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准是高雅。
果不出其然，眨眼间高雅已经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喜笑颜开的冲电脑前发呆的林朵朵喊了声，“林秘书，一会下班陪我去吃个饭！”
区里那个河道治理项目已经计划了好长时间，可资金一直得不到妥善的解决。省里推到市里，市里又推回区里，区财政又哭天抢地的说财政预算不足，暂时没有能力负担那么庞大的一个项目……
这件事从林朵朵刚进这栋楼的时候就已经屡次提上议事日程，她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还没有得到解决。几个主要领导谁也不愿意接手，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来挂职锻炼的高雅。
林朵朵想起最近高雅把工作的中心全部都转移到这个治理工程上面，见她春风得意的模样试探着问，“高副区长，这是庆功宴？”
“正解！”高雅赞扬的打了个响指，头也不回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寂静的楼道里她讥诮的声音分外清晰，“许书记可是给我定了生死线的，他老人家从党校镀金回来就要看见工程开工。”
双边矛盾又升级了！许三多这是明摆着刁难人……但他肯定没想过高雅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区里折腾了几年，她没几天的时间，那么大笔资金……全都搞定了？！
***
地点选在西郊湖心的“水月”。气氛不像是平日里的工作应酬，更像是普通朋友间的聚会。搁往常的官场应酬，高雅介绍她时会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我们区政府的林秘书，许书记那些精彩发言深刻观点基本都是出自林秘书的手里。
今天高雅介绍她时不同寻常，更似相识至深的老友一般，多了几份随意，“这位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妹子是我们的院花，左手能写宫廷斗争，右手能写和谐社会的大文豪林朵朵。”
林朵朵脸上带着职业锤炼出的微笑，礼数周全的和在座的有为青年们一一握手打招呼。
张英航打量着高雅身边那张新面孔腹诽着，本来是他们几个被她狠宰的鸿门宴，高雅怕自己不能搞定于是带了个帮手来？
高雅一贯心狠手黑，杀人不见血，凡是和高雅沾上边的人全都要吃亏！物以类聚，先入为主的观念短短的一瞬就生根发芽。他果断的认定，高雅今天带来那个萌妹子肯定也不是个善类。
当林朵朵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时，张英航不禁微微眯起眼，细细的观察眼前这个一身职业套装一脸职业微笑一副标准公关架势的妹子，怎么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眼熟？！
“别用你种｜马的手玷污我党的好同志！”平生最见不得张英航那副种｜马样，第二见不得自己的同志被欺负，高雅立马跳出来为林朵朵解围，“不是所有漂亮的女孩子都是女演员，也别用你种｜马的思想来YY我们国家干部。”
张英航也不生气，绅士的伸手请林朵朵入座时，脑子里立马闪现出不久前发生的那么一幕——
靠，这不是砸了李子川那辆二奶车的二奶嘛！！！！
他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险险的没有喷出，连咳嗽都顾不得，脑子里马不停蹄的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李子川呢？不告诉，李哥来了，万一两个人闹出点什么不愉快搅了高雅的局，于李子川于高雅都不义气。告诉的话，万一到时李哥避嫌不来，那岂不是要错过一场好戏？！
酒过三巡，一群人撸着袖子开始互相放到。林朵朵接到电话，说林妈妈高血压发作入院，正和大家解释时，这次聚会真正的男主角迈着他姗姗来迟的步伐推开了雕花紫檀木门，在高雅和张英航心怀鬼胎的翘首期盼中闪亮登场。
林朵朵坐的位置背对着门，在李子川施施然走进来的时候，她依然在歉意的跟大家解释自己的提前离场，并没有看到缓缓向她走来的男人脸上一扫而过的异样。
坐在林朵朵身边心情忐忑的张英航不由惋惜万分，好不容易两个人再次碰面，怎么能不擦出些火花来！
他当机立断，用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了林朵朵的道别，“李哥，你怎么才来？咱们的组织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看！高区长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妹子，作家，我都认识两个活的美女作家了！”
林朵朵一回身，正巧看到身后一脸疲态正向她走来的青年。她早该知道的，这些精英与她们破两万的大手一样，私底下都是互相认识的。
在这样一个场合，尽管她心系母亲心急如焚，可脸上还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冲李子川点点头，随后又跟领导请示，“高区长，那我先走了。”
眼见着男女主角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要这样错过，高雅内心焦急不已！要知道这些人平时有多忙，把这些人约出来作陪衬又是一件多么高难度的事！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不动声色的叫住了正要起身离去的林朵朵。
