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哥。”
一计已成。
“嗯,怎么了?”
福生揭开挡板,从柜台里出来,来到玉宁身边。
“这吴氏钱庄的房子真有够老旧了,是不是该找些工人修葺下,至少,这瓦片也得重新排一下。”
福生顺着玉宁的手指望去,确实如此。
“你说的倒也在理,只不过,这修葺起来,废些功夫,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生意?”
“哎,我看,这也要到了秋雨时分,秋风萧瑟的时日了。总是这么搁置的,总是不保暖。总不好年前再去动瓦吧?这样,总号的业务,先都暂时转移到城西那儿的分号去做。你这几日,就找工人过来,快些把这事情给办了。最好也查查顶梁柱有没有腐朽什么的,来个大清理。”
“好,我选个黄历,便找工人过来开工。”
福生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又回去工作了。
玉宁如释重负,望了望四周,微微一笑。这么一来,她在监工的时候,就可以放心来找东西了。
想着,她又将注意力回到了手上的厚账上。
……
“账本的事儿,你可有消息了?”
左相坐在阴影里,也不知是在哪一处别院。现下是夜晚,他也没点灯,只不过是就着月光在喝茶,在看着默默站在他身前的两个人。
“回老爷,咱们虽然没找到账本,却绑了个人来,已经安置好了。就等着您发话,尔后利用这个人去取回您想要的东西。”
左相皱眉,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
“绑人?做得可干净?”
这回回答的人是站在一边的小个子,他轻轻笑了一下。往前站了一步,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人惊讶的是,他正是那个假扮九爷随从的人。看来这另一个人,应该就是那个马车夫没错了。
“老爷,您放心吧。找咱们办事儿,虽然不抵无双会神通,却比他们利索多了。”
“嗯。”
左相点头,却也没放下多少心来。他揭开一点茶盖,瞧着里头茶叶随着热水翻滚,突然盖上茶盖说道。
“你们绑了谁,我不管。但是有一条,一定是要死了都没几个人去在乎的人,再有,一定是要和这个拿账本的人息息相关的人才是。不然,绑来做什么?还有一点,你们记住了,不要让那个人知道咱们是谁,只要她清楚了。”
左相做了个除去的手势。
站在大厅内的人心领神会。
“您就放心吧,她一直被点着睡穴,偶尔起来被喂些水饭罢了。”
“嗯。”
左相听罢,这才放心拿起茶碗。
“既然这事儿,我交你们去做了。我也不会去插手,你们大可以当我没来过这几趟,用什么方法,我也不管,只不过若是厉害手段,先给我通个气才行。”
“喳,所以奴才二人才前来问老爷,是不是……应该发个通知给那人,用秘密交换她了。”
“行,就照你们这么办吧。”
左相将茶杯放下,便趁着夜色快步离开了这个神秘的地方。二人转头,恭送左相出门,抬起头来时,小个子问那车夫道。
“你说,小公子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么?”
“呵呵,她不是,张子庭可是。咱们就将这女子拿着的那个小梳寄过去。附上留言便是,嗯,就叫村子里的哪个落魄书生写吧。他们都急着要铜板,谁都不会和铜板过不去的。”
“得,我这就去办。”
……
当玉宁回到勿返阁的时候,却发现张子庭面如死灰,正坐在她房里。
“子庭。”
“小公子!”
张子庭见到她的时候,眼中突然就迸射出光芒,还没等玉宁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将手中字条塞进了她手里。
“这是,这是琳琅的消息。”
“琳琅?”
玉宁大惊,赶忙细看。
却见上头只有寥寥几字。
账本或佳人 城东树林 两日后子时
——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三章 蒲草之心何人知(14)
又是账本?
玉宁心中惊讶,看了又看字条,又抬头瞧了瞧张子庭。
“子庭,你怎么知道,是截了琳琅的人发过来的东西?”
“他们不止送来个字条而已。”
张子庭听罢,面色有些痛苦,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梳。
“这个是……我送给琳琅的。”
玉宁低头,见到洁白的小梳静静躺在张子庭的手上,而子庭的手却分明是在颤抖着。
琳琅会随身带着你的东西?
