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三婶是越追越恼,越追越恨,这个死丫头片子不是好东西,比那刘氏还招人恨,要是落到她手,看她不——“没王法的小贱种!”三婶尖声骂了一句,却是一片石子天女散花一样没头没脑的落了下来。
“你才是没羞没臊的老贱种!”春心站到巷子口外临着街的墙下,对着三婶反唇相讥,“七老八十戴朵花,不是老鸨就是媒婆,再不就是脑子有病的老大妈!”
嗷嗷嗷,三婶又怒了,火气蹭蹭往上涨,也不顾在外头有没有人看见了,直追出巷子去,见春心终于站在前边不动了,她也忍不住扶着墙先喘口气,这一会子可把她折腾得不轻。这一停的功夫,大壮也跟了上来,扶着他娘呼呼直喘,边喘边骂,从村里三姑六婆那里听来的话儿不管好坏扯着嗓子一股脑的吼了出来。
春心的脸都黑了,这才多大点小鬼,正经本事一点没有,脏话说得倒是比谁都溜,喵的,嘴臭是不是,有你臭的时候!抬头瞄了一眼墙头,隐约能看见有个影子在那里晃了一下,她心里顿时大安。
向后跳开两步,她捡起几块石子就往三婶身上砸,边砸边说:“三婶三婶你别哭,我送你头老母猪,老母猪,黑乎乎,一看就像你二叔!”
本来没了力气的三婶听了这话,顿时又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力气来,迈开腿就往前冲。
“来了!”
“哗啦!”
“诶呀!”
“娘!”
“啊!啊呸呸呸!”
“你个死丫头……啊呸呸!死丫头……”
春心怀着无限的同情和三婶保持着安全距离,饶是如此,三婶身上那股浓郁浑厚的气息仍是不绝于鼻。
他们家茅厕在院子东南角上,刚她把这娘俩引到南边靠墙的这边来,青姐儿就溜进了他们家,顺着小梯子爬上去,半梢桶天然肥料就这么劈头盖脸的浇了三婶母子两个一头一身。
再退后几步,春心捂住了鼻子,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三婶儿,你看你还有大壮哥哥,俩都那么瘦还那么矮,给你们添点肥料,你们就长得高长得壮了,别谢我哈。”
三婶有心要开口骂几句,可头顶那污水脏东西顺着头发脸颊淌了下来,一张嘴就往嘴里去,哪儿还敢开口。同样命运的还有大壮,不过他比他娘运气好一点,毕竟个子矮,大部分被他娘挡住了,只有小半在他身上。一身的臭气加上那种粘稠的感觉,让三婶几乎要晕了过去,如果不是怕在这里晕过去没人管,估计她是真想直接晕过去算了。
看着那娘俩一起瘫在地上发傻,春心的心里终于舒坦了,顶着一头一身的屎尿,看你们是回家丢人去呢,还是赖在城里丢人,横竖有人问起,我是不会承认你们是我家亲戚的,她老妈那么精明,看到这情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你们自个儿跟人解释去吧。这里邻居们让你们闹腾得够烦心的了,到时还不是顺着我们说不认识你们?
虽然这是自己的得意杰作,可三婶母子两个身上的气味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春心没有自虐的癖好,拍拍手抬起脚就往回走。
额?不会吧……她刚迈开步子就僵住了。
因为南墙临着街,所以三婶娘俩是在路边享受肥料浴的。然而,就在距离他们两个不过三尺的地方,僵站着一个半大少年,精致华美的衣摆下方有着可疑的黄褐色斑点……
第19章 受罚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站在街边两两对望。
少年白皙清秀,女孩粉雕玉琢。
倘若他们再大上一些,倘若没了旁边那两坨碍眼的东西,倘若他们的表情再温和一点,这会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那个……”春心挠了挠头,干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在那少年的怒视下硬着头皮开口道,“小哥哥好,要不要来我家……帮你洗洗……”
估算失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正好在这里,明明她跑出来时这里还没人呢。春心再次瞄了一眼那少年,心里更加哀嚎起来,多清秀的一枚小正太,只要不长歪,将来必成大帅,这可跟花落那些人不一样,他是晔县本地人,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可是……第一印象已经糟成这样了,她还怎么好意思去勾搭人家!
少年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尤其是那股浓郁厚重的气味随着微风绵延不断的袭来,更是让他的脸色都铁青起来。终于,他狠狠的一咬牙,挤出两个字:“不用!”
