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碎玉!”我低呼:“不能,梦蝶,此玉是你的本命石,如果碎了它,你从此尘缘了断,再不能入人世轮回!”
“我那次回去时,你的玉就已经碎了?你还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她不信。
“那是机缘巧合,才能找到这具身体。”我不想说得太详尽,那毕竟是天机。竭力反对她碎玉。
“你可以找到朱玉的身体,我也可以啊。”
她抬高手,用力将玉向地上摔去。我用尽全身力气滚下地去,一把接住玉石。“不要,梦蝶,我和你说实话,用碎玉的方式回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它是你的本命石,没了它,你再也不能投胎做人,只能是天上一缕玉魂。永远留在那个冷冰冰的玉罗殿里。根本不能与天立在一起!”
“那你怎么能回来的?”她瞪着我。
“那时候,允倜命在旦夕,我用我的魂魄,向玉罗殿的主人玉罗司,换了通杀的解药和这一世的生命。”
“什么?”梦蝶倒退一步,颓然坐倒,双目茫然无光,“你是说,我再也回不去了?”
“是。”
“再也见不到天立了?”她慢慢转动头,呆呆地望着我。
我不想回答,却不能不点头:“不能。”
“我不要!”她双手抱头,发出凄惨的尖叫:“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我可以回去的!”
“我没有骗你,是留在这里,还是碎了玉回到玉罗殿,用你的魂魄做交换,换那个世界一世的生命,你自己选择。”风扬来扶我,我靠着他,站直了身子,肃容说。
梦蝶慢慢止声,茫然回头:“原梦,如果我碎了玉,就可以和天立在一起了吧?就像你一样?”
我摇头:“梦蝶,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是没得选择。如果我知道碎了玉后,会带来那么多的风雨变故,我决不能那样任性。至于用魂魄做交换,梦蝶,就算当时玉罗司让我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允倜的生存,我也会换。”
我喘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继续道:“原梦死了快六年,没有任何迹象告诉天立你会回去,就像你自己所想的,他会不会仍是一个人?我对现代世界了解比你深得多,六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你和我不一样,这里有你的家,有疼爱你的亲人,那边的事,一切都是未知。你想仔细了!碎了玉,一切再也不能挽回。”我知道这种说法对梦蝶很残忍,但我不能不说,比起让她最终面对失望悔恨,我宁愿用尖利的语言让她清醒地想清楚,她应该怎么做。
梦蝶怔忡地默然半晌,转脸向我,脸上是软弱无助,“原梦。”她喃喃地问我:“你说,我怎么办?”
我沉默了许久,心里天人交战,“梦蝶,留下吧。”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几个时辰前,我还恨不得她马上消失,现在的我,却已不能这样做。我知道我轻轻一句话,可能可以解决我以后所有的烦恼,但是能那样做,就不是我了!她这样地问我,其实已不想走,要的只是我的一句话。
梦蝶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看到她眼中迅速水气氤氲,趴在床边,把头埋在手臂里,单薄的肩剧烈抖动。压抑的哭泣声哀伤欲绝。
我没有劝她,这个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对她有好处。风扬看了我一眼,显然不赞同我的做法。我对他微微一笑,他无奈地摇摇头。对着我做了个口形,我看明白了,是“傻瓜”两个字,直接丢了个白果给他。
第五十二章
有开门声,我以为是送饭的人,看过去时,却是那个当日站在南宫御风身后,跳出来诬陷我的人。南宫飞记忆里没有他。
风扬站了起来:“何乐,你来做什么?”
何乐板着脸道:“奉师父之命,有请飞公子。”
我们同时一震,风扬挡在我身前:“飞师弟伤势沉重,不能行走。师父何事找他?”
何乐斜着眼道:“师父找他何事,小弟怎么有资格问?真不能走,自有人架着他去!”向门外道:“来人啊,扶飞公子出去。”两个壮汉应声进来。
“何乐!你敢!”风扬怒。
何乐阴阳怪气地一笑:“哟,风师兄,现时不同往日,你以为你还是位高权重的南宫世家风雷堂堂主吗?我尊称你一声风师兄,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份!你现在,不过是一条等死的狗罢了!”
垂目向地,阴侧侧道:“小五,小六,架人。若有人敢动手阻挡,杀!”
“是!”
