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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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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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墨儿……”

谁?

“给孤睁开眼睛!”

是她的良人么?苍白的唇荡开笑,真的是他啊,那样的霸道。

“你别想再逃……”耳边热热的,还有些疼,她猜啊那个男人在咬她,以前他总爱的,“你半夜说的话,孤都听到了,你别想收回!”

她没想收回啊,就像十七岁那年许诺的。她已用尽一生去仰望,去崇拜,至死都在默默的爱。

只是,她倦了,想睡了。

“弄墨!”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痛了她的心,“你说不会再丢下我的……你说过……你说……”

“妹妹!你的左肩!”

她的小姐啊,对不起,她食言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凝着二十八年来的忧伤。

墨香一萼今何寻?断弦声尽,坠露飞萤。

 第三卷 青空万仞 第42章 莫道仲夏不悲秋

第三卷青空万仞第42章莫道仲夏不悲秋

云淡了,月儿缓缓漾起。

冷宫的一角游弋着若有若无的薄雾,一行青桐将夜染淡,几只不知名的鸟彷徨飞过。

“咚、咚、咚……”

清晰的木鱼声在寂寞庭院中回荡。

“娘娘。”苍老的嬷嬷站在门口,佝偻的身躯似要被沉厚夜色压断。

“咚、咚、咚……”声音未曾停歇。

“王后娘娘。”老嬷嬷沙哑再道。

木槌微停,随后落下。

“进来吧。”冷淡的女声响起。

“是。”

殿内一灯如豆,虽无蛛网厚尘,可墙角里飘忽的一行萤火还是透出萧索味道。

“怎样?”背坐的女子挽着高髻,背脊挺立满是骄傲。

“成妃娘娘去了。”老妇说着为她斟了杯茶。

“哼。”轻笑溢唇,女子话中满是讥讽,“爱上他的都是傻子。”

老妇刚要开口,就听她再道:“被他爱上的定然不寿。”

木鱼声微乱,时重时轻很是不甘。

“娘娘。”老妇跪在蒲团边轻叹,“王上昏厥了。”

“咚!”

惊声乍破满室寂寥,萤火仓皇飞窜,好似扬起的灰烬一般。

“是因为……”女声些微颤抖,不复傲慢,“成妃?”

老妇低着头,默默无语。

“为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女子挥袖甩开木槌,“为什么?”她偏过头,望向柜上的那面铜镜。目光逡巡,镜中人瞪大双目,露出狰狞怪笑,“就因为那张脸?”

灯火隐隐颤抖,搅乱了光与影的界限。

“就因为那张脸……”她挺起身,拿过铜镜,“他不愿多看本宫一眼。”望着保养得宜的红颜,她露出苦笑,“就因为那张脸,他终究将本宫同彻然舍弃。”丹蔻划过镜面,发出刺耳怪声,“凌准,只有她的儿子才是亲儿子么?嗯?”

声音轻柔的近乎诡异,在闷热的夏夜里聚起丝丝寒意。

“凌准,你好狠啊,好狠。”她打开矮柜中的暗屉,轻抚着一个镶满昙花花纹的红木小盒。

“娘娘!”老嬷嬷见状大惊。

“董娘。”她幽幽取下珠钗,“你说,所有殿下中最像王上的是哪个?”

董嬷嬷闷声不语。

“不敢说本宫替你说。”珠钗为匙打开七窍玲珑锁,她沉凝双目,阴冷勾笑,“自然是小九。”

“……”

“父子二人看似无情实有情,都没出息地盼着一个女人。”木匣慢慢打开,她翘起兰花指拿出一个净白瓷瓶。

既然像就要像到底,如此也不枉母后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董娘攒起眉梢,就着微暗的烛火偷偷望去。这表情,十多年前她就瞧过,如今再看心中仍不住发寒。

绣鞋轻移,冰蚕素裙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秋净娴推开木窗,向南眺望。

虽说禁军战败,本宫被关进暗不见光的冷宫。可在这宫墙内你却不是本宫的敌手啊,小九。

“董娘。”

“奴婢在。”

“人生如露月如昙,玉质芳华只一夜。”难言的快意在眼中流动,她慢慢摊开手掌,“董娘,懂了么?”

南风徐来,时明时灭的萤火落在白瓷瓶上,反射出幽冥之光。

“奴婢明白。”

月挂中天,华灯初上,璀璨灯火映着宫人慌乱的身影。

“太医呢?”内侍抱着拂尘够头望着。

“来了!来了!”

胡须花白的老者跌跌撞撞地被人拉进寝殿,不待落脚就听耳房里溢出惊叫。

“妹妹?!太医!太医!”

