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听,就是有点悲。”席兖就是听着音乐也不能消停。
孟苏的短信提示音响了,电话有短信可读功能,接通了毫无感情的声音念着“您有一条短信,来自夏尚禹,内容:排骨很好吃,不过因为我不吃甜所以才出言唐突,不好意思。”
孟苏笑了。
“左转然后前行第五个路口再右转。”席兖忽然说道。
孟苏不知道他家为什么这么远。
雨越下越大,有变成暴雨的趋势,雨刷都不怎么管用了,左右车窗也忽然变成了水幕一般。
果然碰到他就会很倒霉。无奈只得在路边停了等待雨小。
车内只有音乐声一遍又一遍,平时听这歌儿无论再怎么心烦气躁也会立刻平静下来,今天也许是天气不好雨声嘈杂,听了几遍竟觉得烦了顺手换成了交通台,主持人欢快的声音正怂恿着大家打电话去有奖答题,奖品是五升汽油。
主持人的问题很简单,高速上小型客车限速是多少?
席兖的绿键子早就按了下去。
从收音机中听到他的声音感觉怪怪的——还有那刺耳的声音,还好孟苏眼疾手快关了收音机,这人,连点常识都没有。
席兖冲她笑笑,然后答了问题,说道那五升汽油席兖笑笑说:“我最近胳膊骨折了没法开车,一直在蹭朋友的车,这五升汽油就送给她好了。”
大概主持人忽然很八卦的问他是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席兖也很八卦:“我朋友叫苏苏。哦,好的,嗯,没问题,再见。”
一边说着再见一边开了收音机只听主持人那热情得都有些煽情的声音正说着:“这位先生的朋友苏苏小姐请在周二下午带着身份证到交通指挥中心@#¥%¥……&”
“五升汽油还够我蹭好几趟车。”席兖说道。
“无聊!”孟苏眼前车窗,该死的雨还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雨小了,孟苏狠狠地踩下油门,惹得席兖夸张地大叫:“高速上最高时速才110,苏苏你要注意这不是高速,190是不行的。”
疯了,他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话痨。
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小区,看着就是高档住宅。孟苏看席兖,意思是你该滚下车了。
席兖看孟苏:“下着雨,我也没带伞,苏苏,不会这么狠心吧?”
“下车。”孟苏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限。反正雨也不大。
从后视镜见到他跟她挥手,孟苏给了他一个白眼。
回去的路上孟苏放慢了车速,快到小区门口却被一辆车超过去了,之所以看那车是因为那车没事乱鸣笛,就跟故意的一样。
今天碰到的讨人厌的还不少。
洗过澡,听听,似乎雨又大了,找出手机回复夏尚禹:刚才在路上。
夏尚禹又没有回复,孟苏睡不着,打开电脑查看邮箱竟意外看到有新邮件,是树石。
信很长很长,一段段看来并不连贯,应该将日记粘贴在一起发来的。
日记很长,看第一段应该是飞机上写的。
“飞机起飞了,十个小时的飞行是个苦差事,此时还有心情看看窗外的云海,很美,恍惚间云海变成了飞天脚下的五彩祥云,在陆地的时候看海与天在遥远的地方融为一体,以为那个遥远是到不了的距离……当云彩覆盖了海洋才知道海与天并不能相接……”
接下来是到了美国,没有多兴奋的词语,甚至没有一点新鲜感,只一句话“美国,到了。奇迹,希望会有。”
接下来的就直接跳到了美国的风景和节日,在他的描述里,美国的春夏秋冬如在眼前。日记里甚至还有提到孟苏的邮件、孟苏拍的花儿、大年夜的视频电话、大年夜的美丽烟火。
独独没有提到的是医院和他的病。
再接着看竟没什么了。
信的末尾说六月三十日是他的生日,希望她会祝他生日快乐。
只字未提他的近况。
孟苏虽然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很快回了信,说一定会的,她记住了。
看看日历,还有四天就是月末了。
第 17 章
周一老时间席兖来“拎”花了,那只胳膊看来也没什么变化。孟苏早已将花儿包好就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谁知道席兖拎过去看看说玻璃纸颜色不好,让换成绿色的。
孟苏看看他,绿的也挺好,红红绿绿的。挑了张最艳的绿将花儿包好了。
“明天就可以领奖品了。”席兖说道。
孟苏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五升汽油她没兴趣,本来也不是她的。
晚上过了十二点孟苏忽然醒了,拿起手机想发短信,忽然想起来时区的问题才作罢,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直有一个多小时才迷糊睡去了。
第二天下午孟苏刚送走了一个客人便又听到了风铃叮当。
“领奖品去。”席兖说道。
“你自己去。”孟苏说道。
“真不去?哦,好。没问题。”席兖说道,开始踱着步看花儿,没事还俯身下去闻闻。
孟苏无视他,就怕自己说句话就会让他滔滔不绝。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只听到蹦豆一样的语速,孟苏没有插话的机会,直到对方最后一句:“所以,孟小姐,在我们下班之前你可以来交通指挥中心吗?”之后下意识地说道:“哦,好的。”——终于可以结束通话了。
席兖笑着看她:“走吧,失约可不好。”
“我没带身份证。”孟苏说道。
“没关系,我带了。”席兖说道。
开着车去指挥中心的路上孟苏还郁闷着,怎么就被这人忽悠得跟着来了?
