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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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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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孟月微讶的目光,刘瑜僵硬的勾了勾唇角,“朕是同太皇太后说笑,朕这几日子甚好。”

刘瑜殊不知,如此反复回应同一问候的行径落入孟月眼中,更为怪异。

孟月扯了扯唇角,道,“这几日,烦劳皇上为哀家费心了。”

刘瑜蓦地抬眼瞧着孟月,心中不禁一动。她既知他为她费尽心思,便应晓得他为何明明亲眼所见,却仍是忍不住相信她。如此,是不是、是不是她连带他那份无法言说的情怀亦……亦一并明了了?

刘瑜的胸膛起起伏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然而,雨声遮住了他剧烈的喘息声,雨幕将他眸中的痴然消磨成一片模糊,落入孟月眼中的不过是那副熟悉的容颜,至于那容颜所附带的情绪,皆被一道雨幕,隔作两边。一边热情似火,另一边,凉若秋雨。

刘瑜哑声低唤,“月儿……”

这些日子以来,他梦里梦外都想如此称呼于她,尽管他极力压制,却仍是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她不是那与他隔着重重辈分的太皇太妃,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哗哗地雨声中,孟月似是听到了“菀儿”二字自雨幕中飘来,一时间,她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似是面前之人并不像先帝所说的那般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而眼下情景便是十年前衍生出的后来,没有悲剧,没有分离,亦没有几度生死徘徊的苦痛。

他竟是记起她了吗?

“月儿……”

刘瑜又一声情不自禁地呼唤打破了孟月的幻想,而孟月下一句话亦将刘瑜从云端推入深渊,“皇上,哀家知道皇室荣誉关乎天下苍生,若皇室荣誉受损,祸及的不仅是皇家利益,更是天下局势的稳定。哀家此次遭人陷害,祸及皇室名誉,是哀家没有尽到守护皇室名誉的责任。哀家今个儿在此向皇上保证,再不会发生此类事情了。”

刘瑜猛然吸进了一口冷气,被呛得咳嗽连连,他抬眼瞧着雨幕另一边的她,自问:权利之事,她竟是看得这般透彻吗?那他的心呢?她可曾用心窥得一星半点?她如此有恃无恐,知道他会救她,便是因了她深谙权利之道,晓得此事已落入百官眼中,若他不为她善后,皇室亦会随之累及受损,方才如此笃定吗?

刘瑜不禁自嘲冷笑,如此,他方才那激动难抑之情,究竟算什么?落入她眼中,他那般行径,岂不可笑?想他堂堂帝王,即便是身为亲王之时,又何曾如此狼狈过?

“皇上,外面凉,还是进来歇着吧。”

外面凉,进去歇着?如此,将他视同王二张三、路人某某的关怀,他刘瑜不需要。对于一素未蒙面的平民,她尚能以身挡剑,如此可见,她待他连一介区区平民都不如,他是景国的天子,是诸后妃乃至大臣趋之若鹄、争相讨好之人,究竟是他前世欠了她什么?还是她竟不待见他至此?他如此急她所急,而她竟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这一切归功于皇室的共同利益。

究竟是他太过痴傻,还是她太过凉薄?若是后者,这样的女子,为何能让先帝恩宠七载之久?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不过是几回最平常的相见,为何却让他有种深陷泥潭、无力挣扎的感觉?

刘瑜一言不发,拂袖而去,暗道:孟月啊孟月……你当真猜得中君心吗?

☆、第三章 红颜劫(九)

小元子那边未传回任何消息,翠珠更是不曾露出半分蛛丝马迹,玉秀不禁开始坐立不安。寻思着待天亮了便寻个路子,进入宗人府去探望孟月。

巳时末,大雨倾盆,狂风呼啸,玉秀已然卸了妆,正待上床歇息,却听得一阵敲门声传来,她伸手取下衣架上的斗篷披上,去开了门,只见浑身湿透的小元子正扶着墙壁立于门前的回廊之上,他面色苍白,却是眸光含笑,“玉姑姑,今个儿入夜后有人去探望太皇太妃了。”

终于叫他们等到了吗?

玉秀万分欣喜,“谁?”

“是皇上和林公公。”

刘瑜同林禄。玉秀不禁眉头紧锁,如果按照孟月所言,如此说来,在前去探望之中,离皇上最近之人便是、便是……可他是自新皇登基以来便一直忠心耿耿的大总管啊!他凭什么帮她们?太皇太妃究竟是如何思虑的?

玉秀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中取出那页晋代史记递给小元子,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抚了抚发髻之上的木簪,“近几日,我不便行动,你将它交给太皇太妃口中之人吧。”

小元子了然的点了点头,沿着回廊回了房间。

两日后,皇上下旨,说是日后嫔妃侍寝之事再不由人安排,如今子嗣单薄,皆因不顺天而行,即日起效仿晋武帝“羊车之法”,由天意决定何宫侍寝。每日黄昏,皇帝乘坐羊车与后宫行走,羊车停于何处,当夜便临幸何宫。

此消息一出,往日里不受宠爱的妃子,皆是卯足了劲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候在各宫,等待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当刘瑜接连两夜宿于他宫,云昕不禁怒火冲天,昭华宫里的宫人皆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七日之期前夜,刘瑜瞧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林禄,问道,“朕吩咐的事,你可处理妥当了?”

