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还未下嫁,这满脸横肉的张老板就会因为自身利益而弃你于不顾,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托付终身呢?脑子里头有个残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她。
如果说,仅仅是这样,琳琅还是不会咬牙做这个见不得人的勾当。扪心自问,她琳琅虽然爱争头筹,什么事都要当先,却并不是个心术不正的坏人。别说害人性命,诅咒别人,使人伤残一生的事情,她只要想一想便睡不安稳。
可是形势催人强。
自从没了张老板的扶持,那些在琳琅身后的金主都树倒猢狲散了。琳琅想到,这个月开始以来,自己每每上台献艺,只要瞧见那些雅座越来越少的看客她心中就会剧烈的疼。曾几何时,只要她琳琅上场,那上面可是作物缺席的。而今,却只有底下那些捧不起人的客官在津津有味地瞧着她的表演。要问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他们自然是没有离开勿返阁,只不过都十分有默契地去捧场梵音的表演。
梵音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得到的打赏居然比她这个花魁要多得多。要早知如此,这个花魁,不如不做。当得让她胆战心惊,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琳琅轻轻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手中有异物,拿起来看。发现是梵音的衣服一角,里头包着几根秀发。
香儿见琳琅没了声音,转头瞧见自家小姐正盯着梵音的那些贴身物件发愣。心里担心她有些反悔,于是将碎布连带头发都拿进了自己怀里:“小姐,兹事体大,还是我拿着吧。”
琳琅手中一空,心里更是空落落地了。
“想我琳琅,居然也落得如此地步。”琳琅干笑了几声,自嘲的意味溢于言表。
“小姐不要多想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香儿皱了皱眉,心里倒是没有丝毫动摇。她自进入勿返阁以来便一直跟着琳琅,与梵音等人均是不熟。只是琳琅讨厌谁,她便跟着讨厌谁,甚至比琳琅强百倍。这样的她,又怎能明白琳琅现在的复杂心情?
琳琅当初进阁内的时候,阁内小主们对她都不差。好吃好喝,有一些便会想到她这个外来人。要不是她的个性,要不是她过惯了苦日子已经太害怕被命运玩弄,也许,现在她会淡然地看待这一切。
那些人,是姐妹啊。甚至于是自己亲生父母和小弟都比不上的姐妹。可是自己现在想清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正一步一步地往着那个老法师的家中赶着,自己正要去夺了梵音妹妹那甜美的嗓音。
“晚了,一切都晚了……”琳琅叹息了一句。步步艰难,她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走上了这条路,只能一直走到底,怎么样都无法回头了。
“小姐,别丧气,一切都不晚。”香儿柔声安慰道,以为琳琅说的是现在对自己不利的局势,只见她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法师可是厉害了,我们又有梵音小姐的贴身物件在手,让她不着道都难。”
琳琅听着香儿说的话,没来由地恐惧起来。她缓缓抬头瞧着香儿的侧脸。这还是香儿么?这还是当初那个仅仅只是借了人家东西便脸红羞涩的小丫头么?
变了,一切都变了。
香儿早就已经执迷不悟,踏上了一条走不回去,找不到家的道路。
自己呢?到底是要继续走下去?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头呢?
琳琅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一行清泪落下了脸颊。
二女形色匆匆地走在路上,想着是官道,却也是不安全。尽可能地缩短逗留在这段路上的时间,可是一场劫难她们终究是没有逃过。
正当主仆二人快要踏出官道的时候,几个彪形大汉突然便包围住了他们,还没等琳琅反映过来。她只觉得身子一腾空,与香儿一起被人捂住了嘴掳到了林子里。
啪,琳琅被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虽然林子里是草地,却也摔得琳琅眼冒金星。等到她慢慢地恢复视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吓得她脸都白了。
只见几个衣衫褴褛农夫打扮的壮汉恶狠狠地打量着她们主仆俩。其中一个人,正在翻着从香儿手上夺过来的小包袱。一顿乱翻之后,也翻出不少碎银。那人蹲在地上掂量了一下手上的碎银,尔后面露喜色道:“老大,您瞧,这两娘们带的行囊还真不少。”
领头的男人虽然是田间野夫,却也有几分脑子。他偏头看了看那些碎银,眼睛便瞟到了地上。那里有一些碎布,碎布之下貌似还有些许青丝。他一步步走过去,仔细查看。转头却发现那主仆很是紧张地看着他手中握着的残布。于是他嘴巴一咧,嘲笑地说道:“原来这两个娘们是要做法去害人呢。”
说完,他愤愤地将残布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两步站到了琳琅她们的面前。
这人是谁?无名小卒罢了。
只不过是些被旗人贵族欺压得久了的佃户。虽然说白旗底下的农夫们都过着安逸的日子,那也是因为白旗主帅统领忽伦止戈本身便是个德才兼备的人,大多数满清贵族掌管的平民们日子便没有这么好过了。这些人便是受苦农夫中的一个缩影。
本来还指望着皇帝能够主持公道,将那些被人圈了去的田地还给他们。不想,上头说要还,下头却只是还了一小部分。击鼓鸣冤,上报了顺天府尹多次,均是不了了之。
