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跟我们不住一个房间,她有她自己的房间,我们是指我跟另一个保姆,就是之前来让我换班的那个。只要于筱不睡,我们俩就得轮流陪着她,因为孩子由于筱抱着。
我上楼之后,于筱正在摇床边坐着,轻轻的摇着小床,孩子躺在里面,看样子快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到一边站定,细细打量起于筱来。
她算不得漂亮,皮肤病态的苍白,而且非常瘦,头发也没有多少光泽,完全看不出大家小姐的模样。她此时非常安静,微微笑着,脸上有种母性的光辉,看着孩子的眼神温柔如水。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病,不过我想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这点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安慰。然而我依然无法放心,我看过她发脾气的模样,就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简直像一个人形破坏狂,什么东西都被她扔到地上踩的粉碎,我真怕她有一天会把孩子也摔了。
孩子的黄疸已经退了,脱皮也结束了,此时是真的白白嫩嫩的,他在小床上睡着了,两手揪着小被子,可爱极了。
于筱不再摇晃那张小床,垂下手开始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小姐,您要找什么?”我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
“我想给孩子看看爸爸。”于筱也轻声细语的,“你看到他爸爸了吗?”
蒋天航?他刚才在楼下花园,现在在哪儿就不知道了,我问于筱要不要去找蒋天航,于筱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说的是孩子的爸爸。”她语气生冷。
我不明白了,孩子的爸爸不是蒋天航还能是谁,难道于筱回来给于华先生说,我的孩子不是蒋天航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于筱忽然站起来,直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拨开了我。
“你怎么能挡住孩子的爸爸,真是个蠢货。”于筱很生气,然后她从我身后的桌上拿起了一个相框。
这相框昨天还不在这,我刚进来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她和孩子身上,根本没有发现这多了这么个东西,直到此时于筱拿起相框,我瞥了一眼里面的照片,立刻惊呆了。
那是一张凌赫的照片,看样子比我姐姐日记本里那张还年轻,应该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照片里的凌赫看起来阳光帅气,气质与一年前我在n市初见他时,相差简直十万八千里。
我想起蒋天航的话,他说于筱至今还在等凌赫,这难道是真的?可这照片的时间,与他所说的两年前于筱被骗,根本就不符合啊!
于筱拿了相框之后,退回小床边坐下,然后盯着凌赫的照片看起来,她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发现相框玻璃上开始有水痕,于筱看着他的照片哭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凌赫根本没有欺骗于筱,他跟于筱早就认识,甚至很有可能,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凌赫离开了于筱,然后于筱嫁给了蒋天航,然而她却始终爱着凌赫。
所以说于筱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而凌赫的郁金香,或许就是在不停的纪念这段感情。
可是为什么呢?我有些糊涂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彼此相爱的啊,怎么会分开呢?于华先生不喜欢凌赫,所以拆散了他们吗?
蒋天航!
我终于想到了关键的地方,蒋天航自小被于华先生收养,他的身份是养子,但是他不可能继承于氏,因为只有于筱才可以。他得到了于华先生的赏识,挤走了凌赫,娶到了于筱,那等到于华先生百年之后,于氏就是他的了!
可是于华先生难道看不出蒋天航对于筱根本没什么感情吗?作为一个父亲,他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太残忍了?就我与凌赫的接触来看,如果他跟蒋天航互换位置,也不见得会比蒋天航差呀!