车里还放着那首《布列瑟农》,孟苏想换又被席兖换了回来:“我喜欢听。”
随便你。
到了,孟苏不动:“到了。”你自己去领好了。
席兖这次没废话直接推了车门下去了,孟苏的右脚放在油门上,很想一脚踩下去。
等了大半天席兖还没回来孟苏的电话又响了,还是不认识的号码。
孟苏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天这么多陌生人盯上她了。
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很陌生还有些迟疑,可能是太久不说汉语,听起来有点怪腔怪调。
“你好,请问你是孟苏小姐吗?”听声音至少有五十岁的人了。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孟苏问道,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过这样一位阿姨。
“我是树石的妈妈。”说着话声音里似乎有些颤抖。
孟苏的心也一凛,树石的妈妈亲自打电话来了,难道……
“孟小姐,你在听吗?”树石妈妈说道。
“在听,树石他……还好吗?”孟苏问道。
“他不太好,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知道,这件事有些无理,不过孟小姐,我拜托你一定要答应我。”树石妈妈说道。
她越这样说孟苏越紧张,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握得更紧,呼吸都屏住了。
“您请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孟苏说道。
“明天是小石的生日,我想你跟他说……说……”树石妈妈犹豫了。
“说什么?”孟苏问道。
“说你喜欢他。”树石妈妈说了这句马上就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想尽全力让孩子带着希望和幸福走完最后的路,可以吗?”树石妈妈声音哽咽。
“树石他……他真得没有希望了吗?”孟苏声音有些颤。树石,她的朋友,奇迹终于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吗?
“嗯。孟小姐,可以吗?”树石妈妈犹疑着又说道:“自从做了手术,小石就知道没希望了,那天他睡着了我偷看了他的日记,他说他希望过生日那天会在海边,只有这样才会离你最近……”
孟苏的眼泪终于没忍住。
“我知道了怎么做了。”孟苏说道。
树石妈妈在那边说着谢谢孟苏也没听进去,只是模糊听到了下午和海边……
车门“砰”的一声,孟苏下意识地擦了擦眼泪踩下了油门。
席兖难得没有废话连连。
到了花店门前孟苏急刹车,身子向前一倾又靠回来:“下车吧。”
也难得没有用鄙夷的口吻。
开了店门,只觉得风铃叮当刺耳。
不知道做什么,心慌意乱,孟苏拿着花洒把所有的花细细喷了水然后一片片地擦叶子,细心的就像那是玉雕金做的。长长的头发从脸侧滑下来,在她眼前围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天渐渐黑了,孟苏没察觉到,仍旧细心地擦着叶子。
电话铃响了,孟苏听到了不想接,可那电话却着魔一样地响着,红色提示灯闪烁个不停。
挪过去,上面显示的是夏尚禹,孟苏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没去医院。
接通了,孟苏“喂”了一声。
“苏苏,今天有事吗?”夏尚禹问道。
“嗯,有些急事,新新吃饭了吗?麻烦你替我跟新新说一声儿,我一会儿就去。”孟苏说道。
“嗯,好。”夏尚禹挂了电话。
一抬头才见外面已华灯初上了,补了妆让脸色看起来正常点。
对着镜子笑笑,大概是平日的表情。
买了披萨带着去医院只见新新正坐在楼前的台阶上等她,见她来了忙跑过来牵住她的手,小手儿紧紧攥着她的。
一起吃披萨,孟苏说明天有点急事后天再来看他,新新点头,忽然说道:“苏苏阿姨,今天是树石叔叔的生日,我们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电话……
尝试着拨通那天的电话却久久未能接通。
“树石叔叔也许在街上没听见。”孟苏说道:“这样吧,我们发个短信给树石叔叔祝他生日快乐。”
握着新新的手一起在那小小的键盘上忙活着,半天才按出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发了,不知道树石会不会看到。
新新睡了,孟苏坐在他床边,如果所有不幸的人都有新新的这份幸运多好。
出了门正欲长长地叹口气却见走廊窗边站着夏尚禹,两手插在口袋里,脖子上却没挂着那不离身的听诊器。
孟苏点点头:“夏医生今天也值班吗?”