这么一小块地,却要支付以前的税钱,无奈之下,便干起了抢劫路人的勾当。也因为这领头人实在是有些手段计划,一直也没被人认出来。
这人走近看了看,发现这女人很是标志。腹下一热,居然有些躁动起来。却在痛苦地思量挣扎着,实在不愿意玷污了良家妇女,抢了别人盘缠倒也罢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是良家妇女,为何要千里迢迢找那邪乎的萨满法师做法呢?仔细看了看那个做法用的部件,还一定是个女人。
领头人想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肯定又是哪个大宅院的妻妾争斗,这人是要害人性命的。也罢,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客气了,也算是救了那未谋面的苦命女人一命。
琳琅瑟缩地与香儿抱成一团,发现那个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领头人缓缓站了起来,眼神却冰冷的很。心下一沉,便想开口求饶。却见那人默默一挥手,那些个早就按耐不住的手下团团围住了他两。
琳琅张着口,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身子一凉,一片衣服的碎片便自她眼前飞过。
…………
命运如戏,冷酷如斯。既是踏上了不归路,就连命都会想着办法断了你的后路,叫你回不了头。
可悲,可叹。
渐渐地,林子里便已经没有了响动。
那些人将衣物收拾得当,匆匆离开了。
可是,琳琅呢?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断义绝(1)
就在琳琅前去寻找巫蛊做法的当夜,云霜便发现琳琅不在勿返阁。这全是因为今晚本来就是琳琅挂牌出演的日子。可是梵音几人的助兴表演已经演过了三巡,里里外外都寻不到人。真是急煞了巧儿与云霜。
“小姐,这可怎么办呢?我差过去的丫鬟已经来来回回好几趟了。就是见不到琳琅小姐的人影。就连香儿都不见了。”巧儿在听到那些小丫鬟的禀报之后,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云霜的院子里说道。
“……琳琅不会这么不顾自己的地位的。现下这样,一点都不像她所为。”云霜皱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沉吟道。
正在这时侯,主楼那边飘来的音乐声止住了。巧儿心中更是焦急,转头便问云霜道:“小姐,您得拿个主意吧?”
云霜瞧着巧儿着急的神色,又何尝不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自己更是烦乱的很啊。这琳琅到底是去哪里了?虽然说前几天开始她就有些不对劲,可是花魁之位已经给她了,她要的她也尽力满足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眼看这勿返阁其乐融融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她居然来这出?这是为什么?
云霜站起身来,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思想平静下来,慢慢地在房间里头踱着步。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房门口又转过来继续走着,这期间,云霜没有说一句话。即便是从主楼那里闯进来个小童,她也视而不见。小童脸上有些慌张地给巧儿报了主楼的情况之后,便也退下了。
巧儿挥挥手让小童退下之后,却见云霜站在了房中央一动也不动。正奇怪着,却见云霜满脸担忧地转过头来说:“巧儿,我怕琳琅那孩子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巧儿疑惑地问了一句,旋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是说花魁的事儿?这可了不得了……”巧儿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性子太烈,不知道现下会怎么做。难道……她是有意在今晚离开?”
“不会,琳琅即便真的发现事情有诈,也不会这么驳自己的面子。失了客人,那可是给自己过不去。”云霜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还有什么客人好失的?说来也怪了,这个月没过多久呢。捧琳琅的那些男人不知都中了什么邪,全都颇有默契地跑去专门瞧梵音的演出,您说,这不奇怪?”巧儿叹了一口气:“我看,就这事儿,就够伤琳琅了。她有多心高气傲,我们还不清楚。”
云霜本来是在冥思苦想琳琅失踪的原因,听巧儿这么一说,突然是脑中灵光一闪,却没抓住。这股不安让她更是心中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一样,禁不住微微喘起气来。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巧儿吓了一跳,凑上前一看,连忙扶着云霜坐下:“小姐,您这喘症犯了,快,快来闻闻。”说罢,巧儿便将随身的一个鼻烟壶打开来。
云霜使劲嗅了几下,呼吸终于平缓下来。苍白的面孔却依然没有几分血色。巧儿不敢怠慢,还在慢慢地抚着云霜的胸背,助她快些回复平常,又有些心疼地责怪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琳琅小姐多半是胡闹去了,您没必要如此搭上一条命吧。”
您已经够苦命了,为何还要总是想着别人在先?
巧儿心里想着,眼看着就要落下几滴泪。
云霜虚弱地笑了笑:“你这怎么又想落泪了?我不是好好的么?哎……琳琅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她若想回来自然便回来了,改天,我再找她去说说。毕竟,这事情是我出的馊主意。”说罢,云霜便招呼着一边的小丫鬟过来。
小丫鬟羞怯地跑了过来,低着头等着云霜的吩咐。
“你去主楼,便说今儿个是挂牌出了错,如若大家不反对的话,便让梵音与习琴今晚将演出做完吧,勿返阁就此送每个桌上一些新鲜瓜果,算是赔罪。”
小丫鬟点了点头,赶忙向主楼跑过去。云霜瞧着小丫鬟不一会儿就穿过元宝门,不见了身影。又微微向巧儿招手道:“巧儿,扶我进房休息吧,总觉得现下身子不爽。”
“是,小姐。”巧儿应了一声,默默地将云霜送进了卧房内。
此后几日,只要是琳琅出演的日子便轮流由梵音与习琴顶场,正当云霜万分焦急于琳琅的下落,几乎要去报官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个陌生人捎来的信件。
云霜打开一瞧,发现真是琳琅的笔迹,上书:
奴家欲在父母家中小住几日,望东家能够体谅。
云霜面色一沉,心中虽然疑问万千,但也只能等到琳琅回来以后再一一问清楚了。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断义绝(2)
琳琅睡在满目疮痍的木板床上,双眼紧闭,额头上尽是汗水。她的身体突然间有些略略抽搐,不安地双手乱抓着什么。仿佛梦中有鬼怪要抓她离开这人间,她在拼命抵抗着隐秘于黑暗中的这股力量。突然她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旁本来趴在木桌边的妇人正在打着瞌睡,也被她惊醒。见到琳琅正坐在那简陋的床榻上,双眼茫然地望着周围的环境,正想上前,却又犹豫了起来。
琳琅呆愣地打量着周遭的摆设,这是一件简陋的茅草房,她睡着的破木板床正紧贴着用黄土糊成的墙壁上,窗台上放着一盏茶油灯,灯芯顶端正缓缓燃烧着一团小如黄豆的火焰。
这是哪里?
琳琅的思维还未回复,对着这些既有些熟悉却更是陌生的摆设兀自发起呆来。
站在一旁的妇人十分担心地瞧着她,却又不敢走近,畏畏缩缩之下伸出去的手差点就要抚上琳琅柔弱的肩膀。只听得琳琅一声短促的惊呼,却又将她吓了回去。
琳琅四处看着,终于瞧见了在房间的另一边睡着一个熟人,那是她的贴身丫鬟,香儿。她与香儿情同姐妹,瞧见香儿气息虚弱地睡在一边,早已经顾不得自己,想都没想便掀开被子要去探望。
疼,钻心的疼。
琳琅发现,自己的身下撕裂一般的疼痛,那痛并不是一阵一阵的,却更像是一波波没有尽头的浪潮,一次比一次更是汹涌。
怎么会这么疼?
琳琅的记忆瞬间便回复了,那个不堪的夜晚,那群不顾他们哭喊的人,那笑看她陨落凋零的天地。
“呵呵……呵呵……”琳琅呆住了,发现自己做的噩梦原来是真的,她一辈子都不会逃出来。禁不住自嘲的笑起来,这笑声越来越苍凉,直到最后,她的笑参杂着她的泪水,滴滴融入这愁苦的夜晚。
妇人见到琳琅这幅模样,眼睛一红,顿时也有了靠近的勇气,她一个箭步冲到了琳琅面前,一把抱住了琳琅,用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一遍一遍抚着琳琅的发:“雪儿……你受苦了啊……娘亲知道你是受苦了啊……心里苦啊!”妇人哽咽地说着,自己的身体也禁不住与琳琅一起颤抖起来。
被抱在怀里的琳琅明显身体一震,却并没有止住哭泣。她记得当她从林子里悠悠转醒的时候,自己与香儿一样衣不蔽体,那些人早就已经不知所踪,草地上依稀残留着些血迹,琳琅知道,那是她与香儿的处子之血。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很多很多,想到自己是怎样求饶,想到自己怎样去护着香儿,可惜自己也是个柔弱女子,除非那些人放手,她们怕是没办法从这注定的悲剧中逃脱了吧。
琳琅想到了报应,但是心中更多的却是不甘。自己永远都不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甚至连累了稚气未脱的香儿。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推倒在了草地上,揪心的疼一次又一次地从身体各个部分传来,身体被强迫接受一个粗大的异物,这让她既恐惧又感到恶心。忍不住便转过脸去干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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