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个梦境,想起自己母亲对自己所说的那一切,她说:那美丽的花朵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吉尔伽美什这样想着,手中的乖离剑带出的风压将铺天盖地的箭雨挥散,让蕾莎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用飞机冲散蝗群时的场景,雷莎拔出腰间的佩剑,所下达的命令却不是冲锋。
“全员后退一步。”埃兰现在的国力不能和乌鲁克一战,即使一战,也会元气大伤,她是个小气的人,她无法看着她所一手建立起来的盛世土崩瓦解,王者死国,她终究和吉尔伽美什不一样,他恨不得用一切去满足他自己的欲望,即使毁灭自己的国家也无所谓,她却更像是殉道者。
以己身,殉了自己的王道。
“王!”原本已经做好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的埃兰军士突然全部愣住,而后七零八落的声音在军队里面响起,他们原本就已经想着,即使不能活着从战场回到家中,那么至少让他们拖上敌人一起归回那幽暗的地府。
哈尔巴一脸震惊的看着雷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股悲愤在胸腔中徘徊不去,我们损失一人,他们就要损失十个人,王若是看见,她只会为我们欢呼,为我们骄傲,但是……王,为何在阵前下达全员后退的命令,只要能跟随您,哪怕是躺在自己的盾牌上被抬回去,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王!让我们战吧!”
“让我们战斗吧!王!”
“全都闭嘴!”雷莎怒吼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雷莎抬起头,目光从无云的苍穹一路落到了安静如同一道细线蔓延在面前全副武装的乌鲁克军队,以及首当其冲的那个王者,那个她曾经仰望的身影,她突然笑了,长久以来,她从来未曾笑的这般轻松过。
“胡姆巴巴。”她突然叫出了身边男人的名字,他也骑着马,惊异的转过脸来看着雷莎,后者转过脸看着他,面具眼睛处的孔洞里透出她的眼神,胡姆巴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能笑的这样温柔美丽,那个笑容带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决绝,“什么?”他柔声问道。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着,胡姆巴巴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难受的恨不得将它撕裂,他爱雷莎,但是更多的是敬佩,这份又敬又爱的心情,让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仍由她的光芒将自己埋没,尊重她的全部,尊重她的想法,他将目光落在吉尔伽美什身上,心底翻涌着不甘心,凭什么啊,就算我配不上她,难道你吉尔伽美什又配得上吗?
“之前和你说过的,从阿万迁都到苏萨的事情,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我想,我大概是看不到这个场景了吧。”雷莎笑着咬了咬嘴唇,她这个小动作从来没有改过,那是她在做出重要决定的时才会做的小动作,而这个决定往往伴随着牺牲。
胡姆巴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可以!如果说一个国家连自己的王妃都保护不了,如果身为王的我连你都……连你都……”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就连当初自己流亡乌尔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无力感,他痛恨着,痛恨自己也痛恨吉尔伽美什,为何你要与我们生于同一个时代,如果不是你……
“就因为你是王!所以才不能被情绪所控制!孤要交给你,托付给你的是埃兰的盛世!胡姆巴巴,将这盛世延续下去,将这国家延续下去,这是孤的愿望,这是孤给所有人的命令!不许忤逆!不许质疑!汝等当竭尽全力完成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的身影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的增大,她拔出腰间的佩剑高举起来,战马人立起来,发出壮烈的嘶鸣,马蹄声如擂鼓,“全军待命!不得前进!”然后雷莎连人带马向一支箭一样冲向两军对垒的中间地带。
吉尔伽美什皱起了眉头,他同样向自己的军队下达:“没有命令不得开战”的命令,命令之后,一鞭子抽在马臀部上,战马嘶鸣一声,战车车轮碾压土地的声音和蕾莎的马蹄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战歌。
金铁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雷莎的长剑剑刃上因为与吉尔伽美什手中的弯剑相撞而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缺口,马匹尚未站稳,第二击已经如海啸般袭来,雷莎抬剑格挡,咬着牙忍着虎口处传来的疼痛,拔出另外一把佩剑向吉尔伽美什的面部削去,后者放开弯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放下剑,做本王的妻子。”他站在那里,对着骑在马上雷莎这样说道。
“不可能。”在这当口说出这种话,雷莎差点哑然失笑,她望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是认真的吗?”黄金暴君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他曾想与之分享长生不死的草药的女人,说道。
