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高允出声,已不能再细问了。
“呵呵,我很傻吧,很多次我想就这么死了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曾经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原因,我不好,所以才让王爷你那么厌恶我。这些都是夜里思念王爷你留下的痕迹,每次只有感觉到血液在流淌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只有感觉到滚烫的血液变凉时,我才能知道,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王爷,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曾经我认为你无情,可是你对皇嫂分明又是那么有情,直到你一夜白头,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我差劲,而是你,太过爱她,把她爱到了骨血里,已经与身体融为一体,我已经进不去了,所以我不奢求,只要像这样陪在你身边就好,好不好?”
亚赛苦苦地哀求着,那双眸子里全是晶莹隐忍的东西,她本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原本也算是被众星捧月,犹记得第一次初见时,她是那么风风火火地大战野兽,可是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如此温婉?
高允眼里的冷漠忽然被一层温暖的东西所填满,他任由亚赛抱着,喉结滚动着,“跟着我,你终究要吃苦。”
“我知道,你的心已经死了,但是我不介意。”
“呵”,高允不再答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来回答了。
王朝风云变幻莫测,宸王多日不来上朝,而如今大云王室的血脉,除了齐王能够继任新帝,再无他人。
太后端坐在垂帘后,紧紧地捏住了拳头,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王公公,念吧”,她方出声想要让内监总管宣读旨意,此时议政殿的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地的鼓声。
旋即便有十里来报,“梁王到!”
这一声悠扬,任凭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梁王到?梁王不时被先帝发配了吗?
大殿里顿时一片喧闹,而一直沉默的沈相,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期待和狡黠。
不时,便有一个一身白衣四爪龙锦袍的男子风风火火而来,塞外的奔波和劳碌,在高演的脸上留下了许多沧桑的痕迹,他的下巴上长满了细碎的胡渣子,那双眼睛也比之前幽深了许多。
太后当即便从凤榻上站起,差点没掀开垂帘走出。
“小王给太后请安”,高演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后,忽然转身正面对着众人道,“先帝大行,小王还是未能赶到尽兄弟的最后一份情,当初本王遭奸人嫁祸,被迫刘放,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听说宸王已卧床不起,性命堪忧了…”。
“你胡说!宸王的身子很好,哪里会性命堪忧!”太后终于忍不了夺步出了垂帘,指着高演的鼻子便怒道,“乱臣贼子,你还有脸回来?来人啊,给哀家把人带下去!”
“慢着,容本王说完以下的话在带人也不迟”,高演浅笑,一如从前那般狡猾,一个闪身,走到了玉阶上,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拿在了手里,“这是北鲜太子写给本王的密函,若本王登基,他允诺,愿与我大云重修旧好,从此互通商贸,你们也知道的,大云与北鲜往来战争已经打了几十年,其中死伤多少人,这和平来之不易。不过若是新帝人选非本王,你们敢保证这份和平还存在?此封密函本王会速速销毁。”
高演嘴角带笑,扫视着台下已经乱如蚂蚁一群大臣叽叽喳喳地议论,尤其把眼神定格在沈相身上。
“梁王,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北鲜太子怎么会给你写密函,你一个废王。”太后的话还没说完,高演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道,“太后莫急,本王知道,你才是这大云的掌权人,可是,北鲜太子是爷们啊,他只跟爷们交流。”
“……”。
“不过本王允诺你,若本王登基,定奉您为太皇太后,您至高无上的权力只会更加登天,可是若你让齐王登基,那个一向与外界没有人格瓜葛,不喜逢迎孤傲性子的齐王,你确定他会让您做太皇太后这个宝座?”
高演的眉头抖了一下,而后笑得更加欢颜。
沈相在众人间佯装与人商议着,可是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梁王登基,无疑不是在牵制太后赵家的势力,而且,梁王的秉性他甚了解,曾经私下就打过许多交道,梁王好色,如此皇帝可以给丞相更多大展拳脚的机会。
议政殿经过了许久的争论后,终于以丞相为代表,他站了出来,手执玉户,“微臣们,恭迎梁王圣驾,恭迎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相一出声,旋即他身后的一干大臣也都跟着附和,齐刷刷的,议政殿里的百名大官都扑通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附和声此起彼伏,到了最后,连议政殿外阶梯上守卫的侍卫也跟着三呼万岁起来。
大势已去!
太后叹了口气,也忽然凤眼一眯,走近高演,“皇上,国不可一如无君,登基之事就交给哀家来操办吧。”
“那就多谢太皇太后了”,高演哈哈一声大笑,便负手朝大殿外而去,三呼声还在,而后便又传来一声内监高亢的声音,“退朝!”
