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那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女生有节奏的念着。
我此时此刻深刻体会到文史知识是相通,我敢担保她这首诗是从历史课本上学,中国凡是学过初中历史的学生对这句都是耳熟能详,就好像当年的“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开始——”被每个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人所终身难忘一样。
“刚才你提到《伐檀》,那就聊聊《伐檀》里面的几句诗吧!”梁老师觉得谈《硕鼠》太浅显了,还不足以考量一个未来的语文老师。
“哦——,好吧!”女生有点不情愿的说。
“《伐檀》里面有一句‘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亿兮’,这里的三百亿应该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三百亿斤粮食,当时的卫国全国也生产不了这么多粮食呀!”梁老师笑着说。
“三……,三,应该泛指很多,三百亿,……,三百亿大概是泛指很多,不一定是三百亿……”女生很不自信的说。
梁老师笑了笑,没有说话,旁边的那个女老师也笑了笑,说:“那‘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獾兮’,里面的狩和猎在古代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句话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就是狩和猎其实是有区别的。但是那个女生还是傻乎乎的,想了半天说:“狩猎都是打猎的意思,大概皇帝打猎都叫狩,平民老百姓打猎都叫猎!”
我心想这位女生也太缺乏历史知识了吧,皇帝是秦始皇才开始有的,当时嬴政在“三皇”和“五帝”中各取了一个字,所以叫“皇帝”,这是秦朝的事了,《伐檀》是先秦的诗歌,先秦那会儿那有什么皇帝。
那两个面试老师看见我在后面偷笑,有点不悦,梁老师说:“后面那位同学好像有意见要发表,说出来我们大家交流交流!”
我左右看了看,别人都没笑,梁老师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你也是投简历的吧?”梁老师问。
“嗯!”我点点头说,然后把简历递过去。
梁老师看了看简历,笑了一下,然后对旁边那个女老师说:“马老师,我们听听这位同学的高见吧!”
我一看梁,马二位老师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是觉得这个的简历真的是乏善可陈,居然还敢还嘲笑别人,老师都是喜欢打抱不平的。
我清了清嗓子说,“三百亿,三的确是泛指多,这个亿,不是《毛亨传》里面所说的‘万万曰亿’,要是那会儿卫国能产三百亿斤粮食,早就统一中国了。《郑玄笺》中‘万物成则仓庾充满矣。仓言盈,庾言亿’,而《毛亨传》中说:‘露积曰庾’,所以三百亿是指三百个露天的粮仓,三泛指很多,所以诗中就是指很多露天粮仓堆积的粮食!”
我一番解读,不仅让周围的学生感到很惊讶,就连两位面试老师都对我刮目相看。
“至于狩和猎,……”我正要继续发表意见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斜前面摊位中的两个人,让我一阵诧异,他们俩怎么在一起?
第92章
我看见左前方的一个摊位前,夏天和梁冬正忙个不停的收简历、面试应聘的大学生。两个人一边忙活一边还不时的和对方聊上两句,表情甚为亲密。夏天所在的出版社这次也到会展中心摆摊招聘,我在招聘的报纸上看到了,只是没想到是夏天来主持招聘。
我感到奇怪的是梁冬怎么认识夏天,而且关系应该非同一般,不然梁冬也不会在这次短暂的回国百忙的行程中,还抽空帮夏天来会展中心招聘大学生。这个世界真是小,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总是如此的出人意料。虽然和夏天比较熟悉,但是对夏天的私事我从来没有问过,也不知道夏天有没有结婚或者是有没有男朋友。
“同学,你接着说呀,狩和猎究竟有什么区别?”马老师不耐烦的提醒我。
“哦。”我转过头来,说:“狩通守,守株待兔就是……”,我已经没有心思和这两位老师咬文嚼字了,了了草草的说了几句算是了事,我把老赵的简历递给她们就匆匆离开了。
脑子一直萦绕着梁冬和夏天的影子,我的直觉一直在暗示我,梁冬和夏天的关系不一般,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一定要去查个究竟。
整个上午我就在出版社的摊位周围转来转去,但又不能太近,避免被夏天和梁冬发现,所以躲躲闪闪,遮遮掩掩,时不时还要扯着衣领把半边脸挡住,和解放前国民党的特务没啥区别。还好招聘会的人很多,夏天和梁冬忙的不亦乐乎,根本就没注意有人在暗中盯梢。
中午的时候出版社来了两个人跟夏天梁冬换班。夏天和梁冬出了会展中心,进了一个离会展中心很近的肯德基。我也尾随着进去,找了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下,便于观察。
终于,让我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夏天舀了一勺冰淇淋亲密的喂到梁冬的嘴里,梁冬笑眯眯的吃的异常开心,还伸出手拉着夏天,在外人看来,两个人毫无疑问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但是,如果夏天是梁冬的女朋友,那曾子墨和梁冬又是什么关系呢?我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合理的解释就是:梁冬是个花心大萝卜,脚踏两只船。