回答他的是马蹄击打地面如擂鼓般的声响,他突然笑了,笑的歇斯底里带着点疯狂的味道,“那么本王就成全你!”他的手上不再是普通的剑,而是那把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恐惧的,奇怪而超出了“剑”的概念的“乖离剑”。
交锋几乎是一瞬间就结束了,当那遮挡一切的风沙散去时,人们看到的是倒在一旁抽搐的战马,和拥抱着雷莎的吉尔伽美什,雷莎的手臂无力的垂下,鲜血在她脚下的土地中蔓延,乖离剑已经消失,他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闭上眼睛,黄金面具已经从女人的脸上坠落在地面。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整个人带着微笑向后倒去,没有倒向他的怀抱,而是用尽剩下的全部力气向远离他的方向倒去,他伸手将她拽住,拉进怀里。
放过埃兰……好吗?那个女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为她的国家求情,这是她对他的哀求。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死了你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本王的身边,为什么到死你所想的也不是本王,可恨啊,可恨的女人,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意属于本王。
胡姆巴巴咬着牙,指甲已经将掌心嫩肉戳破,流出殷红的鲜血,他看向那个拥抱着雷莎的身影,仿佛是错觉一般,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他看着那个男人将他的王妃……不,将埃兰的女王打横抱起来。
“女王!”哈尔巴惊呼出了声,纵马也想跟上去,却被胡姆巴巴拦住,“退后。”他命令道。
“王!让我出战吧!让我出战吧!”哈尔巴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打在皮质的战甲上,她用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哀求着胡姆巴巴,“让我出战吧!让我陪着女王吧!”同样在战场上的女卫们一起哭着握紧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全都给我退下!”胡姆巴巴吼道,他的战马却向前垮了一步,整个埃兰的军队都红着眼为他们的女王哭泣,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胡姆巴巴知道,他不能让军队在这个时候去和暴怒的吉尔伽美什硬碰硬,这是在以卵击石——后者完全会在盛怒的状况下,将整个埃兰军队为雷莎陪葬——这不是她想要的,胡姆巴巴这样告诉自己。
乌鲁克的军队蠢蠢欲动,但是埃兰的军队却没有因为王战死而动摇,他们巍然不动,坚定的站在守卫自己国家的前线上,我们遵守着王的命令,但是不代表我们会逃跑,你们若是进攻,我们也不会溃退。
他们咬着牙,狠狠的看着吉尔伽美什怀中的女王尸身——那是我们埃兰的女王,不能被他带走!不能!可是他们却没有动——女王命令他们不许动。
吉尔伽美什将雷莎的尸体带回了乌鲁克,就当他即将将她葬入王陵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尸体不见了,就在他的面前,化作一点点金色的光芒消失殆尽——可恨的女人啊,连尸体都不愿意属于我吗?
金发红眸的暴君颓然的坐在他的王座上,手中时依旧芬芳新鲜的长生不死的草药,他却没有吃它的欲望了,一条蛇游走到他脚下,吐着信子抬起头看着他,吉尔伽美什突然笑了,“怎么?想吃?”
蛇仿佛能够听懂他的话,吐了吐信子,吉尔伽美什顺手将草药扔给它,蛇窜起,叼住草药,像是谢恩般的点了点头,游走了。
吉尔伽美什靠在他的王座上,低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他继恩奇都死后第一次哭出了声,蠢女人,可恨的蠢女人……
就如同史诗所传唱的那样,他找到了长生不死的草药,然后又失去了它,没有几年,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便带着遗憾,郁郁而终了。
他被葬入王陵,他的一生被人传唱,被人刻在竖琴上,被人画在壁画上,他的故事写在泥板上,流淌在诗人的吟唱里,幼发拉底河的波涛里。
在他死后不久,他的儿子乌尔奴伽尔将乌鲁克第一王朝推向了另一个鼎盛,但是这份鼎盛没有支持多久,在一百多年后,乌鲁克第一王朝覆灭,他的故事继续被替代了乌鲁克第一王朝的乌尔第一王朝传唱。
一直一直传唱,直到曾经分别汇入波斯湾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都汇在了一起,他的故事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
所有人都知道,吉尔伽美什是因为失去了永生的机会而郁郁而终,仅此而已。
没有人知道,直到他死去之前,他终于知道了他梦中那朵美丽的红色花朵究竟叫什么名字——后来的人管这种美丽高贵的花朵,叫做“玫瑰”。
埃兰迁都苏萨,在胡姆班哈普阿一世的手中,它绽放出比在雷莎手中更加耀眼的盛世光芒,先后统一了周边不少国家,它一直存在了很多年,直到公元前六世纪亚述人将它的国都攻破,而此时,乌鲁克的早已连城墙都残破了。
埃兰的百姓这样传唱着:埃兰的盛世起始于伊修塔尔大帝,她是上天赐予埃兰的王者,她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上天召回了。
总有一天,她会再回到埃兰,将她的王国带向一个新的盛世。
至于她究竟有没有真的回来,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雷莎人设,谢谢人设大脸盟的梧桐姑娘!
