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师,先不说这个了。”刘老将军不爱听些啰里啰嗦的话,阻住他,抬一抬手,“初妍呐,你既找回了弟弟,是好事。可你为何苦着个脸,似有深仇大怨一般?”
“祖母,因为加害我弟弟的人还活着,还就在金陵。可如今,我无力对抗,又不敢叫他知晓柳家嫡长子还活着,生怕他继续害墨儿性命。我不能光明正大认他回来,却又不愿他在外受苦,所以斗胆来求祖母与将军。”
刘关雎本就不把刘小猫当下人使唤,想着刘颂贤若认他为义子,那就是她义兄了,今后她便多了一个哥哥疼她,分外激动,扯着刘颂贤腰间的玉佩绦子就嚷嚷:“娘,你既要认谨欢姐姐和初妍姐姐为义女,那小猫是初妍姐姐的亲弟弟,也就是您义子了。可是小猫还不能被初妍姐姐认回去,所以,您不如先认他做义子。如此,也好叫初妍姐姐放心。您说,女儿这法子怎样?”
刘颂贤认柳初妍为义女是为了刘关雎,而且本也只是刘老将军的意思。后来,她也接受了柳初妍,加上还有个林谨欢,想着多两个女儿也挺好,总比刘关雎听话省心。不曾想,柳初妍还有个弟弟,就是在府上待了一个月余的刘小猫。这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她便点点头,冲着刘老将军道:“娘,既如此,我就认了刘小猫做义子吧。”
“也好。”刘老将军颔首,“杜师,此事交由你安排。”
“是。”李杜师恭谨应下。想着片刻前,他还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刘小猫的用心,下一刻他就要成为他的义子了,真是好笑。不过这少年是个可塑之才,比关雎听话懂事。既是他义子,那可得好好教导。将来,他有出息,他面上也有光。
等柳初妍又说了黎骁仁的事情之后,还在想是否该送柳翰墨去学里,又该上哪个老师的课时。李杜师发话了:“初妍,翰墨既是我的义子,不若随在我门下吧。他如今已十一岁了,不能与黄口小儿混在一块儿,同年纪的,他又不能比。由我亲自教导,总好过在学里不上不下的。”
柳初妍一听,登时心中大定:“墨儿,快跪下拜师,等初十行了仪式再改称义父。”
“是。”刘氏夫妇对柳翰墨的态度转变巨大,他还有一些难以适应,经柳初妍提醒,才大拜跪下,“徒儿拜见老师。”
得此聪慧徒儿,李杜师哪里还有不满意的,简直喜出望外,忙扶他起来:“好了,起来吧。回头,我叫人在我书房旁边安置个小书房,你就在那儿随我读书写字。至于寝居,也搬到书房后边的空园子里。你给起个名儿,把原先那个匾换下来。”
柳翰墨则受宠若惊,连连表达谢意。
柳初妍见此情景,忽而想起一行大师所说,贵人名姓中,木为旁或草为头,不就是李杜师吗?此番看来,李杜师绝对是她与弟弟命中的贵人。既如此,那薛谈与薛傲呢?她有一丝的疑惑。或者,贵人不止一个,有很多?
她想着,偏过头去看薛傲。他正凝视着拜师的柳翰墨,嘴角含笑,眼眸幽深,带着难以掩盖的快意。周傅允也笑着,面上却显憨样。二人,对比这样鲜明呢。她心中窃笑,似乎,她看上的人,真的很不错。
薛傲察觉到她的目光,热烈而真沉,转头过来,对上她的眼。
柳初妍亦不躲避,相视而笑。有亲人,有爱人,有有人,这样的日子,比前几天的宁静与温馨更教人陶醉与沉迷。
第83章 宴席(上)
薛傲见她眉眼含笑;是打心眼里弥漫出来的笑意;那感觉就像一只餮尽美食的猫儿,满足而快活;叫他直想把她按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若非场中还有他人,他一定要将她扑倒在地;吃了她;嗯。
柳初妍与他对视半刻;忽而发觉众人皆默,只盯着他们俩看,顿时臊得埋了头。
刘老将军哈哈一笑;未点破,只连连颔首。
刘颂贤则拍了拍薛傲的手臂;未言语。
倒是刘关雎在侧,嘻嘻笑着,扯了扯薛傲的袖子:“傲哥哥,你这是要跟我抢初妍姐姐吗?“
若不是还有长辈在此,薛傲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什么叫做“跟她抢初妍姐姐”?楚楚本来就是他的,何须抢。还有,这小丫头片子,有了柳翰墨还不够,居然觊觎他的美人,该打。
“关雎,近日你可得少出门,别不小心让小人给阴了。”薛傲故作好心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唔,这珊瑚串子殷红俏丽,很是衬肤色,回头给楚楚找串更好看的。
薛傲答非所问,说话根本不走心,刘关雎的小脸却瞬间垮了下来。她悄悄地去看刘颂贤,果然她的脸已沉下来了,还有李杜师的表情,更不好看。便是柳翰墨,亦严肃认真起来,板着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初妍,关雎有日子没念书了。”刘颂贤皱了皱鼻头,拉了柳初妍的手腕过去,语气却是云淡风轻,“晚膳后,你替我看着她,把《论语》背完吧。”
“什么!”刘关雎惊得差点蹦起来,张大着嘴,“娘,论语那么厚,我怎么背得完。”她看刘颂贤不像是开玩笑的,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去抱李杜师的大腿,扁着嘴,“爹爹,救命。”
