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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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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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指间砂(十八)

宋谦行了个三百九叩的大礼,跪地不起,请罪道,“请皇上恕微臣无能,太皇太妃的毒,微臣实是无能为力,请皇上责罚。”

宋毅见兄长跪地请罪,随之也跪了下来,静待刘瑜发话,方才听了那太医模棱两可的回答,刘瑜勃然大怒,此刻得了宋谦如此肯定的回答,刘瑜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痛,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方道,“你们都出去吧,朕想同太皇太妃单独待会儿。”

宋谦宋毅二人礼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崴了脚的玉秀被林禄搀着走了出去,此时,外面夜色已深,方才还皎洁明亮的满月此时已然被乌云笼罩,天边雷声滚滚,冰凉的夜风迎面袭来。玉秀双脚一软,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林禄瞧着颓丧的玉秀,面上镇静的神色也开始土崩瓦解,哀伤的神色溢于言表,“玉姑姑节哀顺变,生死乃天命,岂非人力所能左右?”

听得林禄的安慰,玉秀非但没有半分好转,想起从前的事儿,反倒是越发伤心了,抽噎着道,“太皇太妃她本来就……我明明晓得,却还是疏忽了,没能照顾好太皇太妃。如今太皇太妃成了这般模样,都是我的错……”

林禄瞧着玉秀哭泣的模样,不禁暗叹:如果玉秀这般兢兢业业都是错,那么他这般为了一己之私险些将孟月置于死地之人,岂非是罪无可恕?

林禄正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是俄顷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未关严的窗子被风吹开,房间里的蜡烛登时全被吹灭了,坐在床边儿的刘瑜借着闪电的光芒,瞧着床榻上的女子,他抬手抚着她的脸颊,颤抖着声音道,“月儿,都是朕没有护好你。你素来喜静,不过想要偏安一隅,是朕一次又一次将你带入是非之中,若朕的介入,你还是空庭苑那个与世无争的太皇太妃吧?”

冷风吹入,刘瑜伸手为孟月盖被子时,竟发觉她脚上的鞋子还未脱掉,于是他便伸手为她脱鞋,然而一时不慎竟是将袜子也带了下来,极为巧合的是,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屋中被照得亮如白昼,刘瑜瞧见了孟月左脚拇指与食指间那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恍惚间,刘瑜脑海中急速闪现出一幅似曾相识的景象。

一名赤脚少女坐在小溪旁戏水,她双脚白皙,脚趾间有着一颗嫣红的朱砂痣,少女面目清秀,巧笑嫣然,“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我瞧着明谨可比你要好。”

少女虽是说着拒绝的话,面上的欢快娇羞,却无不诉说着“我愿意”。

一声炸雷将刘瑜惊醒,大雨倾盆而下,他瞧着外面的风雨交加,哀伤之情更甚了几分,若说先前他与孟月早就相识之事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么方才的记忆碎片便在无声诉说着切实存在的曾经。那张熟悉的脸庞,纵是稚嫩了许多,然而,他又怎么会认不出这个已然叫他爱入骨髓的女子?

竟在这样的时候回忆起了曾经的片段,刘瑜只觉越发伤怀。颤抖着手解开衣襟上的扣子,将外袍除去,躺在孟月身旁,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似要将她嵌入骨子里,她温热的身子让他那颗如遭寒霜的心渐渐回暖了些。

刘瑜敛眸瞧着孟月,她从未似此刻这般温顺过,可若是让刘瑜选择,他宁可她漠然相对,也不想见着她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刘瑜一直睁着眼睛,生怕自己一闭眼便再也见不着身旁的女子了,然而温香软玉在旁,折腾了大半宿,他又是困极了,终究忍不住沉沉睡去。待刘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下意识的向身旁瞧去,见孟月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待刘瑜意识清醒了些,便仍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犹豫了良久,他仍是将手伸了过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刘瑜的指尖上,他不禁欣喜若狂。熬过了昨夜,或许一切尚有转机,刘瑜自行起了身,绕过屏风走到外间儿,唤道,“来人呐!”

在门外守了一夜的玉秀与林禄早已经是草木皆兵,只待刘瑜唤他们二人进去,玉秀怔怔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还是林禄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推门而入,礼了一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张贴皇榜,昭告天下,寻天下名医为太皇太妃治病。”

景国一封皇榜,可谓震惊三国,引得多方心思浮动。

苏尧得知孟月病重的消息时,凉国的皇权之争正处于关键时期,他根本无法脱身,然而他仍是私下离开了凉国都城,在凉国境内遍寻名医,然后命人护送名医前往景国。

而端木华知晓孟月病危之时,他正骑着枣红色的宝马在西域疆土上驰骋打猎,听得下人禀报此消息的时候,他不过仰头瞧了瞧西域广袤无垠的天空,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怕是以后再也见不着飞仙神舞了。”

感叹过后,端木华一如既往的打猎、练兵,并无半分异常,然而,入了夜,他却在帐篷里喝得酩酊大醉,端木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一言未发,却默默陪在端木华身旁。

端木离任由端木华靠在自己肩膀上,她瞧着广袤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子,叹息道,“事实哪能尽如人意?哥哥,你顾全了西域、顾全了我,可曾顾全了自己?”