风扬气得发抖,我看到他竭力地凝聚真力,伸手握住他的手:“风扬,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不成!要去,我陪你一起去。”他头也不回,斩钉截铁地说。
何乐面色一变,刚要开口,我急道:“何乐,我来与他说。”用力拉风扬:“你弯下腰来,我有话说。”
风扬脖子梗了一下,才俯身:“说什么,我也不让你一个人去。”
我手起掌落,一下击在他颈动脉上,他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我,我对着他粲然一笑,看到他闭上眼倒下。何乐惊异地看着我的举动,我淡然道:“我与我妹子说句话,就和你走。”
他挥手:“有话快说,拖再多时间也没用。”
我心里一冷,果然,回不来了。否则,他不会让我说那么多话。
“梦蝶。”我唤。
梦蝶在他们进来时,已经吓得止住了哭,这会小脸煞白地缩在一边。见我唤她,忙挨到我身边来,我握住她的手道:“梦蝶,我此去凶多吉少。”她身子颤栗了一下,转头看我,眼里都是凄然。“不要,你别跟他们走。”
“傻瓜,能不死,谁想死?”我微晒。
大滴大滴的泪从她脸上滚落,我轻轻为她试泪。伸手抱住她,迅速在她耳边道:“西尔是一定会来的,风扬也是个可怜人,你求西尔一起救了。他若不肯,你就说你也不走。明白了?”
她哭着点头。
我直腰坐正:“梦蝶,别哭。”抬脸道:“好了,走吧。”
梦蝶紧紧抓住我的手,放声大哭:“不要。”
两个壮汉掰开她死死拉住我的手,连拖带扯地将我带了出去。
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倒下,我猛地被激醒。手指的痛立马直钻入心,只想永远昏死过去,再也不醒来。
一只手狠狠扯住我的头发,把我低垂的头扯得抬起来,丁允仲微笑的脸正对着我:“想说话了么?”
我瞪着他与允倜有三分相像的脸,淡淡一笑,闭上眼。
“死东西,再上刑,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南宫御风恶狠狠的声音。我闭目不语,等着新一轮的痛苦。
“南宫老爷,不要动怒么。令子内伤太重,再动刑,怕吃不住了。”丁允仲温声道。毕竟是兄弟,他的声音,和允倜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温声说话的时候。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生的温润,一个却是惺惺作态。我闭着眼,想着允倜,所有的痛楚,都仿佛减轻了些。
“这种孽种,早死早好!”南宫御风恨声道。好啊,我也很想死,好过受这般的痛苦。我不是个能忍耐的人,我怕冷怕热怕苦怕痛。但是,所有这些,比起允倜的安危来说,都没有关系了。
“南宫老爷。”丁允仲的声音里多了丝冷然。
“是。”南宫御风收了声。虽然很不甘愿。
“南宫飞,若你与我们合作,我保你无事。”丁允仲的声音里是诱惑。
怕死得更快吧。我漠然。
头皮一又是剧烈的疼痛,我不得不抬起头,一个巴掌抽在我脸上:“睁开眼!”
我不理会。
两只冰凉的手指按在我眼珠上,压得我酸痛,耳边是丁允仲阴冷的声音:“若真不想睁眼,这眼珠子留着也无用,我给你取出来可好?”后半句说得分外温柔,好似在对着情人私语。我打了个寒战,睁开眼。我不怕死,却不想在死前吃这些零碎的苦。
“呵,终于听了次话,我还以为你又聋又哑呢。”丁允仲得意地说。
嘴里腥甜,我用力将满嘴的血沫喷到他近在咫尺恶心的笑脸上。然后,意料中的一顿狠打便袭了过来。
我再一次陷入黑暗前,心里只想着解脱。
痛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所有的手指都被铁钉洞穿。蘸了水的牛皮鞭专找我最敏感的地方抽打,每一下,都让我痛得死去活来。曾经为南宫飞的身体素质好而高兴,现在,我痛恨这具强健的身体,如果是原梦蝶,早就可以用死亡来解脱了。
丁允仲反复地问我关于允倜军中的事,兵力,布防,战策,粮草等等他们急需知道的东西。有的,我不知道,有的,我很清楚。我只是紧闭着嘴,死不开口。我等待着死亡。就这样死了,总好过让他们当作威胁绑到城上,让允倜不能放手攻城。我暗自庆幸,还好,他们并不清楚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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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不能再打了,真要死了。”
“给丁允倜送过信了吗?”
