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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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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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秋心神不属的抬起脸,愣愣看看巴师爷。

巴师爷又忍不住抱怨:“老爷和小姐都文雅,怎么夫家竟有那样不识礼数的亲戚?满口弄堂小巷的尖酸刻薄,连小人都听不下去。”

正明表嫂无非就是数落冷知秋做了官小姐,架子大了,眼里没有夫家,不守妇道云云。扯皮扯远了,就把一些有的没的都乱说一通,“和小姑抢男人”的老话题也被挖了陈芝麻烂谷子,引了一群无聊的三姑六婆围观应和。

如今项家在沈家庄买了那么大一个园子,冷家老爷又突然从抄家的罪人翻身当了苏州学政,别说正明一家表亲,还有许多远得说不清关系的姑表亲、远房亲戚啥的,心里可都有些不平衡啦!眼红不说,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也没见项家、冷家给他们这些挨不上边的亲戚一点好处?

冷知秋想起当初出嫁前夕,见识过那几个三姑六婆,着实让人头疼,幸好一直多事忙碌,也没怎么和她们打交道,一晃就快过去一年辰光,人心早就两样。

原本该夫妻共同面对的问题,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在烦恼。项宝贵真正可恶,除了占她的便宜吃她的豆腐,整天不在家!她这会儿生气,就挑了项宝贵的短处去想,至于项宝贵对她好的地方,她一时可想不起来了。

叹了口气,只能无可奈何对巴师爷道:“外人只道我家有多风光体面,却不知烦恼何其多,如今连过冬的棉被都要发愁张罗……师爷,您帮我去周旋应付一下,就对正明表哥说,近日苏州局势难,我和夫君家都实在混乱得紧,过几天公公婆婆他们出了府衙大牢,请他先去项家坐坐,我当面考他一些问题,再来见我父亲不迟。”

巴师爷领了话下去,正和木子虚在花厅门口擦肩相遇。

木子虚站在门口问:“知秋姑娘可在里面?”

巴师爷点点头,匆匆给他让了个礼。

冷知秋迎出去,主宾落座。

“木大夫,成王殿下当日是如何逃离京城的?”冷知秋问。

木子虚也不瞒她,“多亏了夫人您的书信及时,子虚不才,没什么功夫傍身,除了出些主意,也帮不了成王多大的忙,倒是夫人您的朋友叫徐子琳的,身手着实不凡,有‘他’护持,成王才堪堪脱险。”

冷知秋点点头,暗忖,成王信中特别说了护身符庇佑,莫非就是指她一封信报警,徐子琳险境救了他生天?

如此,倒是莫名其妙和成王攀上了渊源,与父亲一样,稀里糊涂做了“成王一党”。

突然,她猛想起老宅父母房里那架大衣橱里,曾见过一枚玉坠,背书永安二字,玉质极好。莫非——那就是成王的什么信物?怎么和她出阁前的旧衣裳放在一起?

“咦?”这么想着,才发觉搬到恩学府时,并没有再见到那枚玉坠,当时没留意,此刻想起来,忍不住疑惑出声。

“怎么了?”木子虚探问。

“噢,家中出了些事,知秋近日总爱胡思乱想,木先生见笑。”冷知秋回过神来。

想了想,又问:“燕京腹背受敌,又遭遇旱年,粮食紧缺,这些事知秋一介小妇人,原本管也管不到的,不知成王殿下何故提及?”

木子虚怔住,皱眉沉吟。他也不知道朱宁为何要对远在苏州的一个小小妇人提这样的军政大事。

两人相对默然片刻,木子虚一拍额头,叹道:“江南大米不能通过运河送到燕京,只有两条路子可行,一是把守淮安的紫衣侯能够撤去关卡,放行江南米商,二是避开运河关卡,经由海路偷运。这二者,也许真的只有夫人可以帮成王一把。”

要么让梅萧放行米商,要么就是让项宝贵出动海船,绕海路送到燕京。天气越来越冷,海上行船很难,世上除了项宝贵,无人能够做到。

冷知秋顿时抿唇无语。

父亲冷景易与她,都和朱宁产生了说不清的渊源,莫名联系在一起,休戚相关,想撇都撇不清。

到底玉坠子哪里去了?张小野偷去了?万一被捅到皇帝朱鄯那里,人证物证俱在,私自结交成王的罪名可不小啊。

木子虚见冷知秋没什么反应,便道:“夫人不为成王考虑,也要为雁门关内外饱受鞑虏铁蹄蹂躏的百姓考虑,还有那些在苦寒之地抵御鞑虏的将士,每日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朝廷为了防成王,根本不管北方百姓的死活,如今燕京一带必然饥民遍野,唉!”

冷知秋的嘴抿得更紧了。

突然之间,如此大道大义的担子架到她这个游离世外、觉悟偏低的小女子肩上,算怎么回事?