老太医闻声而去,还没掀开珠帘就一个趔趄被拽到了另一边。

“这里这里,王上在这里!”宫人牵牛似的牵他。

“可……”太医指着耳房。

“哎呀,那是韩将军的妹妹,只是哭晕过去不打紧的。”

不打紧?太医望着地上延绵一路的血迹,不由皱眉,问题怕是大了啊。

浓浓的血腥飘浮空气里,秦淡浓按着月下左肩上崩裂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

“妹妹?”淡浓在月下耳边轻喃,“妹妹……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妹妹……”心头锥心似的痛,淡浓含着泪接过新绸再次覆上伤口,没一会白练浸鲜红。

“为什么……”月下睁着眼,无神地望着,“为什么……”

“妹妹,你别说话,过一会儿殿下就来了。”

“为什么……”她依旧喃喃,眸中含着似水月光。

“妹妹?”淡浓俯下身,侧耳倾听。

“阿律…弄墨……究竟是为什么?”肩上的痛她能忍,可心痛又怎能忍?

长睫似有一颤,眼中的月光倾泻而下,挂满了她的面颊。

她苦修武艺为的是什么?易钗而弁为的又是什么?她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为何他们却轻言放弃?

阿律是,弄墨也是。

“为什么?”她攥紧双拳,鲜血自左肩喷涌而出。

“妹妹,冷静点。”

“为什么……”她的声音无力而嘶哑,忍着痛,她忍着,微白的脸上满是汗珠。

为何只有她一人在漩涡中挣扎?不,不止是一人,她已不再是一人了啊。

失去血色的唇微微掀起:“修远…”

“谁?”秦淡浓贴在她唇边。

“为什么?”她慢慢扇动长睫,一下,两下,终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眼皮不甘地、沉沉地合起。

为什么,修远,为什么他们不愿再坚持一点?

“卿卿。”

黑暗中响起他清冷的声线。

“有时候我们无法左右他人,你执意的也许别人正要放弃。”

对了,那夜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不懂啊,仍旧不懂。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懂……

……

宫灯在夏夜里飘摇,南风吹响了挂着铜铃的檐角。

长长暗影曳了一地,耳边尽是凌乱的脚步声。

“幛子、果子、奠酒、礼器!”大宫女穿着白衣叉腰喊着,“快去备齐,一个都不能少。”她抚额叹了下,随即扯住打身边经过的女侍,“巧儿你去哪儿了,我这都快忙翻天了。”

“啊。”女侍手一颤,碧玉碗里撒出少许汤药。

丧衣宫女眈了一眼,柳眉微皱。

“这是给韩小姐的。”巧儿垂下头,双眸微颤。

“先拿进去再过来帮忙,哎,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是。”应声轻轻,仔细听去还有些颤抖。巧儿低眉顺眼地凝着碗中,如鼓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碗沿流动着碧玉琼光,暗色的涟漪浅浅回荡。

没想到娘娘最终下手的竟是那位小姐,怎会,怎麽会啊。

她偏首凝思,掀开珠帘:“夫人。”

“快拿来。”秦淡浓抹开眼角的泪,伸出手去。

那只碧碗看似轻盈,实则沉重,因为她知道,这汤药苦涩的令人绝望。可她不过是一粒卒子,没资格过问主子的真意,也没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耳边喧嚣难抑,巧儿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秦淡浓将那碗绝望一点一点喂进那人的唇里。

忽地,帘外出奇的寂静,静的好似时间停滞,片刻只听内侍长一声惊吼。

“殿下!”

殿…下……

内庭里怎会有殿下?

“王上并未召见,还请殿下慎行!”

脚步声一前一后,似在紧紧追随。

哗地一声珠帘漫卷,帘口的那人逆着光,墨发红袍凝着淡邈微光。

“殿下!”内侍长得显匍匐在地,“宫规铁律,擅入后宫者视为谋逆,还请九殿下三思。”

在场者无不瞠目,谋逆啊,殿下步步为营,岂能因此留人口舌?

“哼。”阴影遮面,薄唇微微翘起,“那又怎样。”凌翼然答的肆意,行的张扬,随手一带雕花木门哐地合上。

怎样?又能怎样?

得显愣在地上,眼前珠帘击玉,耳边漫是惊心声响。

一步,两步,凌翼然艰难地挪动着,不复狷狂。

地上散着一团团血布,湖色的床褥已浸鲜红,那人仰面躺着,脸颊透着死气沉沉的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张开口,喉间却发不出声。

太过专注地看着,当她指间微微有动,凌翼然立刻将人搂在怀里。

“卿卿。”她浑身透着凉,完全没有染上夏日的燥热。

“太医呢。”凌翼然按着她左肩的伤口,聚煞的眼眸淡淡一扫,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太医们在替王上会诊。”放下已见汤底的玉碗,淡浓无奈答道

“……”怀里的人咬着唇,压抑着猫儿似的苦吟。

“痛就叫出来。”轻轻拂过她的眼皮,凌翼然俯下身沙哑道。

秀眉微蹙,梦中似在沉思。

“卿卿,不要忍。”他柔声哄着,“是我啊,允之。”

轻掀的唇瓣霎时抿起,痛苦的低吟被锁得妥妥当当。

“六幺。”凌翼然不悦开口。

“殿下。”门外轻轻应着。

盖住裸露的左肩,凌翼然将她打横抱起:“传三品以上太医去白萼殿看诊。”

抱着拂尘,六幺瞠目结舌地望着穿帘而出的主子:“可是……”

森冽阴鹜地睥睨,凌翼然卷着骇人的煞气。

“是……是!”六幺俯身长拜。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众人眼中只有那身似火红袍。

张扬的颜色点燃了闷热的夏夜,在长长的宫道中渐远,渐远……

……

繁星映水,渔火连心。江上,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船舷上立着两人,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为何去云都?”鹤发白须迎风扬起,丰怀瑾看向身侧老友。

大和尚微微笑着,并未接言。

月离于毕,摇光正南,明亮了十六载的后星渐渐黯淡,一切真会照着命格那般进行么?