玉宁心中有些不信,却见张子庭如此方寸大乱,又不好明说出来。现在说这些话,不过是让子庭的情绪更激动罢了。
“他们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张子庭看过字条,当然会有所疑问。
玉宁抬头,张嘴想答,可是自己现下根本也是毫无头绪,跟不知道有什么两样,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一句叹息罢了。
“我也不明白。”
玉宁抓着这纸条,看看这一行字,又看看子庭手里的那个小梳。最后突然决定道。
“总之,咱们二日后去一趟。我们去找少爷,我想带乌一起去。”
乌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而且,玉宁之所以会主动去找少爷,也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她虽然猜到了他们要什么,允鎏要什么,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或许,少爷会知道在哪里吧。
玉宁抱着这么一点最后的希望,当晚便去找了这个忘忧庭院的主人。
……
少爷听到琳琅的失踪竟然是和自己要找的账本有关系,笑了。也没追究玉宁是怎么知道这个账簿的存在的,有那个大贝勒,小公子又是吴氏钱庄的主管,早晚都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头来吧。
“乌,你跟着去吧。”
见机行事。
少爷望了乌一眼,乌点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宁站在大厅内,见少爷答应得如此爽快,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怎么?小公子可还有事?”
玉宁点头。侧头望了下张子庭,似乎不希望他在场。少爷立马微微笑着,对子庭道。
“子庭,你且先回去吧。二日后,乌便去你府上接你,到时候一定让你与小公子一起去赴约。”
张子庭虽然着急,却也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见小公子似乎是有要事与少爷谈,便识趣地先回去了。现下他满脑子里都是琳琅的安危,哪还会有闲情去听别人的秘密。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什么账本这么重要,竟然还有人绑了琳琅来要挟我?”
玉宁最讨厌的便是自己一无所知的状态,现在见少爷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模样,让她心中更是烦躁。想琳琅和她是有什么关系?如果不算仇人,最多也是陌路人罢了。
玉宁很想笑,闹不清楚这帮人怎么不绑灵书,不绑梵音,不绑习琴,专挑了一个她不太在乎死活的人去绑架。可是,她却又笑不出来,因为琳琅这件事情就犹如鸡肋,她心里即便不想去救,更不想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救一个琳琅。但是,要让她明知道一个人有危险还弃之不顾,她又做不出来。这一下,玉宁就被推入了一个被动的状态。
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能够让她笑得出来。
“账本这件事,我能回答你。至于为什么绑琳琅,说实话,我也没弄清楚。”
少爷双手一摊,显得特别诚实。玉宁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并没有搭腔。
“怎么?小公子不信任在下?”
“……我并没这么说。”
玉宁沉默半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她想通了一件事。灵书是有武功的,习琴又经常跟着那个东臣有来往,至于梵音,整个就是在内城里头。怎么看,这三人都不好下手。
更何况……
玉宁抬头望向但笑不语的少爷。
这个家伙,又怎么可能会让灵书出事呢?
哎,又是一个多情种。
玉宁摇了摇头,却也安心下来。至少伙伴们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了。
“既然你知道账簿的事情,还请您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是当然。”
少爷喝了一口茶,满脸的顺从。一没谈价钱,二没说要求,便开始将自己所知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这个账簿,可不是普通东西,上头记载的,也不是什么账目,而是一本花名册。”
“花名册?”
玉宁皱眉。
“那为何要叫作账本?”
“账本,账本。自然是有名目喽。这上头为了隐晦,似乎是用了点机关,人名姓氏没写明,均是用了数字代替,一本百家姓,看似普通,却可以用来解开谜底,对出这花名册之中的每个人名。”
“……那这些人,到底为何会被记下来。”
“呵呵,也是因为有人为了自保,留了一手。那个花名册上头记着的人,有的默默无闻,有的而今位高权重。总之一句话,花钱买权利,指的就是他们。”
玉宁低头不语,可是身体却在发冷。少爷说的话,带给她的震撼又岂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少爷站起身,见玉宁没说话,知道她一下还没办法消化这个惊天秘密,不过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也没有不说下去的理由。
“这个账簿一开始没人知道,一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钟老板所有,另一部分则是由钟老板的好友,王老板保管。这一来是为了能够万无一失,一人有事,另一人还可以用这个讨公道。二来,也是保险起见,别有什么纰漏,整个账簿就销声匿迹,到头来,他们背黑锅的时候都没处去说理。”
“……真是好计谋。”
少爷依着玉宁的赞叹点头,又继续道。
“现下,王老板是死了。至于被谁杀的,现在说这个也没多大意义,只不过,谁都想知道他到底把账簿藏在了哪里。因为王老板保管的后半部,据说记录的是解谜的密码。也就是说,即便有人有了钟老板手上的前半部分,却没有王老板手上的后半部分,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堆废纸罢了。”
“你知道王老板将那帐本藏哪里了?”