我觉得这个解释挺合理:梁冬一直在美国,不用天天和夏天,曾子墨见面,所以一直也没有穿帮,而夏天,曾子墨两人都被蒙在鼓里。这次被我揪住了,我一定要去揭穿他。
我暗暗为曾子墨和夏天抱不平,遇人不淑。不过梁冬看上去一表人才,帅气斯文,伪装的也比较好,表面上正直可靠,暗地里一肚子坏水,于公于私我都要让曾子墨和夏天搽亮眼睛看清出这个人。
没想到我第一次盯梢,就有这么大的收获,给我的鼓舞不亚于第一次数学考试就拿了满分。这件事捅给曾子墨和夏天知道了,她们肯定会有点无法接受,不过长痛不如短痛,痛定思痛,痛和如栽,关键是要在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我本想冲过去让梁冬原形毕露,转念一想,这种做法破多不妥,一方面会让夏天觉得尴尬,下不了台,另一方面,我无凭无据,梁冬肯定会百般抵赖,夏天也不一定会信我,TVB的肥皂剧里面这种情节太多了,只能智取不能蛮干。
我虽然为曾子墨和夏天抱不平,但是暗地还是有点莫名的高兴,我也意识到这种想法有点卑劣,但是这种想法虽然可以暂时被按捺住,但是一会儿又冒出来,此起彼伏,不亦乐乎,鲁迅先生都有“渺小的我”,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想想我也觉得心安理得。
啃完汉堡,我把手机打开,准备给曾子墨打电话。
曾子墨的手机还是出于关机的状态,自从那天以后,我一直没有打通过她的电话,难道手机被偷了?不会亚,如果被偷了,她也该知会我一声。
手机“滴,滴,滴”的响个不停,无数条短信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我大概看了看,删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短信,删到最后,我看到了张妍的短信。
“神童,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很想你,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每次手机响的时候,我都满怀憧憬,希望是你打来的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也好,但是……”张亚的短信很长,分好几条传过来的。
我百感交集,顿时语噎,瞬间变得难过自责。整件事情,虽然我代人受过,是最大的牺牲者,但是我觉得很多做法还是很自私。我这样突然的消失了,完全没有顾及张妍的感受。张妍是个脆弱的女孩子,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从小就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大起大落。而这半年,她也经历的太多了。
“我很好,不用担心!不要哭,每天乖乖睡觉,不要让我担心!”我给张妍回了一条短信。
正在我犹豫是不是要关机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张妍打过来了。手机响了很久,我忍不住接了。
“神童,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想你……”还没说完一句话,张妍又开始哭起来了。
“乖,不哭,不哭,我还在南京……”我听着电话里头张妍的啜泣,一阵阵的心痛。
“我好想见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离开学校,你给我说呀……,是不是上学期考试的事,我要去给学校说明真相,我不要你就这样离开学校……”张妍倔强的说。
“你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妍妍你听我说,你要好好的在学校呆下去,我现在正在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张妍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
“我,我……”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现在无论如何一定要稳住张妍,不要让她去“自首”。
“我现在正在联系去港大读书!”,我脑子里面转了无数个圈,编了个理由。
“啊?你怎么联系的?”张妍吃惊的问。
“这个你先不要问,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我知道继续编下去肯定会穿帮的,“所以你要好好准备,争取能选上去港大的交流学生!”
“white lie”-善意的谎言,以前我不信,现在真的信了:善意的谎言的确存在。
“哦,真的吗?”张妍半信半疑的问,“是不是我选上了,我们可以一起在港大读书了?”
“嗯,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另外,考试那件事你千万不要给别人说!切记!”我叮嘱张妍说。
“嗯!神童,我以后怎么联系你,你不要关机好不好?”张妍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你给我发email吧,有什么进展我也会及时告诉你的,乖,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安慰张妍说。
“嗯!啵――”张妍在电话那头亲了我一口,说:“你要好好保重!”
“嗯,收到!那边呢?”我开玩笑的说。
“讨厌!……,啵――。”张妍依了我,又亲了我一口,“神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记得要告诉我!”