到底蒋天航比凌赫强在哪儿?凌赫又为什么会以行骗为生?于华先生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越想越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只是直直的看着于筱。相框玻璃上滴了许多眼泪,于筱开始用手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我连忙递了纸巾给她,她吸了吸鼻子,轻柔的将玻璃擦干净,将相框抱在了怀里。
“笑笑的爸爸真帅啊。”我试探的轻声说了句。
“当然了,我的眼光怎么会差。”于筱居然接话了!她脸上多了丝笑意,像沉浸于恋爱中的小女人似的。
“那他去哪儿了呢?”我死死攥着衣角,紧盯着于筱。
“他死了,他们都说他死了。”于筱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可我相信他没死,他会回来的。”
死人怎么可能有儿子呢?于筱看来真的病的不轻啊!不对,或许是她以为孩子出生之前,凌赫才死的,可凌赫根本没死啊。
我想告诉于筱,我知道凌赫在哪儿,然而此时孩子醒了,于筱的注意力立刻被孩子吸引,她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开始在屋里来回走,不再理会我。
看来蒋天航当初挤走凌赫,还骗于筱说他死了,而且这做法被于华先生默许,所以谁都不敢告诉于筱,凌赫其实还活着。
我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我得把这个生病的大小姐拉到我这边,我得让她成为我的保护伞,我得利用她见于华先生,揭穿蒋天航的真面目。
蒋天航说的没错,我要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才能多了解他,发现他的弱点,抓住他的把柄,脱离他的掌控。
我开始热情起来,一改之前休息时间全部缩在房间里的做风,抓住一切机会打听蒋天航和于筱的八卦。不可否认这豪门大宅不比旧社会的深宅大院八卦少,从负责杂活儿的老头,到做饭洗衣的保姆,几乎人人都知道些关于于家的小道消息。
左一句右一段,我渐渐的开始还原当年于筱和蒋天航还有凌赫三人的关系。据说凌赫的父亲当年跟于华先生还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不过于华先生也挺狠,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把凌赫父亲的公司给吞了不说,还整的人家破产了。
凌赫的父亲一蹶不振,吃药自杀了,凌赫的母亲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凌赫一夜之间从富二代变成了孤儿。之后于华可能是良心发现,收养了凌赫,而在此之前,于华已经收养了蒋天航。
三人原本是昔日好友,而于筱跟凌赫更是从高中时期就好上了,然而蒋天航从国外念完大学回来,突然发现凌赫从朋友变成了竞争对手。
于华先生将他们俩都安排在了同一家公司里,而且还没有明说到底谁才算负责人,两人的关系自此开始紧张。
我甚至可以推断,蒋天航当时绝对是寝食不安的。他不过是于华的养子,可凌赫有于筱这层关系,比他有优势的多。如果有一天于华先生觉得他多余了,他就很有可能被赶出于家。
蒋天航这个养子,完美的继承了于华先生在商场上的狠绝,他不仅夺得了那家公司的大权,同时还让于华先生亲口宣布了他与于筱的婚事。
凌赫就是在那个时候忽然离开于家的,接着在n市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是从来都没有熬过试用期,也尝试过自己做生意,然而无论规模大小一律惨淡收场,之后凌赫就从n市消失了。
我想凌赫之所以行骗为生,恐怕是蒋天航对他赶尽杀绝了,其实只要凌赫肯离开n市附近,远上西北或者南下广州深圳,也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至于他为什么没这么做,我不得而知,有可能是记挂着于筱,不想离她太远吧。
至于于筱的病,听说是跟蒋天航婚后半年怀孕却流产了就开始的,说是接连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导致精神不正常了。
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于筱从此深居简出,一直在于家很少露面,就连吃饭都在自己的卧室里,但是有医生来定期给她检查,做心理辅导。后来突然有一天,蒋天航给她联系了一家医院,她就被送出国疗养了。
他们还给我说了一件事,于筱这次生孩子,根本没透露半点消息,据说是孩子都出生三天了,蒋天航才告诉了于华先生这件事情。
所以大家都纷纷猜测,于筱的孩子说不定不是蒋天航的,不过蒋天航拿来了dna鉴定,这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dna鉴定,我冷笑,孩子本来就是蒋天航的,鉴定结果当然不会出错,而且看于筱对孩子那么紧张的模样,谁都不会怀疑孩子根本不是她生的。
我得想个办法,让于华先生给孩子和于筱做一次鉴定,等他知道了结果,我就可以对他揭穿蒋天航的真面目了!