真是看走眼了,少年边走边咬牙,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另一只手却不得不撩起衣袍下摆,以免某些东西再沾到他处。本以为这小女孩被那母子两个欺负,他刚要上前阻拦却见那女孩抬头望向墙上,还做了个古怪的手势,亏得他见机的早停下了步子,否则的话……想到那后果,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岂有此理,竟然有如此刁蛮顽劣的女子,想来定是她捉弄了那母子两个才会被追打,倒是他多管闲事了,可恶!
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春心的脸垮了下来,惆怅满满堆了一脸。冲那少年明显的恼恨,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人家心里的地位估计跟他衣服上溅到的东西不相上下。
小帅哥,你快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不是有意的!
捶地!教训了三婶一顿的好心情现在全然化为乌有了,长叹一声,春心慢吞吞的拖着步子挪了家,顺便关上了大门。让她更纠结的是,看那个小帅哥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那是一标准的公子哥儿,非富即贵,绝不是她这等开药铺的家庭能比得了的,万一他记了仇,将来……前途无亮啊。
青姐儿已经溜回了家,虽说这样的恶作剧是很解气,可万一被奶奶知道,她可就有的受了,小春妹妹回来以后比以前更淘气了,以前可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子来呢。
“青儿,你躲在门边干什么呢,那娘俩走没?”张婶听着外头半天没传来动静,推门一看,孙女正躲在门边张望,顿时纳闷的问道,“还是说又闹出什么乱子了?”
“啊?没有!”青姐儿闻言立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飞快的说道,“走了走了,我刚要关门来着。”
“真走了?”张婶疑惑的看看青姐儿,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走了!”青姐儿用力点头,避开张婶的眼神陪笑道,“你要煮饭不是?我去看着弟弟……”
一语未了,从隔壁传来了刘氏的喝骂声。
“死丫头,给我去把外边擦干净洗干净!回来不许吃饭,站一个时辰再说!”
刘氏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虽说是进屋里做饭去了,可怎么会不留神着外边那母子两个?女儿出去,她并没有多少担心,小春从小儿机灵,如今在外面流荡了几天回来,越发的刁钻了,一时之间倒也不会吃了那母子俩的亏。只是女儿出去不一会儿,张婶家的青姐儿就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这倒让刘氏留了心,尤其是青姐儿进门也不吭声,顺着墙根摸到了南边墙角下。
那又不是什么好去处,就算要上,青姐儿也犯不着跑他们家来。刘氏满心的疑惑,把锅底的柴抽出几根埋进灰里,堵上炉门盖上锅盖就悄悄的走到了门边,顺着门边正好可以看到青姐儿爬上了墙边的小梯子,手里提着净桶。
她不会是——!刘氏心里一惊,急得上前一步,可她还来不及呼喊,只见青姐儿皱着眉别开脸,将那桶东西给倾了下去,随即就听到了墙外的喊声和骂声。
那有些变了调的声气是那母子两个绝对没错,还有小春的笑声传来,现在刘氏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岂有此理,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刘氏恨得直咬牙,好容易等到春心进了门,一把拉过来狠狠照着春心屁股上来了几巴掌,随后才命她去打扫战场。
要她去清理那些东西?不是吧……春心苦着脸望着刘氏,可刘氏冰寒着的脸明明白白告诉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还不快去?!”刘氏作势又扬起巴掌。
春心吓得顿时飞快应了一声:“知道了!”顺手抓了把墩布冲了出去。
刘氏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望望天空,秀气的眉紧紧皱了起来。
没一会儿,春心又冲了回来,跑到缸边拖了半桶水又摇摇摆摆的出去了。
这丫头啊……刘氏再次叹气,明亮的眼睛中渐渐蒙上了一层忧虑,是该和这丫头好好说说了。
春心可不知道刘氏此刻心里的滋味,她现在正歪眉斜眼的对付墙外那一滩子天然肥料。三婶娘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估计是他们自己也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气味吧。她庆幸的是那娘俩没顶着一身肥料跑家门口去闹腾,不然这一路上淋漓的肥料可就够她受得了。
不过,春心不知道的是,三婶确实是有心去闹,可她自个儿也实在是受不了,更别说这样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一开口,那些东西就往嘴里流啊。
被勒令禁止吃饭,这倒没什么,清理完那些东西,就算山珍海味放到春心面前,她也吃不下,可悲惨的是她还要罚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啊,这两个小时站下来,她那一双小短腿都快站折了。
“你啊……”刘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扬起手来却又打不下去,狠狠的咬了下牙,一把将春心搂在怀里恨恨的说,“臭丫头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似乎这次是真的把老妈给气到了。春心有些惭愧,怎么说她也是二八老女人,应该足够成熟稳重才对,怎么会将老妈气成这样呢?可她又有点不解,那娘俩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浇他们一头肥料赶他们走不行么?老妈至于这么生气么?她伸出手笨拙的拍拍刘氏的肩膀,迟疑着问道:“娘……赶他们走,不对吗?”