“嗯,值班。今天是树石的生日?”夏尚禹问道。
“今天是,明天也是。”孟苏说道,声音低低的。
“脸色不太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夏尚禹说道。
“嗯,我知道。”孟苏说道。
好好休息,能吗?
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墙上的《忆昔》孟苏一夜都没睡,早起便有些头重脚轻,她出门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到了花店周围的几家店铺也还没开门。
洒水擦拭叶子,孟苏小心翼翼地。
一上午,她看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枝蓝色妖姬,孟苏大早上就捡了三枝最好的小心翼翼包起来了。
驾车去往海边,孟苏没开音乐,只是静静地开车。
远远地看见海,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海正泛着灰色,白色的泡沫不停地冲向沙滩。
停好了车拿着那三枝花儿小心翼翼地挪到沙滩上,任海水不停地没过鞋子又退去。
找到那个号码犹疑了一下轻轻按下了绿色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来的,树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不过因为那边的海浪声听得不很真切。
“生日快乐。”孟苏说道,此刻那边的天是黑色的,黑色的天黑色的海浪与树石欢快的声音不很协调。
“苏苏,你在哪儿?”树石的声音里带了丝疑惑。
“在海边啊,忽然想来海边走走,想起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打电话问候一声,还好吗?”孟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
“苏苏,你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树石问道。
“没有啊,蛮开心,前些日子刚去南城玩了几天回来,店里生意也还好,所以,还好。”孟苏说道。
树石笑了:“那就好。苏苏,谢谢你。”
“谢什么?生日礼物都没给你选,作为赔罪,我送你些花儿吧,好吗?”孟苏说道,拿着花儿的手竟有些微微的抖。
开启视频功能将手机放得远些对着屏幕笑笑:“看得到我吗?”
那边是沉默。
“树石?你看得到我吗?”拿回来瞧瞧,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苏苏,拿远些,脸这么大很难看。”树石忽然说道,笑着。
孟苏才知道上了当。
“难看?真得难看吗?”孟苏对着手机笑:“小然还说我更漂亮来着,一定是你手机像素不行太模糊看不清。”
“头发长了,发型还没变,有些黑眼圈,老了。”树石说道。
“画家的眼光果然很挑剔,长了一岁自然老了,又不可能像飞天一样永远年轻。”孟苏说道。
“永远年轻便不会知道岁月流过的滋味,没有画家喜欢一成不变的景色。”树石说道。
“可是你画了很多飞天。”孟苏说道。
树石笑笑:“苏苏,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还是和我抬杠的?花儿呢?不是说送我花儿吗?”
孟苏低头,手里的花儿在海风的吹拂下正微微颤着。将花儿挡在脸前,让整个手机屏幕都被花儿占满。
“蓝玫瑰啊,很贵的吧?”树石笑问。
“贵是有点贵,不过你看,都有点蔫了,我把蔫的叶子都揪掉了,还有,这个学名叫蓝色妖姬,不叫蓝玫瑰。”孟苏也笑。
“妖姬、妖姬……”树石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在回忆什么。
而孟苏却忽然想起了那幅飞天。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
“苏苏,谢谢!”树石说道。
“你喜欢而且不反对的话明天我就将花儿空运给你,不准嫌弃蔫了的花儿。”孟苏说道。
“好,干花儿我也不会嫌弃。起风了,浪大风大,苏苏,回去吧。”树石说道。
“树石,我们等着你回来。”孟苏说道,手紧紧攥着,指甲似乎刺入肉里了,丝丝的疼。
“花儿别忘了送给我。海边很冷,我要走了,苏苏,你也回去吧。”树石说道,停了片刻又说道:“那么,再见了,苏苏。”
“再见,树石。”说完立即按了红色键。
没有一丝力气,不过因为有拐杖在手,孟苏还是没有跌倒,她对着灰色的大海呆呆地站着,无声地流泪。
永别了,树石,一路走好。
远远的海岸防护栏边,一辆黑色的车摇下了车窗,一张戴着墨镜的脸露了出来,也是看向灰色的大海。
半晌,他拿出了电话一边找号码一边摇上了车窗。
孟苏的电话响了。
又是不认识的号码,孟苏没心情接,挂掉。
电话又疯魔了,孟苏关机。
这个时侯她怕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海风咸咸的湿湿的吹过脸庞厚重了眼泪的咸度。
那三枝蓝玫瑰忽然重若千钧让她不堪重负,手一松,花儿落地,正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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