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笑道:“你只是暂时休沐,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时,你应该早日回到你的位子上去才是!”
郝仁抬眸盯着阮籍,笑意更浓,“阮大人千里迢迢的从天城赶来,不会是催我上任去的吧?”
阮籍摇摇头,“不是,今日我来,是为了皇上的病!”
郝仁眸色一暗。
“皇上病重,国公大人想尽了法子,可是药石无效,这次来,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请郝夫人去皇宫为皇上瞧病的!”阮籍朝着天拱了拱手说道。
“去皇宫瞧病?”郝仁缓缓的说道,“那大人来的实在是不巧,内子刚刚生产完,可是心系百姓,不足百日就为百姓义诊,如今已经累病了,恐怕无法长途跋涉去天城为皇上瞧病!”
阮籍一怔,似乎没有想到郝仁会拒绝,他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可听清楚,如今我手里拿的可是圣旨,皇上病重,要冷萍前去瞧病,没有人可以违抗!”
郝仁弯了弯唇角,“可是那也要内子有能力为皇上瞧了病才是,如今内子身子虚弱,身边又有不足百日孩儿,如何长途跋涉?我怕内子不等到天城就会病倒!到时候无法给皇上瞧病,还不是抗旨?”
阮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郝辰逸,这是圣旨,你可知道违抗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郝仁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极是温和,然而黑色的瞳孔中却是冰冷的,“阮大人,内子可是为了天下百姓义诊才累倒的,为的是皇上的江山社稷,如今人病倒在床,皇上还要强行她上天城瞧病,抛下小儿不管,内子无法成行,皇上还要诛九族?若是皇上真的下了这样的圣旨,那我郝辰逸就要冒天下大不韪,让天下人评评理!”
阮籍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郝仁不愧是三元及第,论口才,他不是郝仁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要抗旨了?”阮籍低声问道,黑眸里掠起了一抹冷酷的神色。
郝仁突然笑问道:“阮大人,您刚刚从天城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家吧?”
阮籍一怔,他不解郝仁为什么会这样问,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你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这几日贵公子经常来医馆帮忙,还捐送粮食,十分的辛苦,阮大人回家之后,要好好的夸赞一下贵公子才行!”郝仁淡淡的说道。
阮籍眸色一暗,“祸不及家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郝仁淡淡的开口,“阮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要阮大人想一想,阮大人对妻儿如此爱护,那就应该理解我对内子的爱护之情,如今司徒展宸对天城形成围困之时,到了天城,又会遇到什么样子的情况,我不得而知,这样的时刻,只有里城才是安全的,所以内子无法去天城为皇上诊治!阮大人为了妻儿可以抛弃一切,我自然也可以为内子抗旨不遵,还请阮大人能理解!”
阮籍的眸色微微的缓和,“可是皇上的病体等不得,如今司徒展宸虎视眈眈,瑜王还年轻,根基尚浅,根本不能掌控全局,若是皇上有个万一,那这天下不就更是大乱?”
阮籍现在尝试着说服郝仁。
“阮大人,如今乱世,能守住家人已经算是不易,难道你还指望人人都是救世主吗?”郝仁冷笑。
阮籍一怔,低声道:“忠君爱国本应理算当然,你读得是圣贤书,中的是天朝的状元,做的是天子的门生,你怎么可以……”
“阮大人,听说威武王爷找到了玦王殿下,要拥立他为帝,据说当年皇上是从大皇子手里抢夺的江山,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郝仁突然转眸问道。
阮籍义愤填膺的表情顿时僵立在那里,他死死的盯着郝仁,“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今人人都说自己是正统,还真的不知道相信谁!”郝仁淡淡的打了个哈哈笑道,“阮大人,皇族的事情咱们掺和不得,如今世道太乱,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去忠君爱国,如今我只想做个小男人,守住我的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就罢了!”
阮籍顿了一下,一下子竟然无话可说。
若是别人,阮籍一定据理力争,可是如今面对的是郝仁,有些话,阮籍无法开口。
当今的皇上对郝仁有杀父夺母之恨,他有什么样子的立场让郝仁去忠心皇上,爱这个国家?
郝仁缓缓的勾唇,冷笑。
阮籍出了衙门,手里还握着没有宣读的圣旨。
“爷,如今怎么办?”海光低声问道。
“先回家吧!”阮籍低声道。
海光只得应着。
阮府,阮夫人听闻阮籍回到了里城,早就带着阮翔还有一班下人在门口迎候着了,见阮籍骑马前来,两人按耐不住欣喜,赶紧上前去迎接。
展翼与花婆子也跟在身后上前。
阮籍下马,一把抱起迎上来的阮翔,掂了掂他的重量,笑道:“好小子,又高了,沉了!”