“赶是要赶,可你这么赶会惹出麻烦啊。”刘氏松开了春心,牵着她的手进了屋,从桌上拿了半个馒头塞进她手里,无奈的说,“先垫吧垫吧,听我好好跟你说清楚。”
第20章 似乎惹麻烦了
春心捧着馒头,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虽然挨了打又受了罚,可她却觉得这样的母亲才是真的母亲,那一位……呵呵,那一位恐怕连打都懒得打她吧,况且也不会打她,因为那样会破坏优雅的形象的。
“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看到女儿眼睛湿润起来,刘氏诧异起来,连忙拉过春心上下检视,“是不是吃亏了?那死女人打着你了?哪儿疼?身上还是腿上?你倒是说话啊!”
春心拉过刘氏的手紧紧握住,扬起笑脸来:“心疼。”
刘氏没听明白,还在查看春心身上是否有伤口,直到春心再次重复了一句才听清,顿时沉下了脸,狠狠的在她脑门身上戳了一指头:“你个小丫头片子,少跟我撒娇,以后再这么干,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什么?”
“先前大壮骂你,我打他那一巴掌没什么,毕竟左右人都听着呢,骂出那种话来,打他一顿都是轻的。”说到大壮那个小兔崽子,刘氏不由得咬了咬牙,过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你跟你三爷爷闹也没什么,毕竟你占着理,虽说尖酸了点,可顶多也就是我被人骂上一两句管教无方,可今天……你可知你三婶来时提那一句‘族里不会不管’是什么意思?”
春心还真不知道,虽说是从看过的小说里稍微了解到,在古代氏族的权力极大,甚至有时可以不经官府直接定人生死,可究竟什么事归族里管,什么事族里管不着,她还真不懂。
“咱们春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这几百年来最好也不过是出过一个知县而已,都不知道穷了几辈子了。”说到这个,刘氏忍不住苦笑,都是穷困惹的祸啊,搂过女儿,她细细的说下去,“在你爷爷这一辈上,你爷爷是做大哥的,下边还有四个兄弟两个妹妹,哪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几大家子都盯着你爷爷呢。偏也稀罕,这些年来,就数你爷爷最出息,竟然做到了太医,那可是真正在京里跟贵人打过交道的啊。”
敢情那位一天到晚板着脸的老爷子这么厉害呢。春心睁大了眼睛,穿来古代,如果没跟皇亲国戚打打交道,她会不会显得太失职?可是……伴君如伴虎,这可不是小说里,看她这段日子过的也不像是玛丽苏女主的标准生活,万一出点岔子,她小命还要不要了。
刘氏不知道春心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仍旧源源不断的讲着:“如今你爷爷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就在咱们县开了个铺子,虽说你爷爷医术高明,药铺生意也过得去,可毕竟咱们县城人口少,日日也不过是少有富余而已。况且,为着有这个铺子,不知道来过多少打秋风的亲戚,你爷爷又拉不下脸来赶人,少不得帮衬着。要不是你爹不在,也不至于……算了,不说那个。当初你爹没的时候,你才刚一岁,好在那时你寻哥已经十二了,有你爷爷你哥哥在,族里就算有人眼红也不能怎么样。”
“可现在爷爷年纪大了,哥哥又一直不回家,他们就想动手了是不是?”
“是啊,人心没有填满的时候,况且他们心又存了个想头……”
不等刘氏说出来,春心就抢先说道:“他们肯定是想,都是亲戚,凭什么你们吃饱穿暖,我们就得吃苦受累,再或者,他们肯定是想反正你们比我们富裕,分给我们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刘氏欣慰的看了春心一眼,点点头道:“他们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将来你爷爷万一有个闪失,这家产还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呢。为着这个,从你哥哥走后的两三年开始,就有人来劝你爷爷过继个儿子孙子的,先前还只是暗示,到后来就是明摆着送来了。”说到这里,刘氏笑了,“你爷爷可是在京里呆了几十年的,还能看不穿他们这点小心思?别说你爷爷,就算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不和那些贵人们打交道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凭着他们好说歹说,你爷爷到现在也不松口。”
还好老爷子精明,不肯收下白送上门的孝子贤孙。春心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又笑起来,她这位爷爷可是正经儿见识过宫斗的,只要他不迷了窍,谁也不能把他糊弄过去啊。
“好了,说了这么多,现在说说族里的事,咱们家一直是长房,你祖爷爷,你太爷爷都是长兄,如今的族长是你二爷爷,也就是你爷爷的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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