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体己的话,竟然是出自习惯冷漠处事的允鎏身上。而且,他是坐着玉宁这么这么地近,近到每一个字正腔圆的音节都激烈冲刺着玉宁的耳膜,重重砸在她慌乱的心上。
玉宁笑了,露在中衣之外的雪白粉颈上更是泛起了些许粉红。她有些紧张地抓着锦被,生怕自己是太想他说出这样的话,想得痴狂,所以这些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她不断地在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或者,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难道……他果真是想让二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且不被外人琐事纷扰,所以才不点灯么?
不点灯,自己便可以少却些不必要的尴尬,二人谈天说地也不会如此欢快。因为,光亮是可以出卖各自的表情的,他们彼此之间,已经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之中,这让玉宁在每一次的简短谈话中,都不得不将自己武装起来,同时,他也在武装着自己。
二人的心,在叫嚣着坦诚相见,撕裂这隔阂。可是,二人的理智与聪慧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提防对方,就怕一点蛛丝马迹的些微让对方察觉。
毕竟一败涂地并不可怕,只是他们都不是孑然一身。
玉宁想着想着,突然越来越喜欢这样的黑暗。
有允鎏陪伴,毫无瑕疵裂斑的陪伴。
“你先披上这个。”
一件披风带着她所熟悉的男性的余温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双手抓着她的肩头紧了紧,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嗯……”
玉宁现下,就像一只听话的小动物,他说什么,她便乖巧地点头。他将披风裹住她有些单薄的身子,她就将这薄薄的衣料裹得更紧。
允鎏侧着头,仔细瞧着玉宁现下的反应,只觉得一丝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浮起,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感觉带给他满心欢喜。
“待会,醒儿便将药拿过来了。待你好好喝过,我便要回去了。这几日,记得要好好歇息。你可明白?”
半是命令的吩咐,玉宁此时却也听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恬静淡然,允鎏心中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凝心,往日叱咤风云的小公子、可与男子争锋相对的沈凝心,都不过是她给别人的假象罢了。
她的生活,让她没得选择,让她不得不用这样那样的假象去丰满保护她所在乎的一切。
二人在这若隐若现的黑暗中,轻声聊着天,不问公事,不问疑惑,只问这几日彼此过得可好。只求知道,彼此之间的鸿沟到底有多深。
说话间,醒儿便端药进来了。
玉宁如平常一般,双手端起药碗便想喝掉,却被允鎏止住了。
“这药……好似很苦?”
允鎏说着,拿过药碗,还未到鼻前,浓烈的苦涩就让他皱起了眉头。男儿都忍不了的苦,更何况是一薄弱女子。
“是呢,小姐身子冷,这次伤寒来得也猛烈,必须补些元气,婉夫人也是没办法,药量不下重点,就怕还没来得及补好,小姐就又病来如山倒了……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醒儿责怪地轻打自己嘴巴几下。玉宁一手拉住她。
“行了,再打就不是人脸了。允鎏,药给我,我得喝尽了它。”玉宁淡然笑着,便要拿过被允鎏夺去的碗。谁知允鎏端着碗的手轻轻躲开,这一下让醒儿和玉宁都闹不明白了。
“既然这么苦,便让我喂你好了,你身子还没好,味蕾也撑不住这么苦的味道,咱们慢慢来。”
允鎏此话一出,确实是惊到了醒儿与玉宁。
“醒儿,勺?”
不过,始作俑者并没有管她们尚未从惊讶中回复,便下起了命令。
“哦,哦!”
醒儿连连点头,一把便将托盘上的勺递给了允鎏。取而代之惊讶,现下她是满脸惊喜。
可是,玉宁喝着允鎏细心喂的药,喉头却哽咽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太苦了?”
允鎏见她喝得艰难,以为是药在作祟,刚想尝尝,却被玉宁止住了。
“不苦。”
她笑,轻轻摇头。
一颗泪,滑进嘴里,和汤药一起温润入喉。
那味道,是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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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三章 蒲草之心何人知(7)
待到药已喝尽,夜已深沉。
允鎏将空碗递给醒儿,注意力一直在玉宁身上没有走开过。
见醒儿已经帮玉宁收拾完毕,这才出声。
“好了,我也该回了。切记,一定要养好身子。”
总是病病歪歪的这般模样,你以为我不会心疼么?