……
朝廷里发生的事,沈芊君还不知道,她笃定了宸王会登基,却没有想到今早,朝堂上会发生什么。
沈芊鸾过敏,不能出门,沈芊凤又被禁足,瞬间相府里消停了不少。
一大早吃过早饭,沈芊君便匆匆地去了梅氏那,身后还跟着张妈。
梅氏正在屋子里睡回笼觉,脚边趴着一只小白猫,甚是可爱,一边还有两个小丫头在帮她修剪指甲。
见沈芊君来,两名丫鬟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到了一边。
小白猫懒洋洋的,立即就朝着沈芊君而去,乖乖地趴在她怀里。
梅氏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起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直到沈芊君站了许久后,她才意识到什么般。
“呀,君儿来了呢,怎么不早说,你们这些死丫头,一个个都哑巴了啊。”她数落着,旋即便起身。
沈芊君暗笑,方才她分明就没睡着,试问,睡在睡着的时候,还会让人给修剪指甲,装这么久,不就是想让自己干等着吗?
这点小心思,沈芊君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嘴上的笑意不减,她缓缓弯腰将怀中的猫咪放下,轻声道,“二婶,今日君儿想去绸缎庄看看,你看,我才回来,之前那些衣服也都旧了,是以君儿想去庄子里量体裁衣。昨儿个凤儿不是也想去挑几块新料子吗,君儿想着和妹妹一道去。”
呵,梅氏静静地听着沈芊君的话,忽然在心里暗笑起来,女人都爱美啊,原本还以为这沈芊君多能沉得住气,昨儿个还振振有词地教训她们说先帝大行,不可奢华,可今儿个日子一过,她就按捺不住了。还要把凤儿喊去?
“凤儿被老爷禁足,我看还是过几天吧,不如君儿,你自己去吧?”梅氏浅笑,她才不能让凤儿去呢。
沈芊君佯装失落,然后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张妈是以前伺候过娘的,君儿想让她来东苑伺候,不知二婶以为如何?”
“既然君儿你都开口了,二婶哪有不挑拨之理啊,唉,这相府上下,也都亏地我在打点,其实啊,我也是力不从心,这下你回来了就好,二婶以后可以清闲清闲了。”梅氏口是心非道,心里却在得意,呵,你在这相府知晓自己的地位了吧,遇事不是最后还得经过我的同意?
“二婶哪里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君儿非厚着脸皮回来。不过呢,娘丁忧三年内,爹都不宜娶亲,倒是难为了二婶你…”,沈芊君欲言又止,脸上半露哀伤。
前面那些话都是白奉承,但就这最后一句便把梅氏给气死了,她佯装出笑,呵呵称是,“二婶不介意,也不觉得委屈,只要你爹是真心有我的就好。”
真不要脸,还好意思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沈芊君在心里鄙夷着,然后又陪着梅氏体己了几句,便告辞出了门。
巧心和巧慧自然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为了不惹人眼,沈芊君只备了小马车,徐徐朝着沈家绸缎铺子而去。
沈家绸缎铺子她是第一次来,马车刚停下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沈家的产业这么大,要是都能据为已有,那还怕不能富可敌国?
三层楼高的红楼,鎏金的牌匾上清晰地写着‘沈家绸缎’四个大字,红木雕栏是新油漆过的,门槛也比平常的店大了好些。
巧心和巧慧旋即走入店铺内,对着里面的掌柜便目中无人地大吼着,“小姐来了,你们还不出去迎接!”
小姐这是沈家上下对沈芊君的隐晦称呼,直接把‘大’字去了,以免外人知道,沈芊凤、沈芊鸾的名讳前面,自然都会加上二小姐,三小姐。
大小姐来了?皇后娘娘?
众人都惊地停下手中的活计,赶忙迎了出来,作死还要在门外跪一路。
沈芊君急忙下车,瞪了一边得意的巧心巧慧两姐妹,冷冷一笑,这两个丫头的确是很碍事,此刻如此大张旗鼓,不是要让沈家的下人都以为这位素未蒙面过的大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人?