李杜师却只是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而后扒开她的手:“关雎,你好好跟初妍姐姐背书。你上回已经背了一大半,只剩七八篇了,没多会儿就能背完的。你若再啰嗦,就叫你把原先背过的再背一遍。”
刘关雎听此,默默地收回了手。
柳初妍以为刘颂贤是让刘关雎背完整本论语,听说只剩七八篇了,松了口气。
柳翰墨的事情处理完毕,柳初妍却要在将军府住下,等待着及笄礼。不过她在这儿,比在韩府安全得多,薛傲便放了心。想着府里还有要事办,还有信王也在韩府逗留一下午了,不知与韩若谷谈得如何了,他便与刘老将军等请辞。
刘老将军嗯一声应下,叫下人送薛傲与周傅允二人出去,就让人准备柳初妍的住处,却发现她盯着薛傲的背影,不无留恋。她思忖着,原先两个人还不大对付呢,眼下却你侬我侬几乎忘了忌讳,这些年轻人啊。不过薛傲确是个很好的青年,柳初妍若能跟他,也是好事。只是那薛太太金氏,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有谨欢的事情,她就只能由着她算计,把她嫁过去了吗?
但是薛谈都那样了,还有谨欢这丫头,心地善良,又单纯得紧,不可能放得下。如果她出手阻止,恐怕她还不领情。
罢了罢了,她还是不操心了,就等着薛谈醒来再说。
第二日,韩老夫人收到消息说柳氏长子居然找到了,匆匆忙忙往将军府去了一趟,见着柳翰墨,抱着他心肝心肝地叫着哭了许久。她一直感叹着,孩子竟找回来了。只可惜人还不能立马认回去,只能先与柳初妍做干姐弟。但这样也好,毕竟性命比较重要。而且柳初妍就住在将军府,也可就近照顾。
同时,她思忖着,柳翰墨是柳家嫡长子,必须立门户。至于杭州,轻易是回不去的。当年,她替柳初妍变卖家产,余下不少钱,一直攒着,是该盘算着拿那笔钱在金陵给他准备一座府第了。好在他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来。
从那日起,柳初妍便住在将军府,陪着关雎看书写字,偶尔与林谨欢绣花念诗,也常去书房看柳翰墨念书,转眼就到十一月初十。
因为是及笄礼与拜干亲同办,将军府的排场很大,京中显贵命妇皆应邀出席,坐了整整五十桌。这些人,大多数不是为了来看柳初妍的,而是为了与将军府攀交情。但也有一部分人,家中有适龄子弟的,过来瞧瞧,这两个姑娘是否合意。
但是众人这几日均风闻,那林氏孤女竟是与信国公有婚约的。那婚约也不知是何时立的,突然间就出现了,谁知是不是薛太太胡编的。不过大家都这么说,她们也就这么一传。
而且今日还是薛家二子的生辰日,为了林谨欢的好日子,她居然还把宴会推迟到明日了,果真是看得起那孤女。不过,场中也有人说,是薛家二爷看上了那柳初妍,不愿自己的宴席与她的及笄礼撞上,叫她难堪,生生让自家生辰宴推迟了的。
席上与薛太太坐一桌的贵太太么,纷纷问薛太太此事,她只笑着,面色却不大好看,便冷了场,将话头收了回去。
倒是金太太“没眼色”的,还贴了上去,道:“大姑,那林姑娘既是与信国公有婚约的,还是早日成婚罢。百日内可借孝,出了百日可就真得等上三年了。
“嗯。”薛太太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远远地看到柳初妍与林谨欢饶过回廊,往此处行来,不禁攥紧了拳头。她才是忠王的女儿?不对啊。她明明与她娘亲成茗岚长得一模一样,和柳睦阳也有两分相像,不可能是忠王的女儿。当年,她叫人去找忠王失散多年的女儿,那群人为何会寻到柳初妍头上?最终惹得追杀子盛的黑衣人注意到了她。内里纠结处,她想不通。但是她知道,她差点杀了柳初妍。如果她是忠王的女儿,忠王定不会饶过她。若她不是,那其中又发生了怎样的误会。她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再联想到黎光栋的作为,就浑身发冷,忍不住颤抖起来。
金太太看她心不在焉的,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行来的一对姐妹花,笑着:“大姑,你说初妍这姑娘如何?我家翎儿好似看上她了呢。那孩子,向来眼高于顶的,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求我等她成年就去提亲呢……”
“她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薛太太不由得脱口而出,霎时将金太太余下的话给噎了回去。
金太太教她毫不留情地给打了脸,周围亦有不少人听见了,登时面色赧红,若不是白粉扑得厚,就要让人看出来了。可是柳初妍一介孤女,只是被将军府认做义女而已,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她还看不上呢。几位太太发觉她们二人又闹僵了,忙替薛太太开脱,给金太太解围,省得闹起来,席上不好看。