待到允鎏站起身,玉宁这才想到身上还有他的披风。刚要脱下来,允鎏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行了,不过便是一件披风而已,不打紧,你先披着吧。”
玉宁唇角一弯,望着允鎏离去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
回到王爷府,老王爷与福晋早就睡了。允鎏不想惊扰到二位老人家,就自作主张从小门处进了家,反正,后门反而离自己的卧室更近一些。
坐在自己房中,允鎏虽然疲累,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便从怀中拿出那个玉玲珑来,此时此刻,玉玲珑因为有了月光的眷顾,微微透着柔和的光芒,乖巧地沉吟着。
允鎏看了一会儿,摩挲了许久,突然想到,这么响着,或许凝心也不好休息,这才又将之重新放到了怀中。抬头一看,布托竟然还站在房门边,等着他的指示。
“行了,怎么还站这儿呢,去歇息吧。这里没什么事儿了。”
允鎏微微一笑,挥手让布托下去了,布托答应了一声,有了主子的命令,这才放心地离开。
允鎏上前,刚准备关上房门,一个人影却突然闪到了他面前。
“……进来说吧。”
见到跪在身前的人影,他先是一愣,尔后满身的轻松快乐不翼而飞,现下的这个男人,不过只是刚正不阿善于心计的赫那拉王府大贝勒罢了。
允鎏转身进屋,那人默默跟上,并将房门关了起来。房门这一关,不仅挡住了无意闯入室内的柔和月光,更是将房间弄得异常黑暗沉重。
“不是叫你万不得已,不要现身在此么?”
允鎏的眼前漆黑一片,当他处身在公事之中的时候,他的感官是麻木的,只觉得一切都是冷的,一切都像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一般混沌。自己不得不冷静到异于常人,才能成为坐在高处静观全局的佼佼者。
“是,不过眼下,奴才以为,确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允鎏一惊,徐徐转头。
“怎么,有什么眉目了?”
那个跪在底下的人似乎是皱了一下眉头。
“……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一路追踪王老板的五姨太王丁氏和他的小儿子宝儿的行迹,这两日,终于是找着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咱们是挖到了五姨太和那个小孩的尸首而已。”
一想到那个女人腐烂而又残缺的身躯状态,这个冷酷的探子也露出了一丝同情。
“什么?”
允鎏一抿唇。
“是谁杀的,你可知晓。”
“探过尸首,大人是一招毙命,只是身前受了不少折磨,似乎是拷打逼问什么东西,或许,也正是咱们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个小的,确信是中了千年寒,毒发身亡。”
“……”
这个探子带回来的,一个都不是好消息啊。
允鎏想到此,一阵头疼,他轻轻扶着一边太阳穴坐到了椅子上。探子一直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他自然也清楚,这么一来线索就全断了。
且不说他们还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就说这对母子死在何人之手就足够让他们满是担忧。或许,对手比他们捷足先登,先一步拿到了那个秘密?
若真是这样,他们现在就已经满盘皆输,一败涂地。就算想出了什么法子,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主子?咱们,该咱么办?”
探子的问话,更是允鎏心里所想的。
“这事儿,你不必挂念了,继续在吴家钱庄里头好好做事,那里一有异状,便马上报告。”
“喳。”
等那人从房间离开,允鎏这才又渐渐放松些,可是,心里沉重如铁,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他呆坐在椅子上,融在这满室黝黑之中,才发现没有凝心陪伴,自己一人置身在这样的孤独中,是一件多么凝重的事情。
更何况,他的心中现下压了一块大石。
凝心,如若哪天,我不得不来求你了,你是不是会帮我?
允鎏问自己,也是问凝心。
只是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而凝心的回答他也不知道。
……
允鎏离开之后,玉宁很兴奋。醒儿要她睡觉,她却怎么样都睡不着,拉着醒儿说话聊天,直到醒儿的眼皮都在打架了,她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小姐,您就乖乖休息吧。”
醒儿无奈,只得求饶。
“好吧好吧,便依了你。”
玉宁轻哼了一声,老大不情愿地躺回被子之中。正在这时,房门却被敲得震天响。吓了醒儿一跳。
“怎么这么没规矩?”
醒儿恼怒,以为是哪位小厮有急事慌了,就下手重了些。谁知打开门一看,看到的却是其他人。
“张公子?!”