皇榜一出,在千两黄金、封官加爵的诱惑之下当真有不少名医跃跃欲试,然而鱼龙混杂,有些人的医术尚且不及太医院的太医,因此刘瑜便命太医院的太医同前来诊治的大夫说明病情,有把握的留下,没把握的离开。尽管也有十来个人通过重重选拔前来为孟月请脉,却始终未果,三日过去了,孟月仍是昏迷不醒,诊断不出原由,她始终吊着一口气,刘瑜欢喜的同时又不禁心惊胆战,既存了希望又提心吊胆,这样的滋味可见一斑。

在林禄的劝说之下,除了第一日未上早朝之外,这几日来,刘瑜倒是照时照晌的上早朝,其余时间便呆在皇室宗卷库,林禄将奏折也搬到了此处,刘瑜一边看顾孟月一边批阅奏折。他虽是心浮气躁,无心处理朝政,然而想到若是孟月得以康复,他定然不能让她因了他的任性,而背上骂名,便只得日复一日将这些消磨人的事儿做下去。

孟月虽是身子温热,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可是五日转眼即逝,她滴水未进,自是面色惨白,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他虽时不时的蘸了水为她湿润嘴唇,却只是聊胜于无。

刘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是孟月一直不醒转,毒要不了她的命,怕是身子也承受不住了。如此一来,刘瑜的日子过的越发水深火热,整颗心似是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熬的很。

刘瑜瞧着床榻之上面色一天天苍白下的孟月,就在刘瑜濒临绝望边缘,以为事情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第七日夜里,孟月醒了。

瞧着床榻之上挣开眼睛的人儿,刘瑜并未有太大反应,这些日子以来,如此这般的幻象,出现的太多太多了,让他不敢再一次次去相信,然后一次次失望,他唯恐绷断了最后一份坚韧,不敢再留在她身旁亲力亲为的照应。

即便刘瑜晓得这一切或许是幻想,却仍是禁不住怔怔的瞧着孟月,喃喃自语,“月儿啊月儿……这些日子虽然煎熬,朕却希望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因为朕不知道,若是你真的去了,朕会如何。”

孟月瞧着面前形容憔悴的刘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胸口处的刺痛让孟月连喘息都觉得困难,然而,她还是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来拉住了刘瑜的衣袖,自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皇上……”

刘瑜不可置信瞧着衣袖上那双消瘦苍白的柔胰,他颤抖的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这一刻,他心中暖暖的,然而,也是这一刻他决定一生一世都不再放开眼前这个女子,如此痛不欲生的感觉,此生他再不想尝第二回。当刘瑜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来吻上孟月额头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极为疯狂的决定。

刘瑜在床边坐下,轻轻抚着孟月苍白的脸颊,“月儿,朕要你做朕的女人,从此以后,朕会保护好你,再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而那些伤了你的人,朕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刘瑜说得信誓旦旦,而对于大病初醒的孟月来说,他的话似是一场梦,孟月脑中一片混沌且无力说话,她除了付之一笑以外,不知还能如何回应。然而,便是孟月这一笑,给了刘瑜足够的信心和勇气,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份信念。

“朕便封你为菀妃可好?”

菀妃,菀儿,林菀。

多少年了,而今……他在唤她的名字呢。

孟月不禁勾唇笑了。

☆、第十二章 今夕是何夕(一)

孟月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虚弱了,环顾四周,她打量着屋子里不甚熟悉的陈设,不禁颦了颦眉,唤道,“来人呐!”

这时一名十四五岁、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笑着俯身礼了一礼,“奴婢见过姑娘,姑娘可是口渴了?”

孟月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女子,怎么都瞧不出半分面熟来,少女显然也瞧出了孟月的疑惑,于是便转身倒了杯茶送上前去,笑道,“奴婢红玉,是一位姓林的公子将姑娘送至此处,并叫奴婢前来伺候姑娘的。”

孟月接茶盏的手不禁僵了僵,好在红玉机敏,若非如此定然难免打翻茶盏。孟月不禁抬眸瞧着红玉,瞧了许久,她终是不禁暗自感叹:熟悉的名字,就连眉目间,也同她记忆中的红玉有几分相似的感觉,尤其是那双时而灵动时而木讷的眸子,分明应当是极矛盾的形容,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林禄,或者说是刘瑜,究竟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一个女子?