仰望浩浩天际,了无微哂。

履霜踏雪笑前生,海阔天高任纵横。别忘了,那位可是弦月君啊。

“了无。”丰怀瑾白眉轻拢,似有一叹,“你可猜到了什么?”

避而不答,大和尚抬起手,遥指东天,“你看。”

顺着鼓扬僧袍,丰怀瑾举首望天。

“正夏之夜,心宿出于东方,七月流火,主位商星红光熠熠。”月面之东,一颗赤星闪耀,“西方七宿参居要害,主司冬季。参者青龙,商者赤螭,原为亲兄弟。二星生来不合,后又因弦月互生嫌隙。既而此出彼没,彼出此没,永不同耀一天。”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丰怀瑾轻声吟诵,不知不觉已舟行数里。

“两两不见终因月,今生再遇也缘卿。”了无偏首眈向西天。

寒星似水,清光流溢。

“参宿……”丰怀瑾喃喃自语,“怎会……”

盛夏时节,参商同出一天,神鲲何宁?

遥望下弦月,二宿也惊心。

风起微澜,了无望江兴叹:“自圣贤帝之后,皇气渐尽。而如今地上盘旋二龙,青龙、赤螭,孰胜孰负?今生谁赢?”

天人不知,知者唯卿卿。

……

再次醒来已是隔天清晨,眼前飘着轻幔,鼻间满是花香,她无神地望着床顶,只觉肩上火辣辣的烧着。

是噩梦么?

她还在怀疑,可泛滥的痛感却将她拉回现实。

原来是真的……

六月的阳光太过炫目,她捂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上一世父母之情淡泊,她孑然一身总是凄凉。因缘际会投生这里,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亲情,她好感恩好珍惜。可为何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她恨过怨过而后振作。她那么努力的活着,不过是想同心爱的人在一起,只想在一起罢了。

难道这也是奢望么?

她捣着眼,无力感如小虫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如惊涛骇浪霎时席卷全身。

窗外的花枝上停着两只嫩黄色的小雀,叽叽喳喳地互诉情语。她兀自躺着,连屏风外的轻响也没能在意。

“想清楚了么?”看着眼前相貌平凡的少年,六幺轻问。

“嗯。”张弥微微颔首,耳垂上的血痣鲜红欲滴。

“你要明白除了王,宫里是没有真男人的。”这个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无视六幺奇怪的打量,张弥回身望着山水画屏之后。青萼色的纱幔如波荡漾,床上的人举手掩面,周身散发出落寞感伤。

“大人?”他举步轻唤,声音隐隐不稳。

幔间的人动了动,妖美的眸子绽出喜色,他绕过画屏垂首立在床前:“大人,您醒了。”

“弥儿?”她拖着左臂慢慢坐起,“这是哪儿?”

“大人,这里是白萼殿。”他压抑着过分欣喜的情绪,话音低柔中带着一丝异样,薄薄的假面微有颤抖。

是了,浮动在空气中的正是玉簪花香,这儿允之母妃生前的居所,青宫的禁地。

拨开纱幔,她走下古雅的木床:“弥……”

眩晕感突如其来,她扶着张弥的臂膀,及腰的长发散落在侧。

“大人?”

“没事。”她抚额轻问,“弥儿你怎么进宫了?”

避而不答,张弥径直将她扶上床缘,取过净口瓷瓶伺候她梳洗。

“弥儿。”冷眼扫过屏外的宫侍,月下沉声低问,“我嫂嫂呢?”

“将军夫人在为娘娘守灵。”瞧出她的警觉,张弥移了两步挡住他人的视线。

“只有她一人?”留夏夏不住,满庭玉搔头。帘外玉簪垂枝,月下端坐窗前,指尖漫不经心地穿过长发。

“成妃娘娘膝下无子,王上命十四殿下为孝子,伏波将军为主祭。”拿起案上的犀角梳,张弥尽心梳理着那一头黑滑的青丝,“如今将军奉命镇守西北不得归朝,将军长子按例代为祭拜。”

彦儿也在宫中?心头的不安渐渐成形,她眯起秀眸,目光凌厉地看向镜里:“北乱已平,我哥哥为何不得归朝?”

犀角梳一滞,他下意识地垂眸。

“弥儿?”

这消息怎能让大人知道,若知道了,她……

抿着唇,张弥默默地为她打起小辫。

“镇守西北,防的是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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