来人,正是张子庭。他满头大汗,满脸焦急。见房门开了,也来不及如往常一样与醒儿微笑致意。
“能进来么?”
醒儿点点头,子庭便蹿进了房间。
“子庭??”
玉宁也是满脸惊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子庭说的话,更让她惊讶。
“小公子,琳琅,琳琅仿佛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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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三章 蒲草之心何人知(8)
“什么?琳琅出什么事儿了?”
玉宁疑惑,突然灵光一闪。
“是不是,琳琅还是被九爷纳了?”
自己重病昏迷的那几日,正好是她们活动的最佳时机才对。琳琅她可以放心,因为那一次无言相对,让她瞬间就明白了琳琅对于她的推脱是心存感激的。她不放心的,是香儿。
张子庭满面愁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啊。”
玉宁看到张子庭方寸大乱,也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只是,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能够和琳琅成了九爷的人相提并论。
“今天少爷主动找了我,说琳琅被人带走了。但是他估摸着,不是九爷的人。还说什么他本来是不想多嘴,但是兄弟一场,他明知道琳琅有难,而我又倾心于她,就不得不把自己的疑虑给说出来。我得到了这个消息,便直接到了盼君楼问,谁知香儿那个丫头太过刁钻,凤老板也闪烁其词,我见凤老板神色有异样,便知道她心里一定藏着事。可是那香儿……唉,也不知她是护主,还是害主,我想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却偏偏在一旁搅局。真是急煞我了,无法,只好前来叨扰小公子您。”
玉宁听完张子庭的讲述,面色一冷。
“她们还真是反了天了不成,是不是当我生个病就可以作死人了啊?!”
一顿脾气发完,便是一阵咳嗽。
醒儿皱眉,赶忙上前为扶背。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别说那个凤老板,香儿一直便是糊涂过活,您还指望着她清醒?别为了那些糊涂之辈惹得你病又犯了,这就大大不值了。”
玉宁摆摆手,抬头对张子庭说。
“张兄,你不必担心我会撒手不管这等事情。她们破了规矩,我自然不会给她们脸面,你且先在这里休息,明日我便与你一同去盼君楼!“
“子庭就此谢过。若是这次风波之后,琳琅安好,子庭一定将她赎到身边,不让她再给您添麻烦。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张某记在心里了。”
张子庭自知这次深夜来访多有唐突。见玉宁一脸倦容,大病初愈的模样好不令人怜惜。本没有指望她会帮着自己问出琳琅的下落,毕竟,小公子与琳琅的恩恩怨怨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谁知,玉宁不但承诺要帮忙,还大有一帮到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这又怎么能让张子庭不感动呢?
“等明日问出个大概,咱们再去找少爷。消息,应该数他最灵通,所以到最后,一定得用到他。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就得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别无的放矢,这就得不偿失了。”
玉宁一口气说完这些,突然觉得很困乏。捏了下两眼间的穴道,本来想着今日就将事情都部署好,张子庭见到她这样子,终究是不忍心了。
“既然小公子已经答应了在下,明日再议也无妨。您今晚便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玉宁点头,也不强求。转头吩咐醒儿带张子庭去一间厢房安顿。见二人已出去,她才如释重负地躺回温暖的被子中。
只是今夜,她与允鎏一般,看着枕头一侧的玉玲珑,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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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三章 蒲草之心何人知(9)
盼君楼里,一片歌舞升平。
丝毫没有因为上一届花魁的离去而没落,更没有因为小公子的病重而给这个欢乐场带来什么阴霾。
舞台上,乐声悠扬,一娇小身影在鲜花锦簇的台上舞得灵动自然,俏丽可人。台下的观众,似乎都对这陌生的面孔充满兴趣,那女子的羞怯与机灵,与先前琳琅的妖娆与风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若说琳琅那是烈酒,碰一点便醉。
现下这女子便是糯米甜酒,带着些甜美之余,也会有些酒劲上头,却不会就那么一下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总之,不管如何,有了新的花魁存在,这里的男人们便总能找到新的乐子。
凤老板站于满座的宾客旁边,笑吟吟地瞧着这新的花魁在台上舞着。
突然,有人问。
“凤老板,这个小姑娘是谁呢?”
凤老板得意的凤眼一眨。
“她是楚云,新点拨出来的花魁呢。”
“哦。”
于是,又一个男子短时间内准备将自己所得砸在了这吸金速度快到计算不得的欢乐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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