阮夫人赶紧让阮籍将阮翔放下来,忍不住埋怨道:“说了多少次了,翔儿都大了,你还抱他,让人瞧见,像什么?”
阮籍握住阮夫人的手,“我刚回来你就唠叨,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
阮夫人一怔,握紧了阮籍的手,“胡说八道什么!”
阮籍也觉着如今说这些话有些不吉利,也就淡淡的笑笑,待众人都见过礼之后,一手拉着阮夫人,一手拍着阮翔的肩膀进了门。
“来,给爹瞧瞧你的武功,看看这些日子爹不在,你有没有偷懒!”阮籍一进院子,就随手将身上带着的长剑抛给阮翔。
阮翔接过那沉甸甸的寒剑,将剑鞘丢下,在手里掂了掂,试试称不称手,又看了看展翼。
展翼朝着他点点头。
阮翔大喊了一声,然后挽了一个美丽的剑花,整个人就如行云流水一般,在院子上的空地上舞起剑来。
阮籍握着阮夫人的手站在一旁,展翼恭候在一旁,三人看着宛如游龙戏凤一般自由耍剑的阮翔,面上全是欣慰。
一刻钟之后,阮翔做了一个收剑式,将剑抱在胸前,朝着阮籍抱抱手。
“好!”阮籍大声叫好鼓掌起来,上前接过那剑,欣慰的拍了拍阮翔的肩膀,对展翼说道:“看来这几个月你教的不错,我要好好的奖赏你!”
阮翔高兴道:“多谢爹爹夸奖!”
展翼也抱拳道:“多谢老爷!”
阮籍心情大好,与阮翔说笑着什么,阮夫人赶紧吩咐花婆子去让厨房准备午膳。
展翼侯在门外,看似守卫,却留心着阮籍一家人的谈话。
阮籍与阮翔说了一会儿武功上的事情,也就让阮翔去一旁写字,他上前拉着阮夫人的手问道:“这几个月在里城可好?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阮夫人摇摇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怎么会有人为难我们?”
阮籍忍不住苦笑,“早就不是了,之前二叔就写信给我,说是里城的几个堂口都不再向他进贡,他十分的生气,还有我的地下铁矿……”
当他在天城得到地下铁矿被人击毁抢夺的消息之后,他十分的震惊,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在里城这个地界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他的东西,今日他见了郝仁,似乎已经明白了一点。
如今里城已经成为郝仁的天下!里城易主了!
“到底怎么回事?”阮夫人一怔,急声问道。
阮夫人的性子绵软,这些年她只知道守好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阮籍的事情她从来不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回到里城之后,她只是让老周打理了名下几个绸缎铺子,别的都在阮毅的手上,她也从来不过问,更何况还没有到年底,不到分账的时刻,如今听阮籍这一说,也忍不住有些心焦。
阮籍叹口气,“是我小瞧了一个人,不过短短十年的时间,那个人已经从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成为一城之主了!”
阮夫人一愣,问道:“相公,你说的可是萍儿的相公郝辰逸?”
阮籍点点头,“这次回来,我是来传旨的,皇上病重,名医世家束手无策,皇上下了旨要让冷萍去给他瞧病,可是今日在那衙门里,我竟然连宣读圣旨的机会都没有,那个郝辰逸,软硬兼施,看来是不肯让冷萍去天城给皇帝瞧病了!”
阮夫人急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差事是你的,你如果没有做好,那皇上那里……”
“如今我担心的不是我没有办好差事而获罪,我担心的是皇上的龙体,若是皇上有个好歹,天朝就会成为司徒展宸的囊中之物!”阮籍低声道。
“如此大恩大义之事,为什么郝辰逸要拒绝?这可是救国救民的大事啊!”阮夫人有些想不明白。
阮籍叹口气,“别人都没有理由拒绝,可是这郝辰逸,他真的有理由拒绝,因为郝辰逸就是玦王殿下,大皇子的遗腹子,当年皇上是杀了大皇子夺得皇位,如今的惠皇后,就是大皇子妃,你想想,这杀父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还能强求他去救皇上?”
阮夫人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不知所措,“你……你是说萍儿的夫君是玦王……玦王殿下?是……”
不等阮夫人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花婆子的声音,“展护卫!”
阮籍眸色一暗,突然冲出门去,这会儿就见一个身影迅速的掠过院墙消失不见。
“爷,是展云!”花婆子上前禀报道。
阮籍眸色一暗,“花凝,保护好夫人与小公子!”