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从容的笑，转而对一旁的青年说，“子川同志，最近查酒驾查的紧，在座的各位小哥里只有你还没有喝酒，能不能麻烦你代我送林秘书去趟军区医院？”
高雅敏锐的注意到一旁的张英航已经流露出一起同去的意向，用不容置疑的目光严厉的警告他。早已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去看火花的张英航迫于高雅的杀伤力，不得不强烈抑制着自己欲望的小火苗，怏怏的点了支烟泄愤。
高雅生怕李子川会拒绝，又怕林朵朵会谢绝她的安排，连忙补充，“林秘书今天喝了不少酒，母亲又送进了医院，这个地方又这么偏……”
李子川抬起头，越过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冲高雅点头笑笑，“好，我去。”
两个人一同离开之后，屋子里立马炸开了锅，一早就看穿了这次会晤真正的主题的围观群众们热烈发表自己的观点。
坐在正中央的高远望着他的宝贝妹妹，笑着赞扬道，“把戏做得这么逼真到位倒是很有你的风格。”
一旁心不在焉思考着今晚自己追的文会不会更新的陈雷也回过神来，实事求是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很多年前我们刚去758的时候，李子川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照片就摆在他房间里，我见过几次，别说跟林朵朵长得还真像！”
尽管她知道在人家背后评头论足是不对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这个屋子里最了解那只小狐狸的人的看法，于是不耻下问，“所以呢？”
陈雷放下手里的电纸书，接过高远递过来的烟，不徐不疾的点上，悠悠然吐出一个烟圈才回答，“所以你用心良苦安排的这场戏是不会有结果的。”
见高雅难得一脸不解，陈雷一一提点，“如果理论上讲，林秘书几乎是大部分男人心中完美的老婆候选人。但是自从08年他出事以后眼光就发生了剧变，喜欢那种小白，温顺，气场弱爆的小萝莉。”
没能跟去看李子川和林朵朵火星撞地球画面而一直闷闷不乐的张英航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我怎么觉得按照陈哥的说法，李哥喜欢的好像是小澈澈那种类型的？”
话一出口，就看到在场之人都不约而同笑而不语的望着他。高雅忍着自己竟然和这么个笨蛋坐在一间屋子里想要掀桌离他远一些的冲动，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伟大的丘比特SAMA，求你一箭射中这两个未婚男女吧！”
就在大家一致公认高雅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的时候，被高雅瞪了几次已经不敢轻易有什么想法的张英航终于忍无可忍，思量再三决定把那天早晨发生的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的一幕爆出来。
“其实……也许”他瞟了一眼因为工作压力大提前二十年进入更年期的高雅，得到她的默许后才娓娓道来，“他们之间已经擦出一些火花了，这把爱情的小火苗能不能烧起来，就看这个风是怎么个吹法了。”
一直以来，李子川不近女色，不要女人，他几乎已经认定李哥喜欢的是男人想要远离他，以防李哥对他的感情超友谊时，李子川却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让他终生难忘的话。
张英航一忍再忍，到今天再见到林朵朵终于忍不住。他一鼓作气把那天早晨的所见所闻以及李子川对林朵朵那句惊天动地的包｜养宣言，林朵朵傲娇成怒砸坏了李子川的车窗他不怒反笑的诡异场面添油加醋的全盘托出。
此言一出，就连之前言之凿凿的宣布高雅计划失败的陈雷也不禁诧异起来。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转了性……他对大BOSS家那个白痴的感情不是应该至死不渝不泯不灭的吗……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快的想要去包｜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了呢？！
即使是随口调｜戏也太诡异了！李子川同志是个百年难得一件作风正派的好同志，他怎么会随随便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大街上调｜戏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同志呢？！难道就因为林朵朵跟他以前的女朋友长得像还是说他看到林朵朵后唤醒了当年的记忆？！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这种情况凭他的思维很难理解，他当即决定散会后立马向大BOSS汇报！
高雅一听林朵朵和李子川的爱情之路在绝境中大逆转，不由心情大好起来。同时猛然想起了什么来，抓着张英航的衣领问，“你刚刚说，小狐狸见到林朵朵的时候，她开的是什么车？”
张英航想也不想斩钉截铁说，“就是勇破红十字会阴谋，卧底在反派中多年的我党干部——反腐巾帼英雄郭美美的座驾。”
他说着就发现高远忍着笑一脸扭曲的表情，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做好充分心理准备时，就听见一声怒喝，“你见过哪个郭美美像我这样起早贪黑的！”
7、专属于他的青草香气
林妈妈虽然高血压多年，但一直很稳定，这次不知为何高压突然飙到190，随时都有危险。林朵朵心急如焚，偏偏这个时候军区医院里没有床位，无法入院！