她急忙上前,虚扶了一把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出声道,“掌柜,咱们进去吧。”
掌柜的没料到沈芊君回如此可亲,不仅冲着他笑,一点小姐或者是皇后的架子都没有。
大家原本觉得能见到先皇后,那都是战战兢兢的,庄子的后院,沈芊君高坐,而掌柜的及一干工人都立在室外,不敢靠近。
张妈接过一个工人递来的茶,也笑着,“你们都别站在外面啊,进来。”
见张妈招手,众人才悻悻看着,然后缓缓鱼贯而入,一个个有秩序地站在一边,并不敢造次。
大家也都不敢抬头看沈芊君,她定是貌若天仙吧。
忽然,有个人因为能见到先皇后,兴奋地扑通一声,晕厥了过去。
“啊呀,小菜头流鼻血晕倒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屋里便乱了起来,有人偷笑,有人急匆匆地把那个叫小菜头的青年给扛了出去。
沈芊君这才意识到什么,似乎这些人,都比较怕自己。
她想要扭转局势,并且拉近彼此的距离,如此才能方便以后行事。
“你们不必害怕,我已不是什么皇后,没有掌握生杀大权,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官家小姐,而且外人也并不清楚我的身份,所以你们只管平常待我,不必觉得生分。”说毕,沈芊君抬眸,看了眼巧心巧慧,“巧心巧慧,我出门时忽然发现忘带了耳坠,你们去帮我寻一下,就在我梳妆的铜镜边。”
“啊?”巧心明显不满,这门都出来了,待会选完了缎子不就要打到回府了么,又让她们来来回回,这不是明显故意刁难么?
巧心巧慧深知,但脸上却还是表现地极为恭顺,“是,小姐且在此处慢慢喝茶等着。”
“去吧”,沈芊君垂眸呷茶,直到两人走后,张妈才上前一步,“将最新的缎子都拿来让小姐瞧瞧吧。”
“是”,掌柜的领了吩咐,然后屏退下其他的人,不时,便有一些织女上来,将新进的缎子放上。
小方桌上满满地摆放着各种锦缎,摆在最前面的是织锦缎,有真丝织锦缎,金银丝织锦缎。但最让沈芊君叹为观止的,还是最后呈上来的人工丝织锦缎,地缎和起花都是人造丝,经线较细纬线较粗,色泽对比度高,颜色极为艳丽。
“你们是如何掌握此类真丝的织法的?”沈芊君诧异道,抬手指了指那人工丝。
“是小的自学的”,一个长相伶俐的丫头忽然站了出来,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地是十分俊俏。
沈芊君细细看了眼她那一双手,的确是做纺织的好料子,可是这种人工丝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也是穿越女?
心里不禁稍稍雀跃激动起来,沈芊君起身抬步走到那女子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织锦”,织锦道,却不敢抬头看沈芊君。
名字倒是和这织锦一样,她不禁出声一笑,“织锦心草草的下一句是什么?”
“额,小的不识书…”,织锦立即回答。
刚才那一首是李白的《闲情》,下一句是‘挑灯泪斑斑’,她用这个只是试探,可能诗句不常用。
“那锄禾日当午的下一句呢?”沈芊君不死心,继续问道。
织锦的眉头已经蹙成一团,不能舒展开了,她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小的,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诗句吗?”
织锦摇头。
“那你是不是穿越女?”
这次织锦惊恐抬头,“不知”。
沈芊君这才垂了口气,这才淡定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问道,“你是自学的?”
“也不是,小的的姑姑在宫里当差,这织锦的手法是宫里的一名宫女传出来的…”。
“原来如此”,沈芊君自言自语道,然后给张妈递去了个眼神,张妈立即往织锦手里塞了一点碎银子。
织锦立即萎缩,“小姐?”
“以后若宫里头还有什么新织法,你将那人给我引见引见”。
“是”。
在绸缎庄大概走了一遍,沈芊君的心里基本上是了解了其运作方式,和主要的销量绸缎。
但是最让她惊奇地,还是那个人工丝织法,那人究竟是谁呢?
临走时,她随意捡了四匹缎子让工人裁衣,临回相府门口时,便见小厮一脸好心情的样子出来迎接,“小姐你回来啦。”
“何事那么开心?”沈芊君下了马车便朝府里而去,穿过抄手游廊和院落,便听到沈相爽朗的笑声。
“爹,何事如此开心?”
“三日后新帝登基,君儿,大喜事,大喜事啊,梁王回来了,他手里有北鲜太子的密函,若是梁王登基,北鲜愿意与我大云修好,如此便再无杀戮,我大云百年难得的和平时代就要来了啊。”
沈相走进屋子,随手将头上的冠帽一丢,而此刻,梅氏也端着差点走来,笑盈盈,“如此那真是一件大喜事,这不用打仗老爷你也不用再多操心边疆的事了”。
“可不是么,最让人开心的事还是,下个月,北鲜太子要亲自来我大云,与我们商量边疆贸易互通有无的事”。
什么?锦澜要来?
沈芊君脚差点一滑,顿时眼眸里有了一层别样的东西,梁王能够顺利登基,估计是锦澜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他拱梁王上位,真的只是想与大云修好这么简单?
“老爷,该传午膳了,对了,君儿,今日的缎子挑地可好?”梅氏不忘在沈相面前佯装。
沈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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