☆、081探监
我开始努力想办法接近于华先生,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已经六十岁了,看起来却不怎么显老。我从未在他的发间发现一丝白发,眼角的皱纹虽然多,然而却无损他的威严,他有一双薄情的薄嘴唇,话少,但是每一句都不容置疑。
可惜的是我这小小保姆的身份,根本和于华先生搭不上几句话。我每次见他都是在婴儿房,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只是来看笑笑的,目光很少落在于筱身上。偶尔他问我几句话,都跟孩子有关,于是我仔细的记下孩子每天的情况,就连尿几次床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终于他注意到了我,“你很用心。”在一次例行问话之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惶恐的低下头,我怕我的处心积虑被他发现,在我来不及做该做的事之前,被他赶出于家。
幸好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不再理会我,我想是我的身份根本不能入他的眼,所以才这样吧。
我依然兢兢业业的做我该做的事情,何况于筱怀里抱着的是我的孩子,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他的母亲,我也必须尽我所能的照顾他。
不过我发现,于华先生之后每次来看笑笑,都会问我孩子的事情,只是他也只问孩子的事情,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在于华先生眼里,我的价值或许就在这里了,不过我挺高兴,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不能着急。
蒋天航作为孩子的父亲,自然也经常来看孩子,确切的说是每天都要来一两次。然而于筱对他的态度却跟对待于华先生完全不同,她不许蒋天航抱笑笑,也从来不给蒋天航好脸色,蒋天航也不恼。
于筱是病人嘛,该让着她的。
蒋天航每次来,碰上我在的时候,都会看我那么几眼,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的让我恐惧。好在他从不在于筱面前跟我说话,就像非常不屑我这个小保姆似的。
可是等到他走的时候,他都会刻意从我身边经过,指尖飞快的在我手上划一下,眼睛却不看我。他的小动作仿佛在提醒我,我们之间有个秘密,一个不能对这于家大宅里任何一个人说的秘密。
孩子满月那天,于家弄了个特别盛大的庆祝,来了很多人,于筱破天荒的盛装出席,不过她一直抱着孩子,基本不跟任何人说话。
王妈亦步亦趋的陪着她,我几乎闲的没事做,就一个人在角落站着,看着于筱怀里那个本应属于我的孩子。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蒋天航的短信,他说明天让我出门,到从前我们在n市租的那套房子去。
“我知道你明天休假。”这是蒋天航最后一句话。
我们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假期,跟我同屋的保姆对这一天格外珍惜,然而孤家寡人的我,却根本不想踏出于家大门,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到哪儿去。
来了一个月,蒋天航这是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我不想去,我不用猜都知道蒋天航让我去那干什么,和我聊天?谁信呢。
我没有回复,我得想个办法,明天不去赴约。从装病到假装于筱不让我走,我想来想去都觉会惹恼蒋天航,我有点儿懊恼为什么我还没来大姨妈,只是这懊恼与我没有丝毫帮助。
“哇”的一声,我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抬头四处寻找于筱的身影,正好看到王妈从于筱怀里接过孩子。
我立刻赶过去问要做什么,王妈抱着孩子往二楼走,说让我先上去把尿布找出来。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心里那么慌,匆忙的往楼上跑的时候,我一脚没踩稳,顺着楼梯滚了下来,好在王妈眼睛尖,立刻让开了没有被我撞到。
叮叮咣咣的滚下楼梯,大厅里的所有宾客都在看我,我窘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我的房间。
左脚的脚腕扭伤了,当我脱掉鞋子看的时候,脚踝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一触地就钻心的疼,我嘶嘶的吸着凉气,想找人给我拿条凉毛巾敷一下,可是现在外面那么多人,谁有空管我这么个小保姆?
休息了片刻,我单脚跳到门口,刚把门拉开,就看到正准备推门进来的蒋天航。
“你怎么来了。”我立刻就想后退,然而左脚一挨地,我疼的脸马上皱成一团。
“给你拿点儿冰块。”蒋天航脱手扔给我一个用毛巾包裹的冰袋,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张颖你也挺狠嘛,为了明天不出门,居然想出这种办法。”
我手忙脚乱的接住冰袋,单脚跳回床边坐下,低下头不敢看蒋天航:“我没有,我不小心的。”
我想外面那么多人,蒋天航肯定很快会走,他却直接进来了,而且关上了门。我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抓着冰袋的手,被冰的发疼。
“给你敷脚的,你拿在手里干什么。”蒋天航挑着眉毛冷笑,“是我小看你了,居然让老爷子都注意到了。”
我心里一惊,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我曲着腿把冰袋放在脚腕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没有觉得于华先生有多看重我,他不过多问了我几句孩子的事情,可蒋天航又没跟他一起来过,他怎么知道的?
“老爷子昨天问我,你是我从哪儿找来的,几个奶妈保姆,就数你对孩子最上心。”蒋天航走到床边,伸出手指勾起我的下巴,“其实你如果想接近老爷子,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爬上他的床。等你把他迷的神魂颠倒,说不定他什么都会答应你呢。”
“你无耻!”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恨恨的瞪着他。是的,我怕蒋天航,可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随便你怎么想,我可是在帮你想办法呢。”蒋天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不是想我被赶出于家么。”
“我不需要你的假慈悲,谁知道你是不是挖好了坑等我往里跳。”我扭过脸去不看蒋天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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