少爷摇头。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不过,这世上大概是有人知道的,这人就是王老板的五姨太。当年,王老板离奇死在京郊之外,他的家眷都得到了左相的人好好赡养,唯独这个五姨太性子刚烈,带着自己的孩子逃了出去。后来,有好事者说,这王老板之前便知道自己大概命不久矣,写了一封信是给这个五姨太的,里头应该交待了这账本的去向。”
少爷说到这里,嘴上又挂出了平日里头时常可以见到的嘲讽的笑容。
“人啊,可真有趣。告密的仿佛也不是别人,正是王老板身前的那些妻子美妾。”
玉宁一皱眉,也没有兴趣再听其他。她想知道的,便都已经明白了。至于人心险恶,她早就已经明白了个通透。
“两日后,我会到你这里和乌碰头。”
“好,慢走,不送了。”
少爷见玉宁已离开,也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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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三章 蒲草之心何人知(15)
从少爷的住处归来,玉宁的心里就一直不能平静。这一晚她知道的太多,要想的也太多。
抛开一切,首当其冲便是两日后的赴会,尔后便是怎样才能够找到那个账簿。事情已经了然,现在谁能够第一个找到这个东西,谁就有了主动权。
至于找到之后,这个账簿到底交给谁,是用她来换自己与福生哥的平安,还是用它来换取琳琅的性命。她都已经选择暂时不去想。
因为账簿不到手,一切都只不过是空想罢了。
两日后的子时,玉宁与正主见了面。来人有二,个个精干,玉宁因为有乌与子庭陪伴,自然也有了底气。此刻她蒙着脸,冷眼瞧着站在她身前的陌生男人。
“人呢。”
这是玉宁最关心的一件事情,如果人都已经死了,她就大可不必再为个死人多费脑子。
来人似乎早就知道玉宁会有这么一问,相视一笑道。
“她很安全。”
可是,玉宁三人并没有见到来人的影子。
“哼。不见人,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信你这番话。”
玉宁冷笑。
“小公子,您可是明白人。您应该很清楚,现下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信咱们。您说呢?”
玉宁不语,眼神虽然更加冰冷,但是她的默认已经让她的态度有些缓和。
介于子庭牵扯其中,她是没办法见死不救的。这帮人,算得可真是精准老道,分毫不差。
“账簿呢?”
个子稍微矮一些的男子问道。
“什么账簿?”
玉宁开始打马虎眼。
“小公子,您这就不对了。说好了的,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啊。”
玉宁皱皱眉,准备孤注一掷。一装到底。
“你们说了没错,可是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给你们?”
这回轮到勒索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她是真不知道?
一人用眼神问另一人。
另一人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说的,是藏在吴家钱庄里头的一个包裹。它有可能在各个角落。你必须拿来给我们。十日之内,一定得拿过来,不然,哼哼。那就对不住小公子您了。”
“……十日?”
玉宁慌了,她是真慌了。
“十日太短,既然是要找东西,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找到?”
“这……就不是咱们所担心的了。”
那人桀桀怪笑。
“听好了,十日之前若有消息,便在要约定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到京郊林子里头,找一颗没了树皮还活着的老树,把写好的东西放进去便可。小公子,回见了?”
说着,二人便闪身消失在夜色中。留给玉宁一脸凝重。
“小公子,这,这可怎么办?”
乌无言,依旧用着平静的眸子询问玉宁,玉宁眯眼望着这看不透的黑暗,思量半天,却是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解开。
“我们,先回别院,再做打算吧。”
玉宁叹了一口气,回身便进了马车。
……
别院的夜不比京城的夜,永远像是一汪世外桃源里的清池,风也好,雨也好,都打破不了池水的静谧。
玉宁此刻坐在药庐内,满面忧愁。这里的秋夜很冷,将手伸出窗外片刻,竟然就被露水给打湿了。再将手抽回,已满是夜的泪滴在玉宁晶莹的手上闪烁。
玉宁呆呆看着这些露珠,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算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如果不想负允鎏所托,她就得忽视琳琅的命。
如果不想让琳琅枉送性命,她就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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