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不解,看到玉宁的眼神之中竟然满带着失望。
“别追了……这个人,多半杀不得。”
她默默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是谁?”
玉宁不语,双手颤抖着想去倒茶,倒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无月皱着眉头,上前为她蓄满了花茶。
“这几天,允鎏都没来过了……唯一来过的人,是他的福晋。”
无月一惊,望向了玉宁的肚子。
“怎么,难道会是她?”
玉宁双手捧着茶杯,一脸的痛苦与混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她确实也有可能,那次我送她出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显些摔倒,是她扶住了我。我想,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说着,玉宁又喝了一口茶水。
冰凉的感觉从喉咙到四肢,并没有洗刷掉她鼻间的血腥味。
无月不语,低头沉思了片刻。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抬头又问。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那你是想到了什么?”
玉宁反问他。
“……赫那拉允鎏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玉宁苦笑。
“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无月听罢,用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竹桌。空空几下,有节奏的韵律让他冷静地思索起来。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
“我说今日我来怎么这么奇怪。外面没有任何守卫与监视,也难怪那厮可以趁虚而入了。”
“呵呵,这守卫,仿佛不是今天才撤的。这几日梵音来陪我,也说了这件事情。”
“……宁儿,你难道怀疑是这赫那拉允鎏的人……撤掉了防守,好让这等歹人进入?”
无月这话说得微妙,并没有说是允鎏本人,却只是说是他的人。不仅是顾忌了玉宁的心情,也将各种可能都囊括进去了。
玉宁默默摇头。只是不停地喝着杯里的茶水,直到杯子已空,她还在抿着。
“我只知道,这里我不能再呆着了……”
玉宁说罢,双手放在了小腹上。
“……宁儿,你可考虑好了?”
“嗯……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是不是他撤掉了护卫,他们一定是为了别的事情,今日我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实在是让我为我的孩子感到后怕。”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无月轻轻一拍桌,说出的话倒是让玉宁疑惑了。
只见他轻轻一笑,根本就没有先前打斗之时将性命为儿戏般玩弄的冷漠。
“其实,是白鸿来信想让我当说客的。婉姨娘的骨灰……已经在江浙老家安葬了,这几日白鸿就可以回到京城。按照伯母的意思,就是你的姨母,是想白鸿此次将你接回江浙去住。白鸿正苦恼于你不肯,现下既然你已经提出要离开的要求,咱们事不宜迟,过几日等他一到这儿,咱们就走。”
玉宁一愣。一想到可能会连累到白鸿与无月,她又有些犹豫起来。无月见状,赶忙又说道。
“这守卫不是也撤个干净了么,我带你离开,根本就不是难事。等他们发现了之后再来找你,你早就跟着白鸿往江浙去了。即便他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是于事无补。再说了,别院与勿返阁,有少爷插手保护,灵凤绣庄又是天下第一绣庄,任谁都不会想到,是这绣庄的少主将你给带了去。你就放心吧。”
“可是……为我一人之事,牵连的人太多了。表哥,我不想再连累你们。”
“……你既然叫了咱们一声表哥,总该给咱们个机会,让我们尽到当兄长的责任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的小侄子想想吧?宁儿,今时不同往日,你为了赫那拉允鎏着想,即便明知生存机会渺茫还选择相信他留在了这儿,可是现如今,你却就在他的羽翼之下差点没了性命。孩子现下也不过是四个月罢了,离他出世还有五个多月,这几个月里,你能够保证不会再有今日之事发生么?走吧,既然去意已决,无需多想,交给我们来做便是。”
玉宁头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她抬头望了无月一眼,无月被她望得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了?”
玉宁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舌灿莲花的人。”
无月一愣,宠溺地刮了一下玉宁的鼻子。
“我这是为了你,把我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光了。”
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去做。
无月心里如是想着。
……
且说那个刺客其实并没有走远,他花费了十足的力气逃出竹屋之后,又在竹林深处隐秘了若干时候,直到确定那个阎罗一般的人没有追出来,这才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越过高墙。
可是刚一在高墙外站定,却被人一把钳制住。力道之重,让他动弹不得。又因为正好扣在了他被无月打断了的右胳膊上,还来不及痛呼出声,这人便已经晕了过去。
袭击他的人,是个喇嘛打扮的密宗和尚。
他一皱眉,是因为这刺鼻的血腥味。
见这男子已经昏了过去,连忙查探他的鼻息。直到手指感受到这男子还在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罪过,罪过。”
和尚并不嫌弃男子的满身血污,反而是仔细查看他的伤口。见他伤势过重,无奈之下,只好先将其带回三清观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头。
只是进去之前,他别有深意地往竹园之内望了一眼。
……
是夜,玉宁一人躺在床榻,难以入眠。
每每闭上眼,就会惊现黑衣人对她挥刀相向的情景。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四处打量的眼神终究被屋檐下挂着的那一块玉玲珑锁住。
忽然,她对于允鎏的感情,似乎已经不是那么纯粹了。
为什么,你总是不出现了?
为什么,那些守卫会无端端地不见?
这一些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是一无所知?
玉宁忽然将自己的身子团起来,紧紧护着自己正在孕育着的生命。
“孩子别怕,阿玛即便保护不了你,还有额娘在……”
玉宁喃喃念着,即便梦中再有刀光剑影,她也已进到了那梦中。
那一梦,她对允鎏,真是爱恨交织,心情复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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