阮籍高声命令道,提着剑就追了出去。
阮夫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花婆子已经冲了进来,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这是……”阮夫人惊得面色大变。
“夫人,方才奴婢发现展云在偷听爷与夫人的谈话,所以高声示警!”花婆子沉声道。
“展护卫?他怎么会……”阮夫人一愣。
“奴婢怀疑展护卫是别人安插在咱们府里的内应!”花婆子低声道。
阮夫人一下子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郝仁成为玦王殿下,这展护卫也成了内应,那……
“翔儿,翔儿他……”阮夫人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安置好了小公子,小公子一会就会过来!”花婆子说道。
阮夫人这才点点头。
一会儿阮翔前来,有些不悦,“娘,刚才周叔说师父是探子,是不是真的?”
阮夫人惊魂未定,立刻将阮翔抱在怀里说道:“娘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如今你爹已经追他去了,你老实些,千万不要乱动!”
阮翔任性的跺跺脚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师父怎么可能是骗子?”
“小公子,老奴没有骗您,如今老爷追展护卫去了,您就不要闹腾,跟夫人好好的待在这里!”老周见阮翔一直闹腾,忍不住上前劝道。
阮翔恼怒的很,一下子抓住老周的手,张嘴就咬了上去。
老周吃痛,可是还是强忍着,动也不动。
“翔儿,你快松口,你这是干什么?”阮夫人一瞧,赶紧喊道,可是又生怕弄伤阮翔的牙齿,也不敢太过上前硬将阮翔扯开。
老周给阮夫人示意不要紧。
许久,阮翔心中的郁闷气出了,这才松口,垂着小脸,一下子缩回到阮夫人的怀中。
阮夫人看着老周那流血的伤口叹了口气,拍了拍阮翔的肩膀。
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儿子,平日里阮籍与阮夫人对阮翔的要求全都满足,阮籍也没有舍得让阮翔吃苦,这么大了,还宠着疼着,阮翔这十年走来都很顺利,不知道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伤心,如今他最信任的师父竟然是探子,背叛了他,所以一时之间他无法接受。
阮夫人将阮翔揽在怀里,静静的等着阮籍回来。
阮籍提着剑追了出去,与展翼一前一后从屋顶上掠过之后,终于在一座无人荒废的院落里,阮籍追上了展翼。
阮籍一剑从后面刺向展翼的肩头,展翼没有回头,听得后面寒剑的破风之声,听风辨位,迅速的一缩身子闪过之后,抬剑就与阮籍打了个照面。
两剑相触,迸发出激烈的火花,阮籍冷冷的瞪着展翼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司徒展宸还是郝辰逸?枉我那么信任你,翔儿那么喜欢你!”
展翼不说话,只是一下子将阮籍隔开,自己也顺势后退了几步,“阮籍,若不是主人命我手下留情,你的妻儿早就成为孤魂野鬼了!想当年你助纣为孽,帮着天邶那个昏君谋朝篡位,令大皇子惨死,我本该杀了你为大皇子报仇,可惜小主人心善,竟然放过你的妻儿,你真应该感谢我的小主人!”
阮籍一怔,一下子明白了,“你是郝辰逸的人?”
“今日看来,你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丝悔改之心,你若是知道悔改,就不要再助纣为孽,那个老不死的昏君,也是时候去见阎王了!”展翼冷声道,迅速的转身掠上屋顶而去。
阮籍愣在当地,久久。
夜色已经深了,阮夫人望着桌上的饭菜,不时的抬眸望向外边。
阮籍披着夜色进来,脸色并不好看。
“如何?”阮夫人上前问道。
阮籍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环顾一周,问道:“翔儿呢?”
阮夫人叹口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呢!展云的事情他有些不能接受,之前还将老周的手给咬伤了!”
阮夫人话声刚落,就见阮翔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蹬蹬的跑到阮籍的面前问道:“爹,师父真的是探子吗?真的是探子吗?”
阮籍望着阮翔,皱皱眉,沉声道:“他是探子,如今已经被我赶出去了!”
阮翔一愣,一下子哇的大声哭了起来,“爹,师父不是探子,他对我很好,他……”
阮籍按住阮翔的肩膀,眸色冷沉严肃道:“阮翔,你给我听着,你已经不小了,已经十岁了,是个男子汉了,不应该再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你也要记住,别人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就要十倍还给他,而不是自己发脾气,去伤害心疼你、爱你的人!”
阮翔被阮籍的深沉吓了一跳,从小到大,阮籍连句重话都没有向他说过,如今却这样大声的吼他。
阮翔不敢再哭了,可是眼泪还是不断的向外流。
阮籍沉声道:“以后见到展云,你要闪开,你记住,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想办法避开,要保护你的娘亲!”
阮翔咬着唇,忍住眼泪点点头。
“现在吃饭,吃完饭要去练武!”阮籍沉声道。
阮翔赶紧乖乖的坐在桌前吃饭。
阮籍也拿起了筷子,本应该是几个月重逢的一顿饭,却吃得无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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