“回皇上,奴才、奴才……”

林禄犹豫了片刻,终是将心一横,道,“奴才斗胆,敢问皇上当真要下此决定?”

听得林禄的话,刘瑜不禁怔了一怔,而后绝决的道,“朕既让你去传话,便是深思熟虑过了,你为朕效命数年,今个儿何以如此相问?莫非你质疑朕的决定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这便去尚书府传话。”

瞧着林禄退出门外,一时间,刘瑜只觉着心中空落落,他不禁自问:这样究竟是对是错?真的要因一时意气而行那违心之事吗?若她当真身陷险境,他又怎能快活?当初,他翻出崔常的旧账,便是为她助她度过这一劫,也为了维护皇室利益,纵然如今他在她眼中如同无物,可他又怎能做到如她那般冷然?

“小禄子。”

林禄蓦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汹涌澎湃的情绪,面色平静地转过身去走回御书房,“皇上有何吩咐?”

“此时天色已晚,小禄子便留在朕身边伺候吧,不必出宫传话了。”

林禄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奴才遵命。”

次日,刘瑜下了朝,林禄脚步匆匆地进了御书房,禀报道,“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是今个儿老丞相前往刑部,要听审太皇太妃的案子。”

刘瑜暗道不好,老丞相虽是三朝元老,却过于耿直,若是由他听审,如今还不具备证明孟月清白的有力证据,只怕单单崔常是很难为孟月开脱的,如此下去,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刘瑜蓦然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巳时三刻了。”

此案定于巳时四刻公开审理,现下出宫只怕是赶不及了。

☆、第三章 红颜劫(十)

衙役开道,百姓围观,孟月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平静的走进公堂,由于此案尚未审结,她仍贵为太皇太妃,便在公堂之上为她添了把椅子。她环顾四周,目光只在老丞相身上稍作停顿,便从容地落了座。

惊堂木响,崔常的声音威严肃穆,“来人呐!带人犯上堂。”

狗娃带着枷锁脚铐,被衙役压了上来,迎上狗娃担忧的眼神,孟月盈盈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忧虑。

“堂下何人?”

“草民薛仁,见过崔大人。”

狗娃跪地行礼,锁链碰撞声让孟月的眸光闪了闪,不禁回想起那一年,当时她正值金钗年华,却沦为罪民之女,她也曾跪在这公堂之上,头戴枷锁,双脚啷当铁索。在爹爹与娘亲的绝望神色中,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据理力争,期盼着那比命尚且微薄几分的公理,可终是抵不过一卷降罪圣旨。公堂、公堂,可这世间真正的公理又岂是单纯的在这公堂之上?

若无自保之力,在皇权面前,只能沦为保车时被遗弃的小卒,若想在皇宫中活下去,本就应当只相信自己的。孟月瞧着坐于对面的老丞相,暗道:皇上啊皇上,即便让老丞相坐堂又如何?这场争斗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

“堂下嫌犯还不将当日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回大人的话。十日前,太皇太妃身边的翠珠姑娘到草民的住处,说是太皇太妃召见,让草民即刻入宫。草民到了空庭苑,翠珠姑娘便将草民领到正厅等候,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草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带草民醒来竟莫名地躺在太皇太妃身旁。草民真的什么都没做,请大人明察。”

崔常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后宫自来便有宫禁,入夜之后若无旨意,女子外客尚且不得私自入内,更遑论你一男儿身?是不是你对太皇太后意图不轨,才筹谋了这一切?还不速速招来!”

狗娃连连磕头,“大人,草民冤枉啊!太皇太妃如同草民的再生父母,草民怎敢意图不轨?请大人明察。”

崔常再拍惊堂木,“带宫女翠珠。”

一身绿色宫装的翠珠被衙役引了进来,“奴婢翠珠,见过尚书大人。”

“宫女翠珠,方才薛仁所言,想来你在堂外已听得一清二楚,你可承认薛仁所道之事?”

翠珠跪地行了个叩拜大礼,“大人明鉴,薛仁所道不尽属实。十日前,奴婢的确奉太皇太后之命,出宫于薛仁传话,说是次日一早,太皇太妃召他入宫,奴婢留下太皇太妃赏赐的令牌便离开了。奴婢并不曾说,太皇太妃即时召见,叫他当晚入宫,还请大人明察。”

“如此扭曲事实,还说不是意图不轨?大胆嫌犯,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大人,草民冤枉啊!请大人明鉴。”

“大胆刁民!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来人呐!将他押回天牢,待禀报了皇上后,再行处置。。”

杨忠义蓦然挥手,“慢!”