薛太太却只盯着柳初妍看,并未将她们的话听到耳中。金太太有人捧了两句,就顺着台阶下来,不再与她计较,也去看柳初妍。这姑娘,确实美艳不可方物,叫人嫉妒。更难得的是行为端庄,性格和顺,雍容大方,确是能做得好媳妇的。她可得替翎儿争取一下,也好气气薛太太,叫她看不起她,哼。
今日的仪式,先拜干亲,再行及笄礼。
因此,柳初妍是与林谨欢一道出来的,手里捧着孝敬义父的帽子和孝敬义母的鞋子,还有两件初冬可穿的夹袄、棉褂。这些东西,早在半个月前,柳初妍就已开始准备了。她绣工过人,还替林谨欢承担了一部分。于是,她们呈上去的礼物是一式两份,都一样的。大家伙瞧着两位姑娘的绣工不相上下,技艺都属上乘,连连称赞。
刘颂贤夫妇的回礼则是一把长命锁和一套银碗银筷,并着几样玉石首饰。待司仪念唱完毕,姐妹俩叫过义父义母,这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就在众人打算祝贺刘颂贤喜得义女时,却有人领了刘小猫出来,跪在他们面前。有些人已听到风声,见着真人只感叹一句这少年生得真好,几乎不亚于柳初妍。有些不知道的,面面相觑,只听着李杜师笑着解释了几句,说看他是个可造之材,为人本分孝顺,才打算认他做义子,先前并未通知,是因为事情匆忙,来不及通知所有人。
宾客们不甚在意,都笑着,继续拱手祝贺。倒是几个与黎家有些关系的,面色不大好看。因为黎骁仁与刘关雎打了一架,加之黎家与将军府向来没什么交情,今日将军府并未邀请黎家太太。几个与黎家交好的,见刘颂贤竟然认了刘小猫做义子,这是明晃晃地纵容府中人欺辱黎家。
尽管黎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与黎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是恩昌侯府的人,也是九千岁这边的。将军府不给黎家面子,那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更是不给恩昌侯府和九千岁面子。
刘颂贤眼角瞅见那边几人,心底里冷笑一声,几条狗罢了,还敢在这儿摆脸色。然而,她也只默默地呵呵几声,就叫人领着柳初妍进屋去,准备休憩上片刻,便行及笄礼,自己则往忠王妃那一桌走去。
第84章 宴席(下)
忠王妃伊若公主与刘颂贤不过是泛泛之交;平日里也不大说得来;倒是谷雨郡主与刘关雎感情不错。因此,她见刘颂贤领着关雎过去;就操着一口不十分标准的汉话招呼朱谷雨:“谷雨,关鸠过来了。”
“哦。”却不料,朱谷雨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埋着头扯袖子上的蝴蝶花样;毫无兴致。她听说薛傲那厮最近纠缠上了一个美人;还当众宣告非她不娶。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及笄宴的主角;柳初妍。她还当有多漂亮呢,也不过尔尔。
事实上;她想着这话的时候,不免心虚。柳初妍几乎已经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了,明眸皓齿,墨发飘然,纤腰堪堪盈握而已,身段姣好,便是宽袖长裙亦不能掩盖她的婀娜。她浑身上下都带着江南女子那种特有的温柔,“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句诗就像是为她量身挥就的一般。
而且,她眼睛里总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倔强与隐忍,偶尔一个眼神回转,竟叫她觉得心疼。她明明初见她而已,为何要心疼她。
况且,她抢走了她看上的男人。
还有薛傲那个人,都二十岁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曾经她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只是自负又骄傲,所以不肯向她低头,实际上心里惦记着她,一直在等她成年呢。却不料,半途杀出个柳初妍,横刀夺爱。
那个柳初妍,除了一张脸,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比得上她吗?薛傲为何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朱谷雨是越想越气,眼神涣散盯着前方,彻底忽视了刘关雎。
刘关雎倒不在意她,只在听忠王妃叫她关鸠时,一脸不爽,愤愤默念“你才是斑鸠,你才是斑鸠……”。
忠王妃与刘颂贤寒暄了两句,见朱谷雨不搭理刘关雎,刘关雎亦面色有异,无奈笑着戳了戳朱谷雨额头:“谷雨,你和关鸠闹别扭了?谷雨?谷雨?”
忠王妃叫她一声不应,连着叫了好几声,朱谷雨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尴尬地给了她一个造作的笑容,随即摇摇头否认,顺便拉过了刘关雎的手:“关雎妹妹,我昨晚上没睡好,怠慢你了,你别介怀。”
刘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