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她仿佛离开了阿苏克的别院。”允鎏斟酌了半天,将内城里口口相传的出逃二字硬是去掉了。
玉宁心下冷笑。
逃?梵音那样可怎么逃。除非有人将她像丢一件没有生命的废弃物品一样丢在勿返阁的门口。
“逃?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宁心里鄙夷万分,脸上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允鎏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不说不行了。他将玉宁招呼到他身边坐下,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子温柔,这种自然流露让玉宁已经坚硬的心出现了一丝柔软。
“你且先坐下来,我慢慢与你说。”允鎏说着,便将手搭在了扶手上:“是阿苏克府的那个贝子,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答应将梵音借给九爷。梵音多半心里不愿却不能反抗,只好用了离开这一下下策。”
说是下下策,是因为她即便是走了,不论到了哪里,九爷在这一段时间都会想办法将之挖出来。而提供给她庇护的场所,估计也会受到牵连。说到这里,允鎏若有所思地望着玉宁。他想说些无情的话,让玉宁好好考量一番,免得惹祸上身。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无法,一声苦笑代替了所有。
原来自己对待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连话语上的冰冷都不愿意给她。
玉宁愣了下:“这是阿苏克府传出来的说法?”她这么问,是为了确认自己心中所想,如若允鎏点头,事情便再明显不过。那个用甜言蜜语拐走梵音的人,最终选择臣服于世俗而丢弃了她。到头来,为了摆脱干系,不与权贵冲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梵音身上。
梵音是自己寻短见的!
玉宁胸中怒火爆裂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允鎏沉默了半晌,才点了这个头。心里寻思着,不知道是梵音真正逃了,还是被阿布托藏了起来,准备过了这风口之后再说。如若是后种,梵音倒也是跟对了人。可是他自己都不相信,阿布托真有这样的勇气与智慧。如若他真的懂得如何灵机应变,也不会那么糊里糊涂地掉进九爷设好的圈套里了。
玉宁眼睛微微一眯,一闪而逝。当允鎏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另一幅表情,那是焦急的模样。允鎏心中一软,轻声宽慰了几句:“我来是提前支你一声,别到时如若九爷真来找人你们措手不及的。”说到此,他还特意看了看门外,见布托与醒儿都守在外面,才又放心地继续说下去,声音都小了很多:“若是梵音真的逃回来了,便好好藏起来,这么一回去,必定是去九爷府上了。”而且,她这么一逃,再回去怕是会吃尽苦头吧。
允鎏见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站起身来要走。是非之地,他也不便久留。免得到时候几个闲杂人等又添油加醋将没影的事情给说成真的,让他这局外人也搅进这一趟桃花劫中。刚走到门口,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将半开的门又合上了。
“你平日里多多提防一些,勿返阁内那个琳琅可不简单。”
允鎏说的认真,让玉宁一阵惊讶。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分明是梵音的事情,又关那琳琅什么事?
允鎏见玉宁满脸的疑惑,知道不道破不行:“你也别怪我嚼舌根,本来这事儿也不该我来说。不过……哎,阿布托是有了新宠,才点头将梵音给送出去的。那个新宠便是琳琅。”允鎏一边说着,脑海里自动过滤了玉风那唾沫横飞乱加描述的叙述场面,将些不雅的字眼给挑了去。什么阿布托与之见了几次面便与那女子糊里糊涂的有了肌肤之亲,什么那女子狐媚得很,一颦一笑看的他只打寒战之类:“本来便是说长道短的事情,我也不喜做,只是觉得,这种女子在你身边……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为好。”
“哦……我明白了。”
玉宁点点头,面上很平静,谁知刚把允鎏送出门回来,玉宁面色阴冷地便一把将一旁的圆凳给踢翻在地。
原来是她。
怪不得这几日神神秘秘,原来一直顶在她身后的人是梵音的那个少爷。
琳琅,你攀附权贵没有什么不对,错就错在你不该眼睁睁地看着梵音一步一步走到如此境地。
“就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
玉宁冷声道。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刚进门来的醒儿一句话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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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2)
九爷要的人偏偏跑得没影了。
虽然九阿哥奈何不了阿布托,更加没办法说出他的任何不对,但因为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内城里的人人皆知。他这个风流倜傥的阿哥在兄弟之中瞬间也成了个被取笑的人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美人没得到,还丢尽了面子。