她当然不想求梅萧做任何为难的事;但此刻也不想开口让项宝贵去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奔波粮草。项宝贵那种人,觉悟更低,会答应才怪……此刻,他正吃着天大的醋,就包括了这个成王朱宁,让他给朱宁运米,这不是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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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项园初立规矩,梅萧棋出诡招

冷知秋送走木子虚,坐也坐不住了。睍莼璩晓

恩学府空荡荡人都走空,该收拾的都收拾过,一点也看不出女婿上门大闹一场的痕迹。冷景易去了学政衙门办事,梅萧留了人在恩学府待命,自己去了知府衙门。冷兔也去了府衙大牢探望项家三口。

她在小竹林来回徜徉,想着一种气息,一种味道,那份亲密又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忍不住靠近、依偎,相吸相引。

世上的人和事,大约都是不能尽心尽意的完美。喜欢一个人,可这个人却有这样那样让你不爽心的问题,先是婆婆等亲戚的油水难溶,再是师命造成的分多聚少,再来两个纠缠不清的祸害女人造孽,现在,轮到项宝贵本人给她烦恼。

犹记得当初新婚大礼,他总是与她并肩而行,这份特殊的尊重,令她印象深刻;犹记得他一再鼓励她成长,走出去不做温室娇花,这份信任也是无人可及。

为何轮到男女感情上,他就那么想不开?吃不完的飞醋,恼不完的莫名其妙?

——

某个负伤负气而走的男人也在暗自神伤。

当初便知她性格淡漠洒脱,潇洒里来,袖手间去,即便对他有三分情,说斩断便斩断从无犹豫。两年之约就可见一斑,大婚入门时那傲然潇洒的身姿至今难忘。

只要一个小小的理由,他便会被她“弃如弊履”,决绝无情。桃叶渡为徐子琳便扭头而去,昨晚连衣服都没穿好,竟然就摔脸子发脾气,合着梅萧一伙,不肯相见。

最让他神伤的,她即便和他怄气时,也十分冷静理智,坦然……这说明什么?种种,种种,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爱他!

她对于他而言,缺之就活不下去。

而他之于她,恐怕不过是偶尔一顾留情的风景,离了他,她也许只会稍稍遗憾,很快就能将他忘到天边吧?

——

小葵来禀告:“姑爷走太快,奴婢跟不上他……”他那不是“走”,能跟上就见鬼了。

见冷知秋的脸色依然不好,小葵又嗫嚅道:“小姐,您说姑爷那么重的伤,又气急败坏的,会不会……”

冷知秋撅了撅嘴道:“你放心,他死不了。”

“小姐……”

“行了,让你爹爹讨辆马车,我们先去沈家庄项园看看吧。”

小葵顿时笑逐颜开,急忙应了去办。就说嘛,小姐不可能不担心姑爷。

到了项园,已经是午饭时分,沈天赐和惠敏都十分高兴,惠敏紧赶着去张罗午饭,招待冷知秋主仆。

如今,沈天赐和惠敏在项园里是自开小灶的。

“项宝贵回来了吗?”冷知秋问沈天赐。

沈天赐茫然道:“昨晚上,宝贵还来看过一趟,在一叶吉屋那座小楼待了会儿,便走了,六子说他去找外甥媳妇你去了,怎么,没见着吗?”

冷知秋拿绢帕按着鼻下,不吭声就往里走。

小葵好生失望的对沈天赐悄声道:“表舅爷,您去苗园里看看,若是见着姑爷,就让他赶紧过来,不然,一会儿小姐就要走了。”

沈天赐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见小葵催得焦急,便点头往苗园小跑着去寻项宝贵。

——

项园这段日子又修缮了不少地方,基本都是按照冷知秋当初的设想改建,当然有些不合建筑规矩的地方,都由老先生和工匠们调整过。

来往奔走的人不少,大多数奴仆丫鬟,冷知秋都还认得,毕竟当初是经她手招募进来的。这些人各自负责打扫、缝补、浣洗、采买、厨房……分了有经验的婆子管着,照理来说,就算主人出事不在家,也不会乱到天上去。

但冷知秋一路走过去,渐渐便发觉问题的确很严重了。

首先,暗处冷不丁会冒出男女调笑淫浪的声音,这说明园子里的下人勾搭成奸,根本无人管教。在一个园子里做事,下人这样偷情是不应该的!但凡男女有了私情,便要想到前途归宿,想到前途就会首先烦恼钱财,钱财哪里来?主人家首当其冲……而且一旦松了下人通奸的口子,就往往不是一对男女的私事,会影响四周其他奴仆婢女,原本简单的关系将会变得错综复杂,关系复杂了,就容易发生纠扯不清的案子。

其次,那些年纪大的婆子也不省心。冷知秋才走了百步之遥,便看到两个婆子大咧咧又提又拎的,拿了园子里采买的肉和米面,要往自己家带,撞见冷知秋,老脸一僵,赶忙谄笑着,找些说不通的理由辩解。

再次,园子里路面不洁,门窗不净,时有磕碰摔碎的声音,下人们吵嘴的吵嘴,放肆耍笑的此起彼伏……

还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混乱苟且?