崔常从主审的位置上走下来,礼了一礼,“不知丞相大人有何见教?”

“此案尚存诸多疑点,仅凭翠珠的证词便宣判结案,崔大人不觉得草率了些吗?”

“依丞相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杨忠义伸手捋了捋胡子,道,“薛仁一介平民,怎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怕其背后另有主谋,崔大人应仔细审过,规避日后皇宫再出乱子才是。”

崔常诺诺应是,然而,始终一言未发的孟月,却在此时开了口,“老丞相所言,莫非是在暗指哀家?”

☆、第三章 红颜劫(十一)

老丞相杨忠义,乃三朝元老,其忠诚耿直,人尽皆知,在众人眼中,他足以当得起景国肱骨忠臣之称,可在孟月眼中,在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他可为顶梁柱。若在寻常国事面前,他太过耿直,反而容易误事。

杨忠义向孟月俯身见礼,“老臣不敢。方才老臣所言,是为皇宫安危着想,若是人犯背后当真有幕后主使,漏网之鱼终会成为日后的祸患。老臣就事论事而已,怎敢借此含沙射影?”

孟月起身走到杨忠义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如果哀家说,薛仁是无辜的呢?”

杨忠义起身,道,“断案素来讲究证据,太皇太妃既如此说,便是有所依据吧。还请太皇太妃将证据拿出来与臣等一观。”

孟月冷清一笑,道,“既是老丞相所请,哀家自是没有不给几分面子的道理。”

孟月抬起右手撩起左臂上的衣袖,如雪般的玉臂之上那点艳红的守宫砂,险些晃瞎了急慌慌自宫中赶来的刘瑜同老丞相的眼睛,她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道,“哀家如今仍是完璧之身,这样的证据可算有力?”

杨忠义忙抱拳跪地请罪,“老臣失礼,请太皇太妃恕罪。”

崔常也忙垂眸跪下,再不敢抬眸看孟月半眼,她从容地放下衣袖,暗自冷笑:比起活下来,这些微不足道的所谓名节又算得了什么?她若真将这些看得如寻常女子那般重,早就没有今日的太皇太妃了。

孟月将跪在地上的狗娃扶起来,转眸瞧见门外的刘瑜,她走上前去见了一礼,“皇上,哀家自先帝驾崩以来便独居空庭苑,只求偏安一隅,如今却有人如此陷害哀家,若是此事不详加查探,逝去的先帝颜面何存?后宫法度又将被沦于何地?请皇上下旨严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给先帝与哀家一个交代。”

刘瑜盯着孟月的手臂,怔怔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抬眼去瞧她,“太皇太妃所言甚是,若此事不揪出幕后黑手,无疑会助长后宫歪斜之风。此事既是缘出太皇太妃,便由太皇太妃详加查探,侦破此案吧。”

“皇上放心,哀家定当竭尽全力侦破此案,即便不能揪出幕后黑手,也定要借此替皇上整顿后宫歪斜之风。”

狗娃被无罪释放,由于内卫选拔在即,且孟月之前曾向刘瑜请了恩典,便未把他送回客栈,而是将其送到了为贵族设立的训练教场,以备内卫选拔。

孟月随着刘瑜的车驾回了皇宫,玉秀等人早已在宫门前候着了,见着孟月下车,忙迎上前去侍候。

刘瑜瞧着前呼后拥、渐行渐远的孟月,不禁狠狠地深吸了口气,然而,胸口出钝钝地闷痛却并未因此减轻半分,反倒似是随着呼吸进入的更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还是完璧之身,又有左臂上的守宫砂为证,分明早就可以脱罪,可她情愿身陷宗人府十日之久,究竟为何,当她扶起薛仁那刻,他心中边有积分明了了。那时,她可曾晓得他是何感受?

林禄瞧见刘瑜苍白的面色,不禁大惊,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来人呐!皇上犯病了,快去请御医。”

☆、第三章 红颜劫(十二)

孟月得知刘瑜病倒的消息,已是掌灯时分了,她抬眼瞧了瞧玉秀,笑道,“难得清静。皇上身边自有嫔妃争相侍候,今个儿晚了,哀家便不去凑那热闹了,还是明个儿再去探望吧。”

“是,太皇太妃。”

玉秀伺候孟月褪去发簪首饰,换上贴身睡袍,孟月随手抽出一卷书,斜倚在榻上看,玉秀在榻旁的脚踏上坐了,为孟月揉捏双腿,“太皇太妃,今个儿奴婢听说了件事。”

“何事?说来听听。”

“皇上卧病在床,并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旧疾复发。”

“哦?”

孟月抬起头来饶有兴致的瞧着玉秀,“这事儿倒是有趣,仔细道于哀家听听。”

“奴婢只听说,皇上七年前似是受了重伤,之后便落下这心悸的病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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