“嗯,知道了!”
老赵的简历只递出了一份,晚上回去跟老赵肯定没法交待,所以我只好又回到会展中心继续给老赵投简历。
下午会展中心的人不但没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大概很多外地的大学生也跑过来了,会场的人气空前火爆,尤其是那些效益比较好,待遇比较高的公司,投简历的人更是倾之若鹜,一家银行的摊位面前,排队的人从来就没见少过。
我又投了一家报社,一家外企和一个广播电台,还有一份简历迟迟没有出手。既然都带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扔”出去,抱着这个念头,我又在会展中心绕了几圈,终于在会展中心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文物博物馆的一个招聘摊位。大概是这个摊位的位置太偏僻了,又或者是这个单位对现在大学生根本就没多少吸引力,偶尔有人从摊位前路过,匆匆的看看招聘职位的介绍,马上又走开了。
主持这个摊位是一个带着宽边眼镜,六十几岁的干瘦老头,符合我心目中文物研究学者的形象,每当有人在摊位前驻足的时候,老头总是很热情的介绍,希望对方能留下一份简历,但最后老头往往等来的是失望。
第93章
我在摊位面前,看了看招聘条件:招聘考古学或博物馆学专业本科生和研究生。
考古学和博物馆学是两个很冷的专业,而且很多这两个专业的学生最后找工作的时候都改行了。
老头看见我在摊位前站了好半天,高兴的说:“小伙子,是不是有兴趣应聘来我们博物馆?”
我笑了笑说:“兴趣倒是有一点,但是专业不对口!”
“有兴趣就是好事,100多年前,龚自珍就说过‘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你有兴趣就可以来试试!”老头有点喜出望外,估计他在这里摆了一个上午都没几个人来和他聊两句,好不容易遇到个有兴趣,好歹老头也可以收份简历回去交差。
我坐下来,把手上剩下的最后一份简历递给老头。
老头扶了扶眼睛,认真的看完了老赵的简历,高兴的说:“文史不分家,你是学中文的,来我们博物馆也很合适!”
“到你们单位日常工作主要做什么?”我想如果把老赵“卖”到博物馆去总比他毕业就失业好,况且老赵要是能进去,说不定以后还能帮我弄点平时难得一见的古籍文献,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把老赵弄进去。
“主要是协助整理一些博物馆馆藏的文献,文物,还有就是今年我们博物馆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助,有两个大型的考古项目!”老头有点得意的说。
“哦,真的?去哪里考古?”听老头说有考古的项目,我兴趣立刻提起来了。老爸年轻的时候也到敦煌和嘉峪关参加过几次考古工作,每次听我老爸讲起这些经历我都向往不已。
“一个是去吉林集安考察高句丽王国旧址,另一个是去考查蒙古的鄂尔浑碑铭……”老头开始饶有兴趣的跟我聊这两个考古项目。
“高句丽?哦,是不是就是评书里面薛仁贵统兵那个安东都护府……”小时候,我每天中午都陪我外公听单田芳的评书,《薛仁贵征东》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是总是百听不厌,“郎将刘君邛被高句丽军包围,薛仁贵跃马径前,手斩贼将,悬其头于马鞍,贼皆摄伏”的情节更是烂熟于心。
“是呀,是呀,集安那个地方就是高句丽的旧址,就是薛仁贵征东的地方!”老头好像遇知音了,高兴的说。
虽然评书里的薛仁贵和历史上的差别还是很大,但是如果能去看看他当年征东的地方对我来说真的是很有吸引力。
和老头聊了半天,越聊越开心,我们从汉武大帝聊到寒山拾得,四学士到六君子,敦煌壁画到西泠印社,老头觉得我对很多历史人物和事件颇有见的,连连感叹年轻人能有如此丰富得见识真是难能可贵。老头愉快的收下了老赵的简历,临走前说过几天通知我去博物馆面试。
回家的时候,老赵正在家里面上网。
“今天怎么样,都投了些什么公司?”老赵看见我回来了,立刻跑过来问我。
“你先说帮我办的事,办完了没?”我问。
“都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去你们系一趟,开个肄业证明!幸亏你没去,到处遇白眼,不过我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赶紧办完拉倒,也没有和他们计较!”老赵指着放在桌上的一堆材料说。
“唉――!”我翻了翻那堆材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兄弟,你是暂时的虎落平阳,不要灰心丧气,以你的能耐,中国那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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