冷知秋蹙眉对那两个婆子道:“将这些物事都带上,把园子里的人全都叫到小文堂,一个也不许漏下。”

她的语气严厉,面罩寒霜,身形虽弱小,却自有大家闺秀多年修炼的气势,不容人低看。

两个偷便宜的婆子吓得四爿老臀发紧,垂头弯腰应是,手里的猪肉都差点没拿稳。

——

小文堂——这是冷知秋将婆婆沈小妹和公公项文龙的名字各取当中合成的,雅俗共存,意趣别致,当初和项宝贵说起时,项宝贵便很喜欢这个名字,嚷着她将“项宝贵”和“冷知秋”这两个名字也合一处,安在二人以后的住所。

冷知秋当时心里一动,便指着照搬京城都御史府绣楼闺阁的那栋“一叶吉屋”,含情脉脉的告诉项宝贵:“一叶知秋,宝贵吉屋。”

所以,昨晚项宝贵专门去了那栋小楼,自是难忘夫妻恩情。

冷知秋出了一会儿神,才抬眸,目光缓缓巡视过宽大的小文堂,十几名小厮、老仆,二十几名丫鬟婆子排了方队、整齐的站在下首。

小葵点了人数,轻声对冷知秋道:“小姐,少了一个厨娘,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小厮。”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婆子便抢先报告:“那五个被沈家表舅家的要了过去,只听他们夫妇的话,不归咱们管了。”她正是偷肉偷米的婆子之一,这会儿算是急着献媚建功,将功赎罪。

冷知秋端坐着不语,两手交叠在腿上,只偶尔垂眸喝两口茶。

一个园子里住着,惠敏就算自己开了独份的小灶,也不可能避免瓜扯,毕竟,并不是隔了围墙的邻居。那些调用过去的人手,领的仍然是项家的月银,交往的仍然是项家其他下人,要理顺这个园子,就不能有人缺席。

更何况,当初冷知秋做主将淑芳苑和西楼给了沈天赐夫妇用,并非叫他们独门独院的意思,而是让这对表亲真正成为项家的人。如果要给他们安置独门独院,自然是在别处购置房产地契,哪有一个园子分两家的道理?

坐了一会儿,几十个下人正在惶惑,惠敏由一个丫鬟陪着,走进了小文堂。

“夫人,我那边饭菜都准备好了,等着您开席呢。”惠敏笑眯眯的,这些日子确实养得白胖许多。

冷知秋招手叫惠敏一同坐了。虽然惠敏还没恢复籍贯,沈天赐也没娶回她,但大家都默认了,她依然是项宝贵的表舅母。但冷知秋却让她坐在自己右手下边位置,吩咐惠敏身后侍立的丫鬟给惠敏表舅母上茶。

惠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舅母,知秋好一阵子没来过,今日发觉,这园子里实在乱得紧,如今我婆婆不在家,我这个做长子长媳的,少不得要管一管这个家。”冷知秋道。

“应当的,早就该来管管了。”惠敏急忙点头。

冷知秋微微一笑,便对最前面那个婆子道:“还缺了四个,您都去给我叫过来吧。”

惠敏愕然,冷知秋转向她解释:“一家人住着原本就少不了磕磕碰碰,现如今下人多了些,更加没有章法了,我公公婆婆住得不顺心,表舅与舅母您二位想来也有不少憋闷的地方。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约束好这些下人,我们一家人才能和睦美满。”

一家人?惠敏总算有些明白过来,是啊,总不能把园子的地契撕开来,单独撕出个西楼、淑芳苑。她这阵子仗着自己受了很多委屈苦楚,脾气养得骄横,问项沈氏要什么,项沈氏都一口答应下来。久了,便觉得自己是西楼、淑芳苑的主人,恨不得打一道围墙自己单过。

冷知秋突然给她泼了盆冷水,惠敏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夫人说的是,天赐和我到底是客人。”惠敏的确有些小肚鸡肠,但并非奸诈城府之人,当面就把话说得酸溜溜了。

“舅母,您和天赐表舅都不是客人,而是这项园里的主子,那五个下人,仍然听凭您二位差遣。”冷知秋语气严厉的纠正惠敏,“一个家,总有好几个主子,里头再有个管事当家的,才能安定下来。舅母是不是觉得知秋当家管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惠敏的表情明显“咯噔”一下,脑子乱了。她本就不聪明,一时想不好,如此状况是否对自己有利或有害。

冷知秋不再解释,这个妇人虽然没什么见识头脑,但很讲究实际利益,只要往后不影响她的生活,甚至让她住得更舒服,想来她也就不会再有疑惑。

所有的下人到齐,冷知秋翻着名册、卖身契,一会儿问:“适才在翡翠玲珑后嬉笑的,是哪两个?站出来。”

她的目光所及,捕捉到两个各自远站的男女,虽然站得相距很远,却同时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肩膀。

这两人,冷知秋都有印象。男的是个管后园大门的护林人,生得孔武有力,叫武生;女的是拨给项宝贝使唤的大丫头,身段子丰满,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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