“刚抓到时就送过了,那边毫无动静。否则,也不会想到要去把原梦蝶抓来。”
“我那个二哥,不会轻易介入江湖争斗保护一个与他无关的人,甚至带着她随军,大周律,女子无特殊情况不可随军。”是丁允仲。
“可能以为可以将她作为筹码与老夫谈判吧。毕竟,她可是老夫心头的一块大毒瘤,总要除掉才能放心。把她交给我,换我退出这次你们与皇帝的争斗。现在,她落到我们手上,丁允倜认为她没了利用价值,所以对她的生死就不再过问了。”
南宫御风阴沉的声音,南宫飞有这么个爹,真是早点死了重投胎的好。
“不会,我太了解丁允倜了,自命侠义,决不能做这样的事。”丁允仲道。
“仲儿的意思,是我们歹毒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应该是丁允仲的外公罗荣真。
“孙儿没这个意思。”丁允仲敛声。
“翻翻她身上可有什么物事,连她的血衣,差人送过去,就说,三日内再不撤兵,下回送去的,就是她的手指,一样一样,零碎地送,直到他撤兵为止。”罗荣真阴狠地道:“本来,送原梦蝶那死丫头的东西最合适,不知道哪个混蛋居然把她救出去了!定是家贼,查出来,非得凌迟处死不可!”
原来,梦蝶已经得救了!西尔的动作好快。我的心先是一松,因为疼痛而反应迟缓的头脑在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心彻底凉透,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了。脑里浮出个词:咬舌自尽。我从来不以为咬个舌头就能死了人,现在,却只能试一试了。
下巴突然一麻,嘴巴再也合不拢,“看来是醒了。我警告你,死也没有用,一样会一点一点的分尸,劝你还是活着吧。看看丁允倜收到你的什么东西时会撤兵。”丁允仲冰冷的声音听在我耳里如闻鬼魅。我绝望,死也成了奢求!
一只手在我身上翻动,“等等?这是什么?!”丁允仲的声音,语气中有点意外,还有些兴奋。脖子上的玉牌被扯下,系玉的链子撕破了我脖子上的皮,这点痛楚对我来说已不算什么,但,这块玉,丁允仲绝对是认识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莫及,我早就该将这块玉给梦蝶的!这是唯一能证明我的存在对于允倜的意义的东西,我怎么会这样疏忽!
“这不是皇后凤玉吗?此玉共一对,持龙玉的应是当朝皇帝。按祖律,只传给历代天子和皇后。这凤玉,代表皇后亲至!”罗荣真道:“难道,她居然是皇上的人?不对啊,皇后没换人哪。”
丁允仲道:“外公有所不知,这对玉,先皇早在生前,就赐给丁允倜了。先皇一直很想立他做太子。只是他自己不肯,说太子之位,理当年长者居之。后来,鼎力助丁允成登基。其实,允成这小子,哪里够格做皇帝!文才武略,与我相差太远,没有丁允倜,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应该是我!我不过与允倜相差几个月的年纪,先皇眼里,却只有他,没有我!”丁允仲语气怨怼。
“那么?她莫非才是真正的靖王妃?”南宫御风问道,罗荣真长笑道:“好好,真是意外收获啊。南宫,你的徒弟真是给我们抓来个宝啊!你这个丫头,也是好本事,都说丁允倜对原梦蝶一往情深,你丫头与他相识没多久,居然就把原梦蝶的靖王妃的位子抢来了!倒也是个人才啊。哈哈哈。”
南宫御风嘿了一声,颇为尴尬。
丁允仲合上我的下巴,用力捏住,问道:“说,你和丁允倜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连痛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涣散。他呸了一声,放开手,我垂头闭目。
一阵脚步声,罗荣真道:“西尔殿下,您来了。”
“嗯。”我听到西尔淡淡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张开眼,无力低垂的头只能看到地上他们穿着官靴的脚。三双穿黑色的官靴的脚,应该是丁允仲,罗荣真和南宫御风。讽刺的是,他们脚上所穿的鞋,居然是梦都的出品。虽然梦都出品是大周最好的精品,卖的对象,却真是不分好歹啊。
一双雕花的战靴在我眼前停下,西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啧啧,昨天见时,还是好好的个人,南宫先生,她真是你的亲生骨肉?”
南宫御风冷冷道:“老夫是大义灭亲。做大事者,岂能顾儿女私情。”
“说得好!做大事者,岂能顾儿女私情。南宫先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西尔扬声笑,笑声里,却攸无笑意。
“西尔殿下过誉。”南宫御风老狐狸,哪里会将西尔的讽刺放在眼里。
罗荣真打圆场,“西尔殿下,您来晚了,有个意外的好消息呢!”
“嗯?我今天可只听到坏消息了。”
“您是指原梦蝶昨晚被人劫走的事吧。没关系了,这一个,身份地位,不亚于原梦蝶。”罗荣真道。
“他?不就是南宫先生的儿子?不,应该说是女儿,还有什么身份?”西尔问。
丁允仲笑道:“我们也刚发现,南宫飞可能才是真正的北靖王妃。怪不得,向来不过问江湖事的丁允倜,居然主动插手南宫世家内部的纷争。”
“若能用她逼得丁允倜暂时退兵,赢得时间,我们的势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