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松了口气,师父又道:“允儿,带玉儿回去休息,身子才有点起色就出来乱跑,你们难道真的想让我气死不成!”
师父情绪不好,允倜拉着我出来,“玉儿,走吧。”
“允倜,我们谈谈。”回到屋里,我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允倜。
他笑得别扭:“玉儿,我还有点事,处理一下,就回来。”
“你先处理我的事吧。”我才不甩他,想溜,没门。我已经隐忍太久,心里的疑团都快堵得我不能喘息了。
“行,”他回得倒是干脆,撩衣坐下,聪明如果他,怎会不知道已无法回避。
我理了下思路,开口:“仙兰和长歌呢?”
允倜一怔,旋即道:“仙兰病了,马车行走慢,估计这两天到。长歌和她在一起。”
就知道少不了他们俩个,至今未见,就是有了意外,果然。
“那个忘忧丹,现在停止服用,几天可以恢复记忆?”
允倜面色微窘,尴尬地笑笑:“早就不给你服了。”我冷眼看他,他不自在地左右顾盼了下,才道:“三四天吧。”
“为什么让我吃这种药?不服用时,我是否歇斯底里?”我问。
他扬眉,不解:“歇什么?”
“就是情绪亢奋。不正常。”我说。
他迟疑了一下回答:“不是。”
“那为什么让我服这个鬼东西?所有人都明白清楚,只有我,糊里糊涂,为什么要让我忘掉一切?你辞去了征西主帅,大师兄身负重伤,仙兰重病,都是因为我,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变得像个傻瓜?”我大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玉儿,不要这样激动,你冷静点。”他按住我,试图平复我的情绪。
“你让我怎样冷静?一天一天,我发现我记得的事越来越少,整天浑浑噩噩,丁允倜!我不是傻瓜,我的身体在发生什么变化,我非常清楚!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允倜大声吼着,从来没有过的大声,我惊愕地倒退一步,他抢上来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对不起,”他哽咽着:“没有别的办法,你那样地害怕,一直在惊恐中,拒绝任何人接近,不能进食,任何东西喂进去了都会吐出来。玉儿,但凡有一点其他办法,我怎么可能冒这个险?谢天谢地,你现在仅仅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
我努力消化着他的答案,费力地思索,然后问:“你是说,继续下去,我有可能会什么都忘了?包括你?”
他默然。
“从今天起,我什么药都不喝。”我飞快说。
“玉儿,即便是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忘了,就再认识,”他淡淡地笑,笑容黯淡而无奈,轻抚着我的脸:“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切从头再来。”
“就这样,忘了再开始?每一天早晨醒来时,我们都可能变为陌生人?”很像我当年看过的一部电影,女主角每天醒来都会忘记所爱的人,为了不忘记,她每天睡前给自己写一封关于爱人的信,第二天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看信,然后,他们不断地重新开始。看这部片子时,我就为男主角悲哀,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等待永远会将自己当作陌生人的爱人?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不要,我会挺过去的,我一直很坚强,你知道的。试一试好不好?”
他摇头,眼中是悲哀,“玉儿,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用你的生命去冒险。决不能。”
我板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丁允倜,你听着,我绝对不要忘了你,没有记忆地浑浑噩噩活着,莫如死。”
“没得选择。”他干干脆脆地回答,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我也回答得坚决:“我的事,不用你选择!”
“你用魂魄换解药时,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他淡淡地问。我呆若木鸡,这事,他如何知道?“那,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会有。”我有点口吃。
“不要说了。”他握住我的手,“玉儿,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双手,我再不会放开。”
我沉默,半晌,道:“好吧,但你总要告诉我,事情的大概吧。以后,忘了的事越来越多,你总得负责一样一样再告诉我吧?”
允倜沉吟片刻道:“丁允仲绑架了你和梦蝶,立平和师父他们都是为此事赶过来的。我们去救你们时,你受了很重的伤。破城时,没抓住丁允仲和南宫御风,收队时,大师兄硬是不顾立平的阻挡,只带着一队人去追杀他们,我知道后,派人去接应,只救回了大师兄,其余三十人,全部阵亡。”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面色沉重,神色间,隐隐有丝后怕。
事情,远没有他说的这样简单。不过,我没有继续细问,问也问不出什么,任何让我能回忆起当时情景的事,他都不会说。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不过,我也相信自己的毅力,我不但要找回记忆,而且,要好好地活下去。
第五十九章
我很快就察觉了体内的异样。
三天来,我将所有让我服用的药,都在服后悄悄地吐掉,中药这东西,比西药好的就是,服用后,只要你及时吐出,绝少会有残余。
内力一点点地凝聚,原来,我全身无力也是源于那个什么忘忧丹。
头脑一天天地清晰。随着被我遗忘的记忆的一天天恢复,我明白了允倜眼中的后怕,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双手,我再不会放开。”是什么含意了。
我感觉到了,南宫飞的挣扎与不甘!
