光景,起身向韩世忠禀报:“北方二十里,有一队人马杀来!”
韩世忠毫不表情,问道:“人数!”
“三千左右!”
“兵种!”
“有很多马车,很多,还有骑兵”
韩世忠点头道:“好,咱们就等等看,你说得对是不对!”
一刻钟后,北方的夜空被火把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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