这个医院有最好的心血管方面的专家，虽然在医生看来高血压这种小毛病去人民医院或者Z大附属医院都可以，但对于至亲的人，事无巨细，林朵朵不放心这个时候转去别的医院。
坚持要陪林朵朵上来的李子川充分发挥他的作用，先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披在肩上，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别担心，有我在。”
不知是带着他体温的那件外套还是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林朵朵总算觉得心里不那么慌乱了，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坦然接受他的好意，“谢谢。”
“我在你办公室等你。”李子川电话刚挂没多久，就见顾倾国黑着一张脸出来，气急败坏的冲他嚷，“我刚下手术台，您老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我当面汇报啊？”
李子川抽了口烟，若无其事的冲顾主任提要求，“给我弄间病房，单间，立刻，马上。”
“啥？！”顾倾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毫不留情的拒绝，“想要住我们医院的心血管内科那是要排队的，没半年下不来。别说单间，就是走廊都没地方……”
李子川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顾倾国的官腔，“那就弄间高干病房。”
“那就更不和规矩了！”顾倾国摆摆手，“高干病房那都是给领导住的，普通病人哪能住……”
“少废话。”一想到林朵朵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他破天荒的觉得话痨真讨厌，“我清楚的记得，去年有个医生跟欧总的爷爷合谋，谎报病情向欧总逼婚……这件事够不够资格？！”
顾倾国瞠目结舌的望着对面的小年轻，顿时觉得肯定是自己太命苦了！隔三差五被这群腹黑威胁来威胁去的，这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而且成天笑容满面的人突然这么严肃的说话，好恐怖！
“就这么定了。”李子川说着，笑盈盈的拍了拍陷入到强烈震惊中的顾倾国，“住院期间，顾大主任费心了，多关照。”
前后不到十分钟，林妈妈就顺利住进高干病房。林妈妈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林朵朵守在妈妈身边，直到打完点滴，她才想起他一直陪着自己，悄悄出了病房。
“李总，今天的事真的太感谢你了。”林朵朵想起他晚上连饭都没吃就陪着自己来医院折腾了一夜，歉疚的笑笑，“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先回去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刚刚这位医生说，伯母的血压已经初步控制住，没有危险了。”他看着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浓浓的疲惫，“他说这里晚上家属不能陪床，我给伯母找了个护工，我送你回去吧。”
李子川说着，眼神瞟向一旁椅子上打瞌睡的顾倾国。顾倾国一听这种说辞，心里忍不住腹诽，你追女孩就追女孩，关我什么事！但看到李子川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自己还是很没骨气的点点头，正色道，“是的，这里是高干病房，管理更加严格。你妈妈的血压已经控制住了，目前看来情况不错，明天探视的时间来就可以。”
林朵朵自然认识眼前的医生，她陪妈妈来看过好几次顾倾国的门诊。每次挂特需门诊，五百块的诊费都未必能抢到号。既然医生都说了，林朵朵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进病房去跟林妈妈打了个招呼，又嘱咐了护工，在顾倾国的目送下跟着李子川离开医院。
回去的路上，林朵朵折腾了大半夜沉沉在座椅上睡着。李子川特意停下车给她拿了毯子盖好，又把车里的暖风调到最舒适的温度，才发动车子送她回家。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样在他的身侧安然入睡，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漆黑的夜里，他突然想起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奉了程澈的命令去区政府接值班的高雅。因为是法定的节假日，整栋大楼里静悄悄的，穿过兜兜转转的走廊，一种他十分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除了爱岗敬业的高雅，这个万家欢庆的日子难道还有人在加班？脑子里只是一念闪过，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循声而去。声音的尽头，透过那扇半掩的玻璃门，他看到一个身处在一室金光中的身影。
逆着光，他微微眯起眼睛，竭力让自己看的清楚，那是一种非常传神的技艺，那是一种只有特定职业的人才会使用的技艺……传说中的键盘手。
他轻笑着，说不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是程澈的原因，他本能的觉得那个打字飞速的侧影非常亲切。
本来只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