她怎么会回来?难道,从来就没有离开?忘忧丹竭制的,不是我,而是这个身体以及她体内的残余意识。
这没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存在,我按压住心里的恐惧,玉罗司说过,她死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允倜将手在我眼前晃晃,我拉下他的手:“没想什么。”
他微笑着揽住我:“玉儿,这两天,觉得你精神好很多。”
“是啊,”我轻轻靠在他怀里:“好很多。允倜,我们去看看宁师兄吧。”
“你昨天刚去过。”他从鼻子里哼着,满脸的不甘愿。我笑着将额头抵在他额上:“好了,这样小气,不像你啊。师兄总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吧。”
他笑着在我头上轻弹一下:“去吧。开玩笑的。”
“不一起去?”我走到门口,回头问。
“我一早就过去看过了。你去吧。”他笑着说。
我沿着花廊一路向师父的住处走,南方就是比北方漂亮,罗荣真的花园虽然没有允倜的靖王府大,却胜在草木葱郁,品种繁多,奇花异草斗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转过一个曲廊,只听到小莲的声音再说:“什么?你真的看见那个风公子了?”
“是啊,我也奇怪,风公子送梦蝶姑娘回来,又与我们爷一起去救玉姑娘,明明与丁允仲不是一路的,怎么现在又帮着他守城呢?”是无影的声音。
小两口靠着回廊面对花园在说私房话呢。我微笑,没去打扰他们,放轻脚步从他们身后走过。
风公子?什么人,我边走边想。风扬起我的裙摆,我用手去按。风扬?风扬?脑子轰响,所有我下意识里排斥的记忆,突然间苏醒,所有的事,一下子冲了回来,如洪水般灌入脑海,几乎不能承受。头像要炸烈开来,我紧紧地捧住头。风扬夜闯军营,梦蝶,西尔,还有,那让我痛不欲生的酷刑……,我张大眼,天旋地转。
………………………………………………………………………………………………………………………………………………………… “玉儿。”有人唤我,声音有点怯弱,很陌生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清清淡淡一个人影,全身像拢在浓浓的雾中,那个人抬起头,对着我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凄迷而忧郁。
那是我每天都能在镜中看到的脸!“南宫飞。”我喃喃地叫,“是你。”
“是我。”她试图走近来,我退后:“不要靠近我!”我大声说:“南宫飞,你阳寿已尽,不去投胎,找我做什么!”我竭力在脑中搜索关于鬼魂的事,模仿着鬼片里常用的对白说。
“玉儿,你别怕我,我不会害你的。”她继续向我走近。
“你不过是一缕冤魂。还不了阳,我怕你什么。”我抖着嗓子,又退让一步。
南宫飞突然诡异地一笑:“碧玉,你也只是一缕魂魄,大家彼此彼此。何况,你用的是我的身子。”
“你什么意思?”我怕极了,虽然糊里糊涂穿越了几次,也见过玉罗司类的非人类,但毕竟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真正的鬼魂,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平日里向来的自信和冷静,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剩下的只有害怕。
她的脸容又突然变得悲哀:“玉儿,我只求你善待风师哥。”
“我会好好对他的。”我答得飞快。
“答应我,不要让他伤心,看到他哭泣,我心都要碎了。”她悲切。
“这个。”我不能回答。她看我的眼光突然凄厉:“碧玉,你若做不到,那就别怪我狠毒。”
一阵冰寒之气包裹住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怨气?我打个哆嗦。却也被她激起了斗志,我这人,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直面对她:“南宫飞,人世之事,已与你无关。你早入轮回,就是对风扬最好的安慰。至于我,我当他是朋友,也仅止是朋友。”
“你,”她厉声道:“你就不怕我阴魂不散?每天缠着你?!”