☆、第二十七章
风吹过广袤的草地,羊群在那里吃着草,肥肥壮壮的绵羊是领主的财产,牧羊人吹着笛子看着那群肥羊,在离羊群和牧羊人不远的地方有一颗大树,和煦的春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和吹动草地的声音混在一起,恰似一曲动人的田园牧歌。
树下有人靠在树干上睡觉,带着一顶乡下人带的宽沿帽,弓和箭袋随意的放在身边,佩剑则被抱在怀里充当抱枕,当然这硬邦邦的抱枕显然不是很舒服,所以身材矮小的少年没多久就放弃了抱着剑靠在树干上浅眠的姿势,转而整个人大手大脚的摊在草地上。
羊时不时的发出咩咩的叫声,树叶和草地的沙沙声,要说唯一不和谐的……大概就是少年睡到极其舒服的时候,发出的那一两声呼呼声和磨牙声,忽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哒得很是恼人,少年咕哝了一声,刚想转身捂住耳朵继续睡,突然脸上一凉,嘴巴里面蔓延开一股极其苦涩恶心的味道,“啊呸!”他猛地跳起来,“呸呸呸!”他连吐了好几口口水,然后抹了一把脸,泥水混杂着一股难闻的怪味溅了他一脸,少年瞬间对这个不讲卫生的恶劣世界绝望了,“我靠!那个混蛋这么不讲卫生啊!”这种就像是下雨天穿着最喜欢的衣服走在大街上,结果被旁边飞驰而过的超速车辆给溅了一身泥水一样的感觉让少年的额头崩起一个十字路口,当然,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看见飞奔而去的马屁股和马上人的背影,后来回想起来他记得最牢固的居然是那人背上那杆黄得很骚包的短枪。
小子,咱这梁子结下了,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也甩你一脸稀泥不解释!艾兰找了条小溪抹了把脸漱了漱口,然后伸手去摸腰间,瞬间泪流满面,两个老妖婆,说什么“啊呀亲爱的好女儿在我们这里接受教导(吃白饭)这么多年是不是该出去历练历练(另起炉灶自己赚钱去)了?”为理由一脚踢出了影之国连点盘缠都不给,塞了一匹烈马一把宝剑一副弓箭再顺手下两道禁制就齐活了。
再看看她俩给下的禁制“不许接受世间任何男子的示爱”啧啧,干妈一号,干妈二号你们不会真的希望女儿我步你们的后尘成为我大百合的一员干将吧?艾兰盯着空荡荡干瘪瘪的钱袋,盯了半天仿佛就这样盯着也许能盯出钱来也说不定。
当然,那只是艾兰的幻想而已,她想起自己被从影之国踢出来之前和两位干妈磨牙的全过程:“干妈!一个铜子都没有你干女儿我是没有办法在其他地方混的!”
“艾兰亲爱的,你可以打猎。”美丽端庄(凶悍暴戾)的武士女皇干妈这样说道,顺便带着二十四K纯“慈爱”目光将艾兰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扫射了一遍,成功的让艾兰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聪慧明理(奸诈腹黑)的德鲁伊女法师干妈带着“圣洁”的微笑对她说:“你可以自己找工作,比如说雇佣兵。”
糟糕的回忆结束,艾兰被这两只联手踢出了影之国历练,临走的时候武士女皇干妈对她说:“吾欠费欧纳骑士团之主一个战士,汝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试一试,首先说明,过不了入团考试的话就别回来了哦~”然后德鲁伊女法师干妈给了自己一个水袋,“从这个水袋里面喝水,你可以忘记世间最让人痛苦的恋情。”
哦漏,干妈你要是真的担心你女儿我被人拐走您大可以让我带着影之国白吃白喝一辈子用不着这么急着把我一脚踢出来真的。艾兰默默扶额,一路上她走过的领地不少,听到不少吟游诗人吟唱赞美自家两只坑爹长辈的诗词,终于有一次她再也忍不住,把某个吟游诗人打了一顿然后默默四十五角忧郁望天:“亲爱的两位干妈,我把造谣你们温柔善良美丽端庄的造谣者打了一顿,你们满意了吗?”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受到的这两位那简直是惨无人道的训练,她差点就泪喷有木有!自从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还被人泡在草药缸子里面当成泡菜一样的泡着也就算了,稍微长大一点就开始被训练和野狼搏斗,一开始连续半个月扔在深山里只给一根简陋的长矛,一把小刀子,死了都不用管埋的。
随着她日渐长大,时间期限从半个月增长成半年,一年,接受的任务也越来越麻烦,越来越艰险,手上的武器也从小刀长矛变成了长剑弓箭,她从一个小豆丁一直成长为影之国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