孟月低头喝了几口茶,待干涩的嗓子好受些,方才开口道,“瞧着你颇为面生,可是新晋的宫女?”

听得孟月的问话,红玉不禁怔了怔,“林姑娘说什么呢?奴婢不大明白。奴婢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户女子,哪里有资格入宫做宫女呢?”

孟月不禁怔了怔,而后问道,“让你来伺候哀……伺候我的,不是一个叫林禄的人吗?”

红玉点了点头,“正是林公子啊!他说他是林姑娘的旧识,一开始奴婢还在想姑娘同公子是不是兄妹呢。”

怪不得方才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孟月这才意识到红玉对林禄的称呼,竟然是林公子?如此说来,莫非……莫非此处不是皇宫?

此猜想一出,孟月不禁惊了一惊,她先前醒来的时候还在皇宫的皇室宗卷库中,怎么再醒来便身处宫外?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孟月瞧着一脸茫然的红玉,终究没有再多问什么,她不知晓的,只怕红玉也不晓得,此时不知究竟处于何地,还是少透露些自身的消息为妙。

红玉伺候孟月梳洗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这房间分明摆着一个做工极为精良的梳妆台,而上面却不曾镶嵌铜镜,孟月不禁觉着奇怪,若非是太贫穷的人家,房间里总会有面梳妆镜,不同的是铜镜被打磨得清晰与否,看着这梳妆台的精良做工,怎么也不似是穷困到连梳妆镜也置办不起。

两日后,孟月的身子渐渐好起来,红玉偶尔会扶着孟月在庭院中小坐,晒晒暖儿,喝喝茶,日子倒是清闲得很,可孟月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着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而随着时光流逝,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越发浓重了。

从红玉口中得知此处是禹州城外的一座小村庄,名叫冯家庄,庄子里多户人家皆是姓冯,红玉也不例外。

红玉生性活泼,每回上街回来之后皆是笑容满面,偶尔也会同孟月说说村子里的趣事儿,逗孟月一笑。日子久了,孟月竟生出回到十余年前的错觉,虽知此红玉非彼红玉,却仍是忍不住从她身上缅怀过往。

这日,红玉回来的时候,却是满面愁容,叹息道,“奴婢今个儿去禹州城置办货物的时候听闻皇宫发了丧,举国同哀。”

发丧?举国同哀?究竟是谁薨逝了,能发国丧之人,想来身份定非一般。

孟月不禁颦了颦眉,待要仔细询问红玉,却见她却蓦然白了脸色,对孟月询问的眼神恍若未见,只急匆匆的转身进了厨房。

用午膳的时候,孟月重提此事,红玉跪地磕头请罪,“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娘怜悯,莫要再问了。”

红玉的态度,让孟月心生疑窦,然而,见着红玉的态度,孟月却不再问下去,只敛眸瞧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红玉,“我可以不问下去,但你总要说出个莫要再问的原由来。”

红玉迟疑片刻,终是道,“是林公子临走前吩咐奴婢莫要对姑娘提及禹州城发生的事儿,若是奴婢做不到,便要、便要……”

听至此处,孟月也算是明白了大半,即便后面的话红玉未曾说出口,孟月也猜得到,无非是一些威胁之类的话。她弯腰将红玉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个儿午膳,不用你伺候了。”

红玉可谓是喜忧参半,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喜的是孟月未曾多做追究,忧的是不让她在旁伺候,她本就是被人寻来做奴婢的,若是不让她伺候,她还能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红玉终是大着胆子道,“姑、姑娘……奴婢还是在旁伺候吧?”

孟月见得红玉怯怯的神情,不禁想起当年她翻墙出府时,彼时的红玉也是这般怯然焦急,便心中一软,开口解释了一番,“不必了。前些日子是因久病身子不便,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是不用你时时在旁伺候。我一贯如此,你不必多想,下去吧。”

听得孟月此话,红玉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孟月虽未从红玉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件传遍景国上下的事儿,终是传到了孟月的耳中——景国太皇太妃孟氏薨逝了。

听得这样的消息,孟月不禁好笑,她这不是好生生的在这里吗?怎就薨逝了呢?

而这一切事情的答案,却在五日后被揭晓了,那日午后,孟月正坐在庭院中品茗,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红玉去开门的时候引进来几名身穿宫装的宫人,而林禄正立于这些人的前方,双手捧着一卷圣旨,神情漠然的瞧着孟月,“林菀接旨——”

孟月虽不明就里,却仍是起身行礼接旨,林禄将圣旨展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皇太妃薨逝后,朕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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