“你已经阴魂不散了。”我淡笑:“难道现在还不算缠着我?南宫飞,我不怕你。你也是个可怜人,何必如此。”
她眼中怨毒大盛,寒气迫人。
“玉儿!”有人拍打着我的脸,我惊醒,允倜长长松口气:“玉儿,怎么会晕倒?”
我一把抓住他衣袖,花园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温暖舒适。一语不发,我扑入他怀里,他揽紧我,我慢慢止住身体的颤抖。
“出什么事了,你在害怕什么?”允倜柔声问,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贴着他,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没事了,允倜,不会有事的。”我的声如呓语。与其是在回答他,不如说是在安定自己的心。
允倜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我:“玉儿,别怕。我在你身边。”
“允倜,永远不要放开我的手。”我没有察觉,我的声音,惶恐不安。
作者有话说:rubyzp29亲,为啥要拍偶砖捏?你说我每多更一章,就多砸偶一块砖。偶要是天天更,会不会被拍死了?呜。
第六十章
“让开。”我冷着脸。
“不成。”小莲张开手,挡在我面前,坚决地说。
我怒:“小莲,我真是惯得你很了,居然连我的话都敢不听。快让开。”
小莲小脸苍白,眼中含泪,“对不起,小姐,您就是要小莲的命,小莲也会给。只是,小莲决不能放您出去!”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只不过就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硬的不成,我换了笑脸来软的。
可是,死心眼的小莲软硬不吃:“爷吩咐了,决不能让您离开屋子一步。”
我跳脚:“胡说,难道我是囚犯?”
小莲认真地说:“爷说了,就当您是钦犯,决不能松懈一点。”
“好小莲,我真的是很闷啊,去花园透口气,你跟着我就是了。”我巧言诱惑。小莲只是摇头:“爷说了,随您什么理由。决不能让您出房门一步。”
我气急反笑,转身在桌前坐下:“爷还说什么了?”
“爷说,让你吃好睡好,将养好,尽管放心,他绝对生擒了南宫御风来让您亲手报仇。让我们任您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放您出门,否则,提头见他。”小莲将允倜的话背得滚瓜烂熟。
我陪笑:“我不出门,就去花园透透气。”
“爷说了,您想做任何事,都等他回来。”
“爷有没说我诡计多端,说任何话你们都别相信?”我冷笑。
小莲眨巴着眼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居然是默认!我气得差点抓狂,这个丁允倜,算计我到极点了!任我花样百出,他只出一招。饶是我使尽招数,小莲只一句不成,全挡回来了。我待要用强,小莲直接一句话:“小姐,您若强要离开,小莲是挡不住的,只是,爷也说了,你若离开了屋子一步,让小莲立时便自尽了事,省得他回来再处置了。”
我相信她说到做到,也不是认识她一两天了,那脾气,拧得很。软的不行,硬的不行,强的也不行。我垂头丧气坐倒。
“没想到,朱玉,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原梦蝶笑嘻嘻进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宁云河。小莲慌忙向她行礼。
“心情不好,别惹我。”我没好气。
她巧笑嫣然:“马上就会好的。”话音未落,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小莲已软软地倒下。宁云河抱起她放在床上:“三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小莲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恳求地看着我。
我惊喜交集,站起身,一时说不出话来。
“赶紧走啊。”梦蝶笑道:“我看着她,你放心,少不了她一根汗毛。”
我这才反应过来,立起身便走。
冲到大门口,我的红雪已经备好鞍由马僮牵着立在门口。怎么还有一匹马?这马,分明是大师兄的飞云。
愣神间,大师兄已飞身上马,对着我说:“还楞着做什么?晚了,就赶不上热闹了!”
“可是,你身体还没恢复呢!”我叫。
宁云河冷冽的脸上泛出丝戏谑地笑,“江湖中人,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不是游侠两人组么,这样热闹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你我?”
游侠两人组,是我当年和他下江南时,自吹自擂给我们俩起的武林名号,看着师兄和煦的笑容,心里一暖,纵身上马:“好,师兄,今日让我们重振游侠两人组的声威!”
双马并骑,我们一路追着大军的足迹,向永安城奔去。
西南方有尘埃弥漫,宁云河看了看说:“奇怪,那边怎么会有大队人马云集?”
“什么?”我顺着宁云河的目光望过去,并没看出什么来。“哪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