在这种气急败坏的情绪下,九爷连着找了七八日的人,就连勿返阁都去过,可是并没有梵音的任何踪迹。一段时日之后,流言渐渐没有了,九阿哥也兴趣缺缺了。他本想好好待这女子,可这女人不领情,自己何必还巴着赖着?转眼,九阿哥便又开始混迹于香阁之间,只是,他再也不去勿返阁。在他看来,那里的人都只是些搞不清楚现状、自视清高的下人罢了,他堂堂九皇子根本就不稀罕。柔顺却也刚毅的女子虽然新鲜,可是女人啊,还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好。也省的自己不顺心。
九阿哥这边玩的忘乎所以,早就忘掉了这些时日的不愉快。那一边,阿布托却因为梵音的事情被自己老子勒令回家。别院朱门一关,琳琅也被送回了勿返阁。
一路上,她是忐忑不安。心中万般不愿回到那个地方。想着那日梵音的凄惨与决绝,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几日以来,她便一直无法安睡,总会时时想起香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那个傲气有主见的琳琅早就已经不见,香儿已经逐渐成为了她的主心骨。琳琅只是觉得,香儿让她做的事,虽然让她无法接受,可是却也无法反驳。所以,她才会按照香儿的指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琳琅叹了一口气,抬头瞧了眼勿返阁的招牌。送她回来的马车早就已经滴滴答答地回去了,可是她还是站在大门外头久久没有进去。
若干年前,她也是这样在外头抬头看着这鎏金字体的招牌,看着这朱红色的大门,心里头尽是拜托贫穷与困苦的渴望。现如今,她却发现,已经在这朱门之内的自己,却在怀念那个时候。琳琅苦笑了一下。
这种境况又能怪谁呢?
怪天?怪自己?
她已经不知道了。
唯一清楚的是,这路很长,长到看不到头。当她想回头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后面已经成了万丈深渊。
琳琅轻轻提起了裙边,跨过了那道门槛。一路走进自己熟悉的羽阁,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刚进房门,就瞧见香儿正在收拾房间。
“香儿。”琳琅露出了长久以来最最真心的笑容,香儿与她相依为命,她已经将自己的母亲送进了死牢,送上了断头台。即便是有家她也不敢回,怕就怕露馅,谎言不攻自破。她自私地不去管弟弟,不敢回家。因为只要不看到这些,她就可以不去承认发生的这一切。所有的事情,她都得瞒着,很辛苦,很沉重,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有香儿,是个理解她心中苦闷,时时与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小姐,您回来了?”香儿一转头,满脸惊喜。她连忙将手中的抹布放置一旁,招呼琳琅坐下之后,又端了些热茶瓜果进来:“您在阿苏克府上住得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
琳琅双手捧着茶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将梵音的事情说出来,一时语塞。
香儿瞧了瞧琳琅的神色,倒也没有多大意外:“小姐,是因为梵音小姐的事情您才回来的?”
琳琅一惊,万万没想到这种话会从香儿的口中说出来。惊慌失措的她将手中的茶杯都没扶稳,眼见那杯茶就要泼了,却被香儿救了回来。琳琅惊讶地瞧着香儿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眉眼间透露着平静。
她想了好半晌,才问出心里的疑问:“你怎么知道?”
香儿唇角一弯,笑了出来:“因为奴婢瞧见了。”
“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琳琅听到这句回答,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了香儿的双肩。
香儿皱了皱眉头,琳琅以为是把她弄疼了,却听到香儿轻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为那个人想。”
琳琅哑口无言。
是啊,梵音是死也好怎么也好,不就是因为自己么?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走,竟然还会顾忌对手如何。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呢?
琳琅的双手一下失去了力气,顺着梵音的手臂滑落下来。身体一下又跌坐回椅子上。
香儿叹了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握着琳琅冰凉的双手:“小姐,既然您回来了。香儿正好有事与您商量。”
“什么?……”琳琅无神的眼睛望向了香儿的双眼。显然尚未从刚才的矛盾中挣扎出来。
“咱们得合计一下,离开勿返阁。”
“离开?”琳琅一愣,随后又苦笑了一下:“怎么离开?”看阿布托那样子,根本就是没搞清楚自己的感情,自己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怎么可能让他赎回自己。
“重新找东家。”香儿的答案出乎意料,让琳琅看着地板的双眼又吃惊地移回到了她的身上。
“重新找东家?……你是指?”
“小姐可还记得盼君楼的那位凤老板。”
琳琅听到这个名字,眯着眼睛回忆了一阵:“是不是……前一项差人来做说客,结果那说客被我撵出去了……那人仿佛是提了一句盼君楼。”
香儿点点头:“这次凤老板又出高了价钱,指名要买了您的死契。”
琳琅震了一下,犹犹豫豫:“可是……咱们为什么要离开?”
香儿听了这话彻底笑了出来:“小姐,您不是教过我,良禽择木而栖么?再说了……咱们现在是不走不行了。”说罢,香儿还更是握紧了琳琅的手:“也是阿苏克公子当初多有顾忌,鬼使神差便隐秘了自己与您的交往,阁内的人并不知道捧您的贵公子就是他。不过……梵音现在可是在阁内呢,虽然她还未醒,却不见得就不会醒过来,到时候,您想瞒着都难了。”
琳琅身子一抖,脑子里一下便闪出勿返阁内所有人愤怒的模样。
香儿见琳琅没说话,只是嘴唇渐渐有些泛白。知道自己的话在她心里起了作用:“况且,现下梵音她即便是醒来了,也不可能再如平日一般如日中天,勿返阁早晚都是昙花一现,小姐何必埋没在这里?咱们去盼君楼,凤老板也口头许诺过,至少这两年,这花魁便只有小姐您一个!”香儿的双眼迸射出喜悦的光芒,琳琅望着这璀璨心中苦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与犯案逃亡到底有什么区别?
即便自己当初侥幸逃过一劫,狠心让自己母亲做了替死鬼。到头来还是要走这种逃亡的路,可笑啊,琳琅你可笑啊,你便是个亡命天涯的命!
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吧。
你有什么资格还要求一席安生之所?
既然是浮萍……飘到哪里,便都是家吧。
琳琅心中泪已泛滥,双眼却干涩得让她的心都在疼。
“好……就依你说的去做吧……”
再一次的,这只浮萍又经受不住风雨飘摇的命运,驶向了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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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3)
不知是梵音不愿意就此醒来还是确实身体虚弱得很,到了玉宁估算的日子,她却依然沉睡着。只不过呼吸更加有力平稳了,不似之前那般气若游丝。
怎么办?
玉宁坐在梵音的床边,皱着眉头望着紧闭着双眼的梵音。她的眉间依然紧蹙着,这几日以来便没有解开。每每玉宁抚平了它,谁知一转身,这愁苦又上了她的眉间。
梵音,你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呢?
只是,这梦再可怕,也不过是个梦而已。等你一睁眼,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真正的梦魇了吧。
本来是不想惊扰母亲与云姐的,谁知梵音并未在预想的时间之内好转,况且现下九爷早就已经怀抱佳人将之抛诸于脑后,那个阿布托贝子不去想也罢。总的来说,正是时候将梵音送出城。
“醒儿,准备一下,咱们傍晚出城一趟。”玉宁叹了一口气,思量再三,作出了这个决定。
“小姐……真要将梵音小姐送到别院去?”醒儿停下了手里的活,话里满是不舍。
“不送没办法啊,她都不见醒,我心里着急。”玉宁点点头:“况且,现下梵音是不能再在勿返阁出现了,等过了这一两年再说吧。”这八大胡同新人换旧人的速度虽然快,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花个一两年,直到没人能依稀记得起梵音的容貌,她才能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一如当年的出尘一般。
想到云霜的过往,玉宁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梵音这件事与之何其像,云霜姐姐这几日来看梵音的时候,那双不曾掉泪的眸子苦涩得很,看得她这个旁人都心酸。这次风波无疑是在云霜尚未好全的伤口上又拉开了一条口子啊。
“哦,对了,你不要跟着我去了。我有事情要交给你办。”玉宁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收拾些小物件的时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小姐有何事?但凭差遣。”
“你……帮我盯着羽阁。”玉宁小声在醒儿耳旁叮嘱道:“羽阁里头的人有什么动静,记在心里便行,等我回来一一报告予我。”
“小姐……您这是……”醒儿虽然疑惑,刚想问什么对上了玉宁严肃的眼神,她还是点了这个头。
玉宁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这事情谁都不能知道,包括灵书她们,你可明白?”
“醒儿明白的。”
“好,我大概是三日后回来吧,等母亲稳定了梵音的情况,我便一个人回来了。你不必担心我。”
就这样,玉宁在当日傍晚便带着梵音出发了。坐在马车上的玉宁有些恍然,从窗外看到的光景,听到的人声,都像是在告诉她过往一般。曾经,她也这样怀抱着出尘匆匆赶往城外,只不过与那时候相比,现下的心情平静多了。
玉宁低头望了下梵音苍白